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歌声并想起白马的时候,常跟麦克·鲍顿的歌声有关。所有的白马都很俊美,温而慧的眼睛藏着对草地河流的眷恋。
麦克·鲍顿知道怎么唱出这种感觉。
他苍凉。但苍凉也会有不愉快的东西,譬如驱不尽的寒意。一般说,苍凉容易粗糙,或失望。真正让人动心的苍凉应该有一种辉煌感,像秋日黎明前的一堆篝火。麦克·鲍顿即如此,他在苍凉中贯注一种温暖。音乐中的温暖,说到底是一种人情味,是把你所体会的人生徐徐说出来。这时,不管多么峻烈甚至苦难的生活以及命运,都有一种暖意。
苍凉,除去意蕴,又有嗓音的原因。麦克·鲍顿尽管能够唱歌剧(我听过他唱的“阿里路亚”),声音够得上圆润,但本质仍然是沙沙的亢亮。他用沙哑的嗓音把歌声唱甜,这种“甜”大气存焉,柔情像绸子一段一段在风中飘。假如一位骁勇的足球中锋投入地唱一首情歌,多半会打动别人。因此,麦克·鲍顿不是逞强,而为示弱。穿山越岭的壮士拈针绣花,庶几如此。可知,那些以沙哑撒野的人,离感人的道路还很远。人们喜欢的所谓“阳刚”其实是昂藏汉子无意流露的软弱、无助和眷恋。当然,这些汉子能在一瞬间埋藏自己的软弱,而表现刚强,但这种刚强中分明有让人动心的痛楚。这里面的错综复杂即艺术之底蕴,非言语所能说清。当白马飘鬃从草地驰过,留给人的印象是刚还是柔?
从相貌说,麦克·鲍顿像北欧人,而歌中情怀则像蒙古人。不妨说他是美国的蒙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