大殿中的各位大臣早已就位,他们等候着,数千年都未出现过的天女。
“绝世之貌,倾世之才。”
“轻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带舞天纱.
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
此时,那个对大殿中的大臣来说是谜一样存在的那个人。踏上了阶梯,一步一步走向高处。
门口的小太监一下子就瞧见了那抹蓝色艳影。高喊了一声“天女驾到!”
尖锐的嗓音惊了紫竹林里栖息的鸟,清落循声望去,看见紫竹林繁密茂盛,她甚至感觉到紫竹林里的欢声笑语,夜轻染对云浅月的含情脉脉,他肆意张扬的笑颜,她温暖明媚的面庞。
清落淡淡回了头,一丝不苟的向前走去。可嘴角,却再也扬不起好看的弧度。
她迈过门槛,走进大殿,她高昂着头,神色是雪域人惯有的淡漠与骄傲。可眸中却是一言难尽的苍凉。
众人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眼神中除了惊艳还有敬畏。缓过神来,又急忙跪下行礼“叩见天女!”
有些人,生来就是站在别人无法企及的高处。活着就是为了睥睨苍生。那样的人,宛若神像一般,多看一眼,都是亵渎,比如容景。而有些人,站在另一个地方,被世人憎恨恐惧,却依旧可以俯视天下,即便万般挫折,比如倾遥。但你没办法说这个世界不公平,这个世界,生杀予夺,从来都是由高位的人做主,由不得自己。
还有的人,表面看起来光芒万丈,尊贵骄傲,可是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另一面,却接受着黑暗,无穷无尽的黑暗。他们,既是前一种,又是后一种;既是黑,又是白;既是善良,又是残忍。比如夜轻染,比如雪清落。
看着众人的神色,清落忽然笑了,所有人看到的都是外在的东西,比如外貌,地位,权势。能有谁,可以看透另一个人的内心,无论她什么身份,依旧倾心相付。
清落缓缓走到了高处的椅子。转身坐下,淡淡道了一声“平身。”
容景偏头看向她,只见清落懒懒的靠在椅背上,脸上挂着虚假疏离的笑。即便这样,底下还是有一些年轻的臣子是不是偷偷望上几眼。
洛瑶看着清落,眼神里满是赞叹,轻声道“果真是天女,‘绝世之貌’这句话,当真是一点也不差。”她看向她,她刚好也看向她,清落客气的笑了笑。洛瑶也回笑。
这女子,真是不简单,举手投足间透露出贵族风范,气质落落大方,容貌更是空灵清绝,好似飘逸出尘的仙子。
黎潇则紧紧盯着她身上的蓝衣,又想起这几日关于夜轻染和清落的风言风语。攥紧了手。
其他人则是或赞叹,或惊艳,或怀疑,或无奈。
清落无视各种眼神,双臂搭在两侧的把手,身子靠在椅背上,慵懒纨绔的做派。西延玥实在看不下去了,传音入密道“美人儿,你注意点形象。”
清落瞟了他一眼,慢慢坐直,规规矩矩,仿佛受过精心教导般,有些前朝的老臣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不再怀疑她的身份了。
有一位老臣忽然站了出来,跪在地上,道“启禀皇上,臣有本启奏。”
“周观爱卿有何事?户部又出什么乱子了吗?”
“回皇上,非也,一月前,前朝末代皇帝夜轻染忽然复活,百姓们众说纷纭,更有甚者,说夜轻染乃真龙天子,上天乞怜,重新赐他真身。”
容景“哦”了一声,微笑着说“所以呢?”
周观跪在地上,没有抬头,却感觉到了来自上方的强大低气压。他微微颤抖了一下,接着说“微臣恳请皇上,赐死夜轻染,以杜绝后患!”
容景看了一眼清落,她的脸色如今已经彻底冷了下来。光是眼神好像就可以杀人。
容景咳了一声,清落闻声收了眼神,又恢复到之前淡漠的神色。容景松了口气,他可不想清落在朝堂上杀了周观。于是,他说到“朕不能光凭你一面之词定夺此事。此事容后再议。”
周观急忙说“皇上!不可再推迟了,百姓们对夜轻染的支持已经日复一日的增长,这样,于国家安稳不益啊!皇上!”
黎潇闻言出列,道“这只是周尚书的一面之词,恐怕不能让人信服吧!”
周观本就不喜黎潇,这个小毛丫头,刚入朝,就与他平起平坐,要知道,他可是耗费许多才爬上这个位置的!所以,他反驳“黎尚书说笑了,若只是一面之词,我就不会向皇上禀告了!”
他又转头看向容景,匍匐在地,高声道“臣恳请皇上赐死夜轻染!”
其他站在他附近的臣子互相看了看,也纷纷出列。
“臣恳请皇上赐死夜轻染!”
“臣恳请皇上赐死夜轻染!”
“臣恳请皇上赐死夜轻染!”
“臣恳请皇上赐死夜轻染!”
一声又一声的高喊,几乎刺痛了清落的耳朵。她冷漠的看着底下这群人。这些人,年纪都很大,而且几乎全是夜氏的老臣,如今,口口声声的向新皇请求赐死他们的旧主。清落忽然替夜轻染感到悲哀,满朝文武,与夜轻染相识的并不少,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驳。也对,他们现在全是容景的人,怎么会对夜轻染说话。清落忽然感觉自己坐在这里,竟是万般的屈辱!
她站起身来,向台下一步步走去,步履沉重。容景想拉住她,伸出了手,却又放弃。
清落站在周观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眸光似箭。
此刻,大殿中的众人都感到一阵冰冷,源头来自清落。他们屏息以待,这个天女,会是怎样的反应。
半晌,清落忽然笑了,她弯下身,直视着周观,“敢问大人,若是明年我把景帝打败了,当上了女皇,你是否会建议我将他赶尽杀绝呢?”
周观惶恐,一阵慌乱,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清落淡薄了脸色,直起身来,看着门外那片湛蓝的天空,“也难怪,你们这些走狗向来都是谁有骨头跟着谁走,背叛旧主,讨好新主,这种事你们干过不少吧!要不然怎么能一步步爬到今天。只是我就奇怪了,赐死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倒是也敢说。”
周观不敢反驳,但毕竟也是在朝堂上待过许久的人了,冷静一会儿,便答到“回天女,我们都是为了天下苍生,夜轻染活着,就难保不会有一天卷土重来,到时候,又免不了一场厮杀。”
清落听着忽然笑出声来,她止不住的笑着,而且还鼓起了掌。众人纳闷,尤其是黎潇,她的眼神似要把清落吞了一般。
可是这时,清落停了手,冷声道“多冠冕堂皇的说法,想必大人私下练了不少吧!为了百姓?整个户部都交由你掌管,可是却一直漏洞不断。这就是为了百姓?你知不知道,你的一次错误,能让多少人无家可归。”
清落向前继续走去,经过那些老臣的身边,“你们全都是夜氏的旧臣,夜轻染从继位开始,到最后退位,每一项措施,每一个决定,你们都看在眼里。他的失败,是因为他本身的能力不足吗?不是,是因为天下大势所趋。他,有无数次机会可以扔下这些烂摊子。可他没有,他即便到最后一刻,都在以他一人之力护好整只军队。这样的人,你觉得他该死吗?”她回头看向跪在地上颤抖的那些人,“或者说,该死的是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