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斗鸡
贞君听说澓中翁在长安授课,于是在农闲的时候让两个儿子史曾和史玄也来听课,他们就临时住在许广汉家里。
许广汉是管监狱的,他因为早年在武帝前侍奉出了错,被判了腐刑,他和丙吉都认识,以前病已就喜欢叫他叔,当年在郡邸狱,每天见得最多的就是他了,如今到了掖庭做牢头,与病已住一起,所以病已一直很他很亲,病已出来了有什么事就会找他,如果犯了事也找他,毕竟张贺管的是里面的事,街面上的他不能帮什么。许广汉在掖庭外还有一个家,所以许家也是病已得落脚点,邴吉知道病已常在许家混,所以有什么私房钱也省下来给广汉,免得广汉老婆唠唠叨叨。
说起许广汉的老婆,病已最喜欢和她斗嘴,本来他应该尊重人家,虽然她的脾气不怎么好,病已得脸皮也是厚的,任她怎么抱怨,都当做没听见,病已是觉得穷人之家和富人相比自在多了。好在病已年纪小,可以装作什么不知道,还是史曾和史玄争着帮他赔礼道歉,外带干活。在他们眼里,病已就是小孩子,奶奶要求他们照顾好这个侄子。
许广汉家也有三兄弟,单单他家没有儿子。和病已一起淘的还有广汉的女儿平君,这个家里已经没有男孩子了,而他家却把女儿家当男孩用,整天扮成男孩子在街上厮混。
病已十岁了,已经不喜欢回掖庭了,除了必要到场,本来他就算不得正式的贵族,掖庭不像一个家,有时跟着彭祖回张家混也比掖庭有趣。张世安总是劝病已别出去瞎混,在这点上张贺却不管他了,有了掖庭令的照顾,病已就特别自由。病已喜欢市场,他更有小聪明。他唯一的问题就是缺钱。张贺并不给他钱花,他更不好意思问张贺要钱,所以小小年纪的他学会了赚钱,过年过节唱上一段小曲来钱也很快,再加上认识字,帮人读个信没问题,但是他的脾气却留不住钱。而彭祖最爱钱,家里也有钱,但是对病已却一个子也不给,不知道是他吝啬还是他觉得病已不会花钱,好好的钱都送人用。
其实比张家住得自在的是许家。
街面上大家最爱斗鸡,这种游戏很早就在富人之间盛行,而如今更为盛行,凡是有个小钱都可以压注,所以斗鸡是赢钱最快的方法,有只好鸡是斗鸡的基本条件,养只好鸡的任务就由平君代替了,算是平君以鸡入股,史家兄弟出资也算入股了,彭祖才是出钱的大头。主意却是病已拿的,因为他最聪明也是福气最好的,他基本上说什么都能应验,更因为他没钱没东西。
长安城来了一个晦气鬼,名叫王奉光,长陵一带的人,祖上跟着高祖皇帝起兵,也算是贵族后代,他这人乡下来的,带着土财主的土气。许平君打听来这人钱多,如果赢了他就能赚好多钱,更主要的这个人来自乡下,他的鸡并不厉害。病已他们养的那只鸡已经成年,病已说拿它来练手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史玄喜欢跟着两小孩鬼混。所以病已决定让三舅舅出战,毕竟三舅舅成年了,而他们未必和孩子玩,因为孩子不可能有钱压,这就是一个空手套白狼,对方一般不会相信孩子的话。但是怎么让对方的鸡失败,这是难题。
但是病已的胆子大得很,他做什么没有告诉史玄自己做了什么,只是叫他放心去斗。
长安的斗鸡是公众活动,这男女老少都喜欢。贵族平民都参与。史丹却和此事无缘,因为夫子反对,这不合儒家礼仪,阿丹一直被老师管着不许观看这类活动,所以别人都能叫,就是史丹不能叫。
斗鸡有专门的场地,一般需要事先排场地和时间。史玄和王奉光的斗鸡比赛就在傍晚,这时是最热闹的时候。
史玄出的是新丁,是许平君化了足足一年才养成的大公鸡,那个样子真是好看,红红的鸡冠,光亮的羽毛,而对方的却是一只癞头鸡,脖子上的毛掉了许多。病已看了就想笑,就王奉光那只鸡还想玩过舅舅这只鸡吗?自己下了药看来有点多余了。
那只鸡名叫大将军,那么土的名,而自己这方这只鸡唤作凤凰,凤凰可是鸟中之王,想到这里,病已洋洋得意起来。
再看自己那只凤凰看见了大将军,也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上去就咬,而那只癞痢鸡却来个四处避让,看得观众提不起劲,忽然那只癞痢鸡大声一叫,凤凰一下子跌倒了,只看那只鸡上去用力琢凤凰,看得病已心痛不止。
不可能的,凤凰怎么会摔倒,倒的应该是大将军癞头鸡才是。
病已看到了王奉光在笑,他得意地对史玄说道:“我拿我最次的鸡出来斗,你们竟然没有赢?”
