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清月夜，冷寂的四周，清落独自坐在寺院里，穆湛带着夜轻染去了山顶，她便被住持请到了这里。住持本希望能与她探讨佛法。却因她一句作罢。她说，“我不相信佛。”
如果真的有慈悲为怀的佛祖，为什么不怜悯她，两世，她从来没有体会到来自父母的爱。一点点都没有。
想起白日，穆湛的那句，“你和你爹很像。”她便心如刀割。再像又如何，她的父亲，心里装的，永远是天下。
清落垂下头，看着手腕处那道蜿蜒诡丽的伤疤，那是，她为夜轻染所留。忽然想起住持临走前说了一句话。
“佛曰：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她的父亲，是怕了吗？夜轻染，你，会怕吗？
清落嘴角泛起一抹讥诮，可瞬间便收回，取而代之的是眉间淡淡的哀伤。她知道，父亲爱母亲，爱到不敢爱了。她曾亲眼看到，那个高高在上的，漠视群雄的人，在灯火阑珊处喝的烂醉如泥，嘴里却止不住的呢喃那个他不敢提起的名字。
从那时起，她就想变得强大，可以做到任何她想做到的事。于是，她答应了倾遥，学习巫山蛊术，哪怕万劫不复。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为了目的，不择手段，敢于牺牲，敢于放弃。
这样的她，配得上他吗？夜轻染是个长情的人，爱上了，就会一直爱下去。他也敢放弃，也敢牺牲，但是，他是为了成全别人。而她，是为了自己。
她不懂，夜轻染为何那么执着恢复记忆。即便失去了，又能怎样？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此时，她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画面：
夜轻染紧紧握住她的手，凶巴巴的说“好好待在这里，哪都不许去！听到没有？”
清落哑然失笑，即便强大如他，也会有孩子气的一面。只不过，只有她自己知道。想到这里，清落心里忽然感到满足。其实，就这样，和他一起，也很好。
很久之后，清落后悔了，为什么当时没有从心所欲，如果真的放弃了，就跟着夜轻染一起离开，结局，会不会，好的多？
她扬起头，看着漫天的璀璨繁星，蓦然间，她发觉，天上的一部分星星，组成了三个字，方，泽，宇。
“方泽宇，我不怪你，但你要记住。你欠我一条命，下辈子，别忘了还我。”
那是她临死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没有任何理由，只是她知道，她的泽宇不喜欢欠别人的。她想让他永远记住她。
清落扬起嘴角，微微有些吃惊，“巧合吗？”
就在这时，天上的星星忽然转变，再没了那三个字。与此同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依旧那般轻扬。
“不准看。”
那种骄傲的，不羁的，霸道的声音在身后缓缓响起。清落唇边的笑意愈来愈深。这才是夜轻染。
她转身，目光相撞，刹那间，电光火石。
他的目光似火似风，炽热又柔软。
她的目光似水似雨，冷清又温柔。
他，依旧张扬潇洒。
她，仍然清冷孤傲。
半晌，夜轻染缓缓开了口，傲然不羁，“本小王好不容易见到你，染小王妃难道没什么表示吗？”
清落眼神瞬间收回，嫌弃的瞥了他一眼。真是，专业毁气氛啊！
夜轻染却不以为意，低低笑了一声，大步向前，直至将她拥入怀里。他的脸颊贴在她的墨发上，在她耳边轻轻问到，“冷吗？”
清落摇了摇头，手落在夜轻染放在她眼间的手上。白皙纤细的手指把上夜轻染的脉。
夜轻染感觉到手腕处温暖的触感。反手将她的手包在掌心。“没事了，真的没事了。”
清落在他怀里重重点了点头。虽然高兴，却早已泣不成声。
夜轻染松开清落，将她轻轻板正，然后，猝不及防的吻上她的唇。
月光下，青衫白衣交织在一起，映着漫天繁星的璀璨，此情此景，值得怀念一生。
这一吻，虽然短暂，却倾尽温柔。夜轻染看着怀中人的面庞，切切实实的感觉到，若是倾尽天下换她笑魇如花也不为过。
他伸出手，认真的看着她说，“落儿，嫁给我吧。”
清落怔住，眼睛轻轻眨了眨，眸光清澈，却满是犹疑。她缓缓伸出手，却挣扎着想收回。而夜轻染的脸上也慢慢浮现哀伤与失望。那个骄傲放纵的染小王爷何曾有这般模样，即便那时四面楚歌，即便那时割袍断义，即便那时殉葬夜氏。
原来，江山万里不及你惊鸿一瞥。
一滴泪顺着清落脸庞滑下，更衬的她美撼凡尘。她收回手，缓缓抬起头，看着夜轻染俊美的面庞，绽开笑颜，即便早已泪流满面。她说“夜轻染，我愿意。”
而在那隐秘幽深的树林里，两个身影在那里久久驻足。将一切尽收眼底。那女子开口说到“晰霖，你都看到了。何必还抓着不放呢？其实你早就该明白的，即便没有夜轻染，清落也不会是你的。”
那男子嘲讽的笑了一声，“即便不可能是我的，也绝不能是别人的。”
女子将目光移向远方，在他余光看不到的地方里偷偷掉了泪。仿若一副水墨画沾了水，墨色被晕染开。
她回眸望向晰霖，见他目光牢牢地定在那白衣身影上。她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你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我爱你吧。也罢。谁让我爱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