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宗教智慧之舟——金刚经参同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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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自觉:无上智慧的超越(1)

拯救自我

心平何劳持戒

行直何用修禅

菩提只向心觅

何劳向外求玄

——惠能

既然现实人生本来就是罪恶,既然人生本来就是痛苦,既然人的追求永远只在梦中,既然人的现实永远是苦难的渊薮,那么,人怎样才能超脱现实人生的痛苦?怎样才能渡过茫茫的苦海,理性的彼岸到底在哪里?

所有的形而上学都隐含着人类的渺小与无能,所有的宗教都面对着现实人生的苦难。然而,所有的形而上学只是在精心地设计一种虚幻的海市蜃楼,许多宗教在科学和理性之光照耀下捉襟见肘。有谁能真正拯救自我于苦海,是上帝?是神?还是人类自身?

佛陀在临终的时候,对弟子说:“拯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只有自己才是自我的主人!

只有自己才是世界的主人!

只有自己才是宇宙的主人!

佛教的旨意在于“普度众生”。佛陀不甘于在菩提树下独自寂灭,怀着广大的慈悲之心走向人间,为了拯救苦难中的芸芸众生,甘愿下地狱。佛陀说:“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不惟下地狱,且常住地狱。不惟常住地狱,而且庄严地狱。”这是不是意味着佛陀就是拯救人类的救世主呢?

佛陀说:“须菩提,你们不要以为我在度化众生的时候,会有‘我当度化众生’的念头。须菩提,千万不要有这样的想法,为什么呢?因为众生之心,本来空寂,本来圆满,实在没有众生是我所度化,而都是众生自性自度。如果有众生是我所度化的,那么我的心灵上就有了人我之分、凡圣之别。须菩提,如来说我者,即非有我。而凡夫之人,却以为有我。”

佛陀怀着伟大的慈悲之心,为了拯救人类宁愿下地狱,这与耶稣为了拯救人类甘愿钉死在血淋淋的十字架上一样。然而,佛陀在“普度众生”时,却并不以救世主自居,不是在苦难的众生之上,而是在苦难的众生之中。既在众生之中,又以一种无我的情怀,俯瞰众生的苦难,如同虹之俯瞰大海。佛菩萨不能拯救人类,拯救人类的只能是人类自己。佛陀所奉献的只是无上圆满的智慧,如同太阳驱散云雾,如同雨露滋润万物。没有一个永恒的“上帝之城”等待你归升,你的超越就在于你现实存在的此时此刻的无限开放、无限升华。佛陀给你的是一盏灯,是一束闪电,是彻底照亮你懵懂人生的智慧之光。地藏王菩萨说:“佛菩萨的伟大不在于他的神通威力,而在于他那永不枯竭的悲心!因此,礼敬佛的目的,不在于求援于他,而在于效法于他。”佛陀的每一句话,无不蕴含人类彻底解脱的微妙法音,佛陀的每一个动作,无不象征无限解脱的圆满寂静。在他的教导中,充满着宇宙人生的最高智慧如雷鸣震撼痴迷;如暖流贯穿生命所有的渴待。你从容地走进佛陀的智慧的光辉之中,没有惊恐,没有恐惧,只有一阵生命彻底解救的颤憟且弥漫到无穷。你的眼睛明亮如电,看清所有的业障,看透所有的痴迷,看穿所有的假设,看破所有的执着。在这一瞬间你体验到了生命与宇宙无限交融的快乐,你看到你的真正的实相如神话般的传说。

你的自性原本是清静无秽!

你的自性原本是不生不灭!

你的自性原本是圆满无缺!

你的自性原本是寂静不动!

你的自性原本与万物大同!

你的一切本具佛性!

你的一切本具灵性!

你的一切本来就在神话之中,自从理性之光驱散了神话的传说,你便站在一片焦渴的现实的土地之上。你在劫难逃!

你只有彻底觉悟自己的一切,才能获得无上的正智,才能无限地超越自我。

一切都靠你自觉!

一切都在你的自觉之中!

你别无他求!

