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回欺君
城南祭农坛边巨大的彩棚已经搭了起来,这一带体现了与民同乐的氛围,掌管歌舞的乐府特别举办了歌舞专场。但是由于皇帝的到来,这场演出搬进了大殿,仅供王侯享用。大殿里用彩绸装饰得华丽异常。
几条彩绸看是装饰,却是演出的道具,病已用面纱遮起了脸,毕竟在空中原本服装就是彩衣加飘带,到了地面还要和众女一起舞蹈,能够遮脸已经是苏夫人给他的最大殊荣了,原本就没有遮脸一说,幸好领舞的服饰可以与众人不同。
面纱之下还是应该先化妆,苏夫人让病已把面纱先摘下,却围过一群人,都是一起跳舞的。细君一把扯下了病已的面纱:“不就是给人看看长得什么样吗?”苏夫人看了看说:“还行,就这样吧。”细君却不干了,拿起眉笔,在病已的唇上画上了两笔,众人都笑翻了。苏夫人连忙拿起了湿巾抹去了那两笔黛色,帮着补上了细粉:“好端端的别调皮了,细君,让他好好完成任务。”
其实病已最怕见的就是熟人,要知道自己这个容貌恐怕很多人见过,因为那画像整整在京城大街上挂了一天,好在可以蒙面,就不会被认出。
上官皇后很兴奋,当看见舞姬中有一人似乎从天而降,她兴奋了:“一定是平君!”
“领舞的叫卫央,苏夫人的徒弟。”霍山说,这段时间他一直来看他们排舞,听说这个卫央长得很丑,这次平君出事才轮到他顶替,苏夫人怕吓着人所以让他蒙面。“
“苏夫人的这支舞其实表演的是杂耍,”霍山继续说:“叔祖,你看他在半空中高难度的舞蹈动作,其实挺难做的,还要姿态优美,要不是他会这招,苏夫人不可能用他替代平君。”
在音乐中,长袖飘飘天上地上宛如仙宫,正在此时,已经完成半空动作的病已准备退场,突然有人大叫了声:“看剑。”
他习惯性地回过了头,只见一把剑迎面而来,眼看着就要割断绸带,这是有人破坏。病已连忙跃起身去抓另一根绸带,心想一定要跳完这个舞,要不然功亏一篑了。一只手伸了过来,这是黑衣人的手,明显就是抓他的脸上的面纱,面纱掉了下来。但是他明白,舞者要心无旁骛,于是他继续舞了下去,一定有人认出了这张脸,这也顾不上了,舞完行礼就可以解脱了。观者却大为惊叹,面纱下竟然是那么美的面容,有人甚至叫道:“原来是未央姑娘。”
“我和霍山兄打赌舞姬长得到底如何。结果出来一个熟人。”霍云说道:“他是一个骗子,还骗你很丑,你真是蠢。”
“我输了又怎样?”
“这人是张大人的孙女——婿,对不?”霍山说道,但他故意把婿说得特别低声,还凑近张安世说。
“他不是!”张安世说道,其实他一下子也认不出这人是谁,“我孙女今日没上场。”
“那我认错人了!”霍云回到了位置上。
“云儿,你应该道歉,至少不应该扰乱会场。”霍光说道。
“我觉得此人行为不端正,妄为皇族,”霍云站了起来一把拉过正在行礼的病已。
张安世这才仔细看,只觉得眼熟。霍云却不依不饶:“刘病已,最近玩什么?整天混在女人堆里,自在吗?”
病已挣脱了他的手扭转头就走,只听见霍云在后面笑:“瞧你小样,敢做不敢认。”
苏夫人连忙把病已拉走了,细君生气了,跑到了霍云身边,用拳头打了过去,霍云一把拎起了他,当他看到张安世德眼光时,才放下小姑娘。
“病已,对不起。”苏夫人说,“我不知道会这样。”
“没事,他是冲我来的。”病已说:“他明的打不过我,就使暗的,不就是丢面子吗?我面子不要了,看他还怎么样!”
