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回冉弘
坐在茶馆,耳听八方。有些事在高堂未必听得到。
冉弘是使者,是出使匈奴的使者,他压根没想到祁连将军田广明会躲着匈奴人,在鸡秩山,他遇上了田将军,可是他不愿意出击,说是匈奴人彪悍,出击时辰未到,竟然要他不准透露匈奴人所在的地方,不许说他与匈奴人相遇。他好不容易从山西面的匈奴人这里跑出来,汉军近在不远,却没有动静,不得不让人郁闷。
酒会醉,茶不会醉,但是把茶喝得如同酒就奇怪了,冉弘是个读书人,他不懂武功,更不会行军布阵,但是他会说匈奴话,作为出使匈奴被扣留的使者,能坐在这里很不容易了,他也在等人,等赵将军,他知道指望田广明是不可能的,赵充国是老将了,他跟着霍去病一起杀过敌,为人机智,凡是都讲个理,不像田广明那么残暴。更主要,他不想死在田广明的手里。杀人灭口算是什么英雄。这一腔热血竟让他痛苦不已,到酒泉是田广明不会想到的,因为他会以为他逃往内地。
“茶钱!面钱!”伙计对着冉弘大吼。
“小哥,我身无分文,我给你干活行不,只要口饭吃。”冉弘已经放下了架子,但是他害怕田广明的人还是会追到这里。伙计于是向掌柜嘀咕了几句,对于这样的人,掌柜也只能把他赶到街上。
病已紧跟而出,这混吃的自己没少混,不过都是无奈,而这个人看上像读过书的,于是上去一把搭住他的肩,只觉得此人浑身颤抖了一下,回头盯着自己看。
病已说道:“我也是读书人,看到老伯没钱吃饭,想来帮一下您。”
“为什么帮我?”冉弘紧张起来,此人不认识。
“我认识赵充国将军,我是苏武的门人,奉我家大人命来军中效力,只是将军出征未归,只能在这里等候。”病已说道,他总不能说自己是皇帝吧,这皇帝怎么可以私自离宫呢,不过赵充国必定是认识他的。
苏大人府上的门人,怪不得有点眼熟,何况他还带着一个似乎有武功的随从,与此人住在一起应该是安全的。冉弘说道:“如果公子不嫌弃,我愿意为公子做随从。”
“老伯,不要那么说,我家公子知道您没有吃的和住处,愿意帮助你,这帐我们自然会向赵将军要的。”徐顺说道。
“请问老伯何称呼?”病已问道。
冉弘不敢说自己的名,虽然对方自称苏武门人,毕竟不熟悉,更不知道品行。
病已依然住在了风二娘的阳关客栈。只是嫣儿的房间住进了一个大男人,张平儿不喜欢这个男人,不过弟弟却很喜欢,因为有空他会帮自己喂马。
“这里有好玩的地方吗?”病已问道。这个叫冉弘的人似乎对这一带比较熟悉。
“有啊,我老了,但是我不后悔,我这几年一直在这一带,到了酒泉,人们都会去看看那个给这个城带来泉水的泉。在霍去病大将军征西以前,这里是匈奴人的地盘,只有放牧的,没有种田的,这城建起来还不到五十年。”冉弘说道。
“八年前,我离开了长安,送一个小孩子回匈奴,从那时起,我就没见过我的妻儿。”冉弘说道。
“为什么会留在这里,不回去?”病已问道。
“回不去了,我来见赵将军就是希望赵将军能帮我说上几句,他人好心善。”冉弘说道,他看见病已得眼睛瞪着自己,于是说道:“我们去酒泉吧,这武皇帝赐了御酒一壶,霍将军为了天子的赏赐能分赏到每个人,于是把酒倒进了泉水里,这样全军上下都能饮用到。”
“霍去病真聪明。”说这话时,病已还有点得意,自己与霍去病也有血源关系,也许历史重来,如今带兵出征的其中一路将军会是自己,那么多神气。霍去病年少时就名扬大汉,百姓敬仰。