六祖惠能的歌吟在无限深邃的地方与佛陀的微妙法音契合:

自心众生无边誓愿度

自心烦恼无尽誓愿断

自性法门无量誓愿学

自性佛道无上誓愿成

禅宗史上,五祖弘忍将达摩所传的衣钵传给不识一字的惠能时,唯恐惠能遭到恶人的暗害,连夜将惠能送到山下,并亲自摇橹送惠能过江。惠能感念弘忍的恩德,抢上去摇橹,五祖说:“应该是我渡你,怎么可以是你来渡我呢?”惠能说:“迷的时候是师傅渡我,如今我已开悟了,应该是自己度了。弟子出生在偏处,语音又不正,承蒙师傅的教导,开示佛陀的微妙法音,使弟子懵懂的心灵得见光明,痴迷的心灵得到觉悟,现在应该是弟子自性自度。”自性自度,这正是佛陀的微妙精神。佛陀在灵鹫山上拈花示众之时,不可说不可说的无上真理就如优钵罗花一样熠熠生辉。然而,众人都为佛陀的举动而迷惑,只有迦叶尊者微微一笑,大彻大悟的真理之光将全身照得通体透亮。佛陀对迦叶说:“我将宇宙人生的最高真理——正法眼藏传授给你,它寂静圆满,无形无相,不可言说。这最高真理就像优钵罗花的美丽一样,只有伟大的无私的心灵才能真正拥有它的美丽”。这无上的智慧就像迦叶的微笑一样,真理的宝藏就在每一个人自己的心中。当心灵彻底洞开,你的微笑便融合了一切!

世人不明白真理就在自己的心中,终日碌碌,渴求身外的神灵与佛菩萨的神通。殊不知,当你的心灵无限开放而与宇宙融为一体时,无限神通的佛菩萨就在你的心中。佛就是彻底的觉悟——佛的神通不在于泥菩萨、木菩萨、铜菩萨、玉菩萨、金菩萨,佛的神通在于心灵的自觉。佛就在自心之中。

即心是佛!

见性成佛!

人类走出自在的原始的快乐的伊甸园,是人性的自我冲突的必然。人类超越苦难的现实自我,也只有靠人类自身来超度。你自己走向苦海,你还将自己超度苦海、一切都靠你自觉。你的苦难就来自你心灵的执迷,你自觉吗?超越苦难的般若正智就在你的心灵之中,你自悟吗?

邪迷之心;

狂妄之心;

不善之心;

嫉妒之心;

恶毒之心……

是心灵上的无数业障,淹灭了人的灵性,如同乌云遮蔽了太阳。你像饿鬼一样拼命挣扎,像畜生一样苟且偷生,像下地狱一样受尽种种磨难,你在劫难逃。而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痴迷。

醒来吧!从钱孔中解放出来,从痴迷中解放出来,从虚荣中解放出来,从愚昧中解放出来,从虚幻的种种自我假设中解放出来,无上的智慧之光就在你的头顶照耀。

你怎样才能识透世间的痴迷与虚幻,怎样才能拔开乌云见到太阳?佛陀说:有肉眼,有天眼,有慧眼,有法眼,有佛眼。

“须菩提,如来有肉眼吗?——这象征着什么?”

“世尊,如来有肉眼,如肉眼本然存在的那样。”

肉眼,这是沉溺于现实人生之中的世俗智慧,所见的是自我和自我以外的世界,是形形色色的差别,是眼、耳、鼻、舌、身的种种分别,种种境界,是复杂世间的人性网络,是洞明世间人情的狡黠,是分别之心,是分别之智,是现实人生之所以为现实的自我设计,是口头上为社会骨子里为自我的学间,是为自我营造坟墓的“新工具”(培根语),是维护差别而建立的种种秩序的诡计,是一切以自私为归宿的世间的智慧。

肉眼上印着钱孔;

肉眼上印着情人;

肉眼的快乐在于一切世俗的占有与掠夺。

从生到死,肉眼是人类一切诱惑的真实见证,也是人类一切苦难的渊薮。

佛陀是大彻大悟之人。然而佛陀有肉眼,如肉眼本能存在的那样。有肉眼、有慧眼,有法眼、有佛眼。佛陀有肉眼,然后才能自觉。佛陀首先必须看到世间的差别,人类的种种诱惑及其苦难,然后才能有超越苦难的法眼乃至佛眼。所以说,佛陀有肉眼。佛陀在现实人生之中;现实人生的一切感觉感情和感应,佛陀都有。佛陀之所以能超越世俗,正是因为他在世俗之中,佛陀之所以有出世间的天眼,正是因为他有世间的肉眼。肉眼所见,佛陀悉见,肉眼所惑,佛陀悉知。必须先有世间的智慧,然后才能有出世间的智慧乃至超出世间与出世间的智慧。佛陀有肉眼,佛陀和世界上的所有人一样。然后佛陀还超越肉眼的天眼、慧眼、法眼、佛眼,佛陀和世界上的所有人又不一样。最伟大的人不在众生之上,而在众生之中,又能俯瞰众生。般苦的智慧也不在世俗智慧之上,而在世俗的智慧之中,又能俯瞰世俗的智慧。最高的自觉正是建立在肉眼——世俗智慧之上。