史玄却铁了个脸,一把抓住了病已:“你害得老子输钱了。你赔我!”
病已不明白了,自己明明在饲料里下了药的,那只鸡怎么会不倒,倒的是自己的鸡,看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王奉光换了饲料。
“小兄弟,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王奉光笑着说道。
病已被彭祖打了一巴掌:“你给我走,从今后,你们几个都听我的,这小子看来要走霉运了。”
就连许平君也生气了,抱着她那只凤凰哭。史玄一把拉过了,说道:“我们回去吧,病已你别跟来,哪里凉快就去哪里呆着。”
为什么那个王奉光的鸡会赢,难道他给凤凰下药了?其实王奉光只是换了一下鸡食。他可不傻,这斗鸡也是需要手段的,何况自己只是水来土挡而已,这几场比赛下来,基本是输多赢少,本来自己并不想赢史玄这几个铜钱的,结果是他们自己找上门来无趣。
王奉光虽然摆出土财主的样子,可是他想用他几只不怎么样的鸡赢更多的钱,但是有难度,于是先用小钱输前几场,然后引诱那些人压大注,用田忌赛马的方法赢对方。
病已被史玄赶了出来,也不受张彭祖的待见了,没地去,只好去找史丹,史丹正在焚香练琴,他可没机会上街闲逛。澓中翁坐在边上,看见他进来,没有理他,史丹也不敢停止。就这样,竟然弹了半个时辰。病已以为这下总算结束了,哪知老师自己弹起琴来。足足弹了一个时辰。外面月亮早就高挂天空了。
“输了吧,兵法云知已知彼百战百胜。”老师只是那么说:“你们可知王奉光是什么样的人吗?”
病已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几天,下学后你就住在这里和史丹一起习琴。”澓中翁说道。
病已在明面上是张彭祖的陪读,一般彭祖在哪里,他会跟到哪里,而自己基本都会走到哪里,如今大家都不要他了,一种孤独感就来了,他就是喜欢热闹。不过按照彭祖德脾气,说不定到明天就会原谅自己了,他虽然心疼他的钱,但是也不可能真生气,彭祖脾气好得很呢。
果然第二天彭祖来上学,对病已态度就好起来了,史玄就让病已跟他们回去。
病已说道:“我答应老师在书斋呆上几天,就不出去了。”
“那我们的斗鸡事业呢?你不管了,我什么都拿不动主意啊,我想通了,既然斗鸡总要付点学费,我们不该怪你。”彭祖说道。
“怎么不应该怪我,是我没有做好情况调查,夫子虽没参与斗鸡,他比谁本事都大,但他洞察一切,这样的本事我怎么能不好好学?”
彭祖说道:“我还真看不出他读经弹琴和斗鸡有什么关系,你喜欢呆在这里就呆吧,我又不是你真主子。”
“我昨晚想了一晚,你们下次跟着那个王奉光压注,保管你能赢,他是装糊涂,这次你要信我。”病已说道。
彭祖点点头:“我信你就是了。”但是心里却不愿意再听病已的,病已不出一文,他说话当然轻巧。
病已果真一连五六天都没出书斋,这段时间,他潜心学习诗书,读各种儒家书籍,似乎早就忘了斗鸡的事。
第七日,彭祖来上学,竟然哭丧着脸,说道:“病已,给你说中了,但是我惨了,没有跟着王奉光下注,钱全没了,还向人借了钱,给父亲大人知道一定要责怪。”
病已说道:“你去问你大伯要啊,他疼你的,再说你还没有问他拿过钱,他一定会给。”
彭祖心里略微好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