病已可以不要面子,但是张家要,张安世内心有司纠结,这孩子真是不务正业,把孙女嫁给病已也许是场错误,这人的面子丢了很难补回来。这场舞艺比赛表面上也就出了点小插曲,并不影响大家最终的评判,因为毕竟病已没有当着那么多人承认自己,除了霍家人和张家人边上人也没留意这些小细节。皇上更不会说破点什么。苏夫人及众舞姬在黑衣人面前都能做到如若无人更为让人惊叹,本来舞者每个表情动作都要到位,这是件很难的事,难得的是病已能在这种情况下做到面不改色,如若无事,面带微笑跳完这个舞。
霍夫人自然要特别赏赐他们还有皇后的赏赐。
“我家夫人请刘公子去府上赴宴。”来者带着礼盒,“盒内是夫人为公子准备的新衣服,请公子换上衣服前往,夫人说霍云大人也会在在,所以公子最好沐浴更衣后前往。”
这家人得罪不起,这是明摆着的,连张安世都不会得罪他们,自己还能怎么样,所以只有一切按照吩咐去办。
盒子里的衣服从内到外一一俱全,还有一块玉佩,病已知道这衣服可是贵重,虽然色彩上以白为主,但是还点缀着朱色的花纹。霍家的仆人一直在外面等,车子已经准备好了,病已却如同即将受斩的感觉。
霍府并不像有什么宴会要举行,病已正了正自己的冠,跟着家人往里走。霍家的宅子很大,自己还从来没有来过,家人带着他绕过了三进前院,直接进了后面一进院落的正厅。霍夫人正坐在正中,霍山和霍云在她的边上。彭祖也来了。
病已上前行礼叩首。霍夫人说道:“你真是难请啊!这里没有外人,都是自家的人,你看,彭祖不是也在吗?”
病已再叩,说道:“承蒙夫人抬爱!”
霍显说道:“我知道你与云儿有点误会,其实只要说开了就好了。”
霍山也说道:“我这个兄弟比较心直口快,其实不就想和你一起玩,却是不懂人情世故。”
病已知道这两位都是显贵,能那么说话已经是给自己很大面子了,于是倒地再行礼。
与这些显贵饮宴,是一件很累人的事,霍显长得的确养眼,满头的金饰加上精美的衣服,但是这些都不值得看,因为这里透着一股邪气。霍云手拿酒樽走到了病已的面前:“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原来还是我这座庙太小了,不值得你来,看来你还是聪明人,看上了我叔祖父。现在该罚酒。”
彭祖却上来替病已挡了这杯酒,说道:“病已是我要好的,你别多想,他为我而来。”
霍云瞪了他一眼,却不说了,这彭祖虽然平时就让着霍云,但是霍云不会不明白他父亲张安世与霍光关系密切。
“我听说你是卫太子的孙子,当年的事,其实我夫君一直觉得此事很冤很惨,当年先皇受江充所骗,使得太子一家蒙冤,在始元四年,竟然还有人冒充太子,幸亏当时的京兆尹把他处理了,要不然不知会出什么乱子,这世间只要和富贵挂钩,有人就连命都不要了。”霍显说道。
病已不清楚始元四年的事,但是他知道这个处理那一定是那个人丢了命,她是说给自己听的,其实他自己都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真是太子的孙子,他所知道的一切都是别人说的,如果说自己假冒,那也是没办法的。
霍显继续说道:“其实,如今你能存活就是你得福分,既然不愿意接受我家云儿的好意,也难怪云儿不喜欢你了。我倒是对你今天的表现挺满意的,就说表演吧,还真令人大开眼界,只是我家傻云儿不会欣赏,只会吵吵杂杂扰了我们的兴致。”
病已说道:“霍云大人为人耿直,年少有为,值得小的敬佩,夫人,是小的没有资格与云公子同乘车,怕玷污了他的名声。”
霍山倒上一杯酒,走到了病已面前:“上回弟史的事,我可没有好好和你算一算。你要喝这一杯来赔罪。”
弟史这件事似乎是有点对不起霍山,于是病已接过了杯子,把酒一饮而尽。霍山这才面露笑容。看他又倒上一杯酒,又说道:“要有诚意,就要连饮三杯。”
病已只能喝下这三杯酒,这酒的酒劲很大,而霍山的杯子又很大。才不多一会就头晕晕,然后就迷迷糊糊了。
也不知什么时候,病已醒了,在摇弋的灯光下他看见了边上躺的是彭祖,看来他也被灌醉了,霍家的酒的确厉害。再看另一边,还躺着霍山,不过他已经醒了,正看着他呢。看他醒了,于是叫侍女拿来热毛巾:“没想到你酒量那么小,那个彭祖更不行,这可不像男子汉,这酒要多喝喝就能练出酒量了。”说着就把手上的热毛巾递了过来。病已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没有接,霍山把毛巾按在了自己的脸上:“这温度正好,不烫不冷。”
彭祖一下子跃了起来,抢过霍山手中的毛巾擦了额头,说道:“谁说我酒量不行,不想喝了还不行吗?”
霍山说道:“不就是长得漂亮的孩子吗,你怎么看得这么紧?”
“我那个伯父父亲说,他是皇曾孙,昔日太子有恩于他,如今我是服侍他的,不是他服侍我。”张彭祖说道。
“张贺不就是个宦官吗?你还真把他当你父亲不成?你自己父亲是大司马比他威风,哪有大司马的公子给一个平民做随从的?你别蒙我。你们休息吧!”霍山说道,说完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