佛陀有肉眼,如肉眼本然存在的那样!

“须菩提,如来有天眼吗——这象征着什么?”

“世尊,如来有天眼,如天眼本然存在的那样。”

天眼,这是既在世俗之中又超出世俗之外的天人合一的智慧,天眼所见的不是世间的快乐,而是出世间的快乐;不是世间的幸福,而是出世间的幸福。

在现实人生的恩爱之中,而心灵不流逸于淫邪,澄莹生明如比邻日月之光辉,所见是四天王天。

努力摆脱现实人生的苟合,兢兢以求天人合一的极乐世界,心灵朗然如超越日月之光辉,所见是切利天。

“逢欲暂交,去无思忆”,澹泊虚无,宁静寂乐,心灵灿烂澄明如自有日月,即使在寂黑的夜里也不致子迷失道路,即使在污浊之中也不会随波逐臭,所见是夜摩天。

仿佛时间已经凝结,虽然尘世的感觉尚触境而生,而心灵没有违离与宇宙无限交融的理想,因而远离世间的种种灾难,所见是兜率陀天。

虽受现实原则的支配,却不受现实欲望的束缚,所作所为,寂然无欲,对现实人生的快乐如同嚼蜡,所见是化乐天。

虽行游于现实人生之中,却没有现实人生的意识,流离现实人生的所作所为之中,超然于现实人生之外,所谓出神入化,不为镣铐羁糜,所见是他化自在天。

不执着于痴爱,超越现实人生的种种痴迷,身心妙圆,威仪无缺,如太阳之圆满,一切苦恼都无损心灵的宁静,所见是初禅天。

浑然与天地一体,心灵澄澈寂静,熠熠生辉,照耀无穷无边众生,如太阳之光普照万类,虽然未进入大彻大悟的“三摩地”,然而清静的心灵降伏“有漏”而成“无漏”之智,一切忧郁都无依于无漏的心灵,所见是二禅天。

兢兢以求无限圆满,通寂灭之乐,清静无为;心灵洞开融入无限之中,成寂灭之乐;心灵与宇宙无限交融,圆满而寂静,归寂灭之乐。心灵在禅定之中获得无穷的快乐,所见是三禅天。

人与宇宙似交融,似非交融,无所谓苦,亦无所谓乐,于苦乐之外生无限福德,结无量善果,心灵寂然不动(虽然尚未彻底地寂然不动),一切现实人生的苦乐,都不能扰乱寂然不动的心灵,所见是四禅天。

佛陀有天眼,如天眼本然存在的那样!

“须菩提,如来有慧眼吗—这象征着什么?”

“世尊,如来有慧眼,如慧眼本然存在的那样。”

慧眼,这是返观内照,见自性即是佛性,自心即是菩提的智慧。

内观我们生命中的至灵之物——即心是佛!

内省我们生命中的至善之情—有情含诸种,无情花不生。

内悟我们生命中的至真之道——明心见性,见性成佛。

慧眼所见西方不在西方,在我们的心灵之中;净土不是净土,在我们心灵的寂静之中。

韦璩刺史曾问六祖惠能:“大师,弟子常常听到僧俗念阿弥陀佛,誓愿往生西方极乐世界,请问这些僧俗能真正往生西方极乐世界吗?”惠能说:“佛陀在舍卫城中说法时,曾说到西方引化的经文。西方极乐世界,分明此去不远。但是,如果说客观世界有所谓实在的西方极乐世界的话,则远离十万八千里……所以佛说,心灵清净,即是佛土清净。譬如你是东方人如果自心不清净,自然无罪,又譬如你是西方人,如果自心清净,仍然有想。东方人造罪可以念佛求生西方,西方人造罪念佛求生哪里呢?”