酒泉并不是那么张扬,只是小小的三股泉水组成的池塘,但是在大漠中它会很显眼,因为这是这座城的灵魂。病已却受不了这妇人般的长衫裙褂了,一下子把它脱了下来。随手拿起了剑,在泉边舞了起来。
这让冉弘很吃惊,他以为这位公子是个文弱书生,看他舞得大汗淋漓,就知道他遮盖了一些东西。剑舞惊动了在泉边的游人,他们纷纷驻足观看。
“好!”一人叫好声特别响。
病已回过头去看,一位少年人正站在自己身后,那人皮肤黝黑,浓眉大眼,看到他回转身来,说道:“我叫辛庆忌,算是本地人,看你舞剑很喜欢。”
冉弘看到两位年轻人相视而笑,握手把欢,交起了朋友。突然病已回头看了冉弘,他记起了一件事,于是说道:“老伯姓冉对不,我是小虚的朋友,那个帮小姑娘抱琴的那个比小虚矮半个脑袋的。”
冉弘顿时思绪一切都打开了,他印象中有那么小皮孩,整日跟在小虚身后,帮人提茶倒水,据说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对了,我都忘了你叫什么?”冉弘说道。
“我叫刘病已,你带小虚回匈奴的,我当时还留了不少泪,小虚还好吗?”病已说道。
“他没事,就是有点野心了,我早说过狼子怎么可能养熟呢。”冉弘说道:“他对我也一直不差,要不是这次偶遇故人,我也不会离开那里。”
遇到谁?就是那个想杀他的田广明。既然证明他是苏武身边的人,那就不必隐瞒了。
病已也算遇上了故人,只是自己的身份不便透露,这出使匈奴的使节怎么会躲在酒泉,这是个问题,他盯着冉弘看来半天,终于问了这个问题。
冉弘正是憋得慌。快到清明节了,虽边关的春天来得迟,但过节不可能延迟,这里虽然没有草长莺飞,但是街上的人都在为这个节日做准备了。踏青节始于周,但是祭祖这个习俗就流传下来了,酒泉建郡这虽说五十年不到,但是这次发兵各家各户都有出征的将士,祭祀祖先的同时也求祖先保佑他的子孙能得胜归来,这就是今年家家户户的愿望。边关男儿多英雄,这里的民风与内地尚文不一样,家家喜欢论武。那个叫辛庆忌的少年也是这般,怪不得病已一路上被人瞧不起,只有刚才露了一手才主动有人来结交。
“田广明畏敌不前,想杀我灭口。”冉弘说出这话时,病已震惊了,这五位大将都是反复思考才选定的,田广明为第一人,带兵最多,据说治军最严。
“怎么会这样,他不是是以严苛称誉军中的吗?他怎么会怕死?”病已说道。
“他是小人,一个以残害他人为乐的小人,他哪里会打仗?那两面倒的受降郡郡守听到大汉军队来,早已自杀,他进城看见人家寡妇漂亮,就逼寡妇陪他睡觉,他哪是什么好人?四万大军一路上没打过什么仗,没想到匈奴主力在边上都要装做什么都不知道,那战报是蒙骗天子和大将军的。”冉弘说得义愤填膺,而病已听得目瞪口呆,“我要找赵将军,让他向朝廷禀明此事。”
这是一面之词吗?病已看着他,他会不会匈奴派来捣乱的细作,他这么贸然说,赵充国要治他一个扰乱军心也很正常,但是按照赵将军的脾气是轻易不制人罪的,所以他才找来。
“冉叔,你别声张行不,要是让汉军知道这件事影响不好。”病已说道。
“我知道,所以我不敢直接去长安禀明圣上,其实我也不知霍将军会怎么看这件事,田广明是他的亲信。”冉弘说道。
“冉叔莫要声张,这件事时间一长必定包不住,如果真有这件事,知晓此事的不是你一个人,他杀不完身边的将士,冉叔需要在赵将军保护之下等待那一天就是了。”病已说道,如果现在让敌人知道五将军之间不和也是大忌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