迷则佛是众生,觉则众生是佛。慧眼所见,没有东方西方,没有伟大渺小,没有神圣与凡俗。

慈悲,即是观音;

喜舍,名为势至;

能净,即释迦;

平直是佛陀。

愚蠢之人,终日碌碌,求身外的西方极乐世界,不知西方就在身心之中,就是因为没有慧眼,以致于虽有成就佛道之心,却永远不能摆脱现实人生的苦难。且听六祖惠能的忠告:“菩提只向心觅,何劳向外求玄听说依此修行,西方就在目前。”

“佛向性中作,莫向身外求!”(《坛经疑问品》)

用你般若的明灯,照彻你生命的归途;用你智慧的舟辑,载渡你生命之孤旅;用你智慧的宝剑,斩断你生命中的邪迷在你生命的每一个十字路口,都有一盏灯,如母亲的眼睛且又充满佛陀的无限悲心,指示你前进的路。

佛陀有慧眼,如慧眼本然存在的那样:

“须菩提,如来有法眼吗——这象征着什么?”

“世尊,如来有法眼,如法眼本然存在的那样。”

法眼,这是照见法身充满三界,无形无相,且所有的佛法即非佛法的空无智慧。

法眼所见,一切法都是佛法。

法眼所见,一切法即非佛法。

法眼所见,大千世界尽是法身。

法眼所见,法身遍处空无所有。

佛法既是真理,又是非真理说佛法是真理,是因为依此修行,必能成就天上正等正觉;循着佛陀的真理之光,就能走向生命的无限圆融。说佛法是非真理,是因为执着于佛法,就如同走进黑暗之中,不但不会被真理之光指引,反而湮灭于虚妄的阴暗之中。所以佛陀说:“如来说一切法,皆是佛捧。”又说“所言一切法者,即非一切法,是故名一切法。”

绝对真理——宇宙人生的最高境界,不可言说,不可思议。佛陀所说的真理,并不就是生命的最后归宿。佛陀说的真理,只不过是一个智慧之舟,乘上此智慧之舟,才能超越现实人生的苦难,直至圆满而极乐的“彼岸”。

“道可道,非常道。”所有文字都不过是无限本体的观照。如果你拘泥于文字,就反而会迷失本体。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伟大的真理也是一样。

你确确实实需有一种理性的支撑,在生命最痛苦的时候,理性总是你的坚强支柱。人们渴望理性如同渴求太阳。一个人的一生中,至少投奔过一个真理,然而最终必然要走出这个真理。投奔真理,是你的生命的必需;走出真理,又是你生命的必然。所有的真理都只是一种观念形态,你的最圆满的归宿却是不可言说的永恒本体。你来去匆匆,为每一天太阳的腥红而激动;而在你夜夜的静默之中,又总是沉迷于无限的夜色。你如果试图将真理装进你的口袋,你就永远遗失了真理。只有你从真理的光辉中走出来,才能时时沐浴真理的光辉。

伟大的真理必然给你带来无限的启示如同太阳东升给你带来光明;伟大的真理又必将否定自身如同太阳西落,你所拥有的只是本来的黑暗与静寂。在人类思想的长河中,思想的太阳升起而又没落,然而,只有佛陀一个人承认没落—如来说一切法,即非一切法。

你走出真理之外,然而你并没有彻底遗弃真理,真理已不是沐浴于你生命之外的光辉,而是流淌于你生命之内的血液。投奔真理而又义无反顾地走出真理,于赤裸裸净洒洒中获得彻底的解脱,并于解脱中看到生命本来的实相。你还是你原来的你哦!

“须菩提,如来有佛眼吗?—这象征着什么?”

“世尊,如来有佛眼,如同佛眼本然存在的那样。”

佛眼,这是破除所有的二元对峙,超越所有的疑碍,融合一切有情和无情,光明圆满而又寂静的无上智慧。

《华严经》说,佛眼,能见如来十力。

佛眼知处非处如实力。你既是存在的,又是非存在的,你是存在与非存在的奇怪混合;你既是现实的,又是非现实的,你是现实和非现实的奇妙统一。你既是是,又是非;你既是有,又是无;你既是一,又是多;你既是现实的,又是可能的;你既是有形的,又是无形的;你既是有限的,又是无限的。你的存在便是所有对立的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