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04月12日 星期日 雨
一、回首
秉承费孝通先生“志在富民”理念，经过近十日不间断的努力奋斗，我们在福村的调查工作初见成效。在谈这些成效之前，我们有必要回顾一下，这几天我们走过的路，尤其是那些让人记忆深刻的阻力。
4月3日，刚到福村时，在住宿问题上，我们就遇到了一些阻力。事先答应安排两个学生住宿的人家，在我的学生到来时，临阵变卦，拒绝安排我的两个学生入住他家，理由是“我家住两个学生，别人会说闲话的”。
5日中午，敏霞到我昨天晚上曾访问的人家做访问时，竟遭到了围攻。情绪激动的村民还要求我的学生表明自己的身份，用手机拍下她的中央民族大学博士生证。
真是祸不单行，这个消息还没让我平静下来时，另外一个坏消息又接踵而来，5日早上，我的几个学生就和村里的一童姓人家上山扫墓祭祖，这也是昨天晚上我们共同约定好的，让人意外的是，我的学生在山上扫墓期间收到了一些干扰，主人家同意他们拍照记录整个祭祖的过程，而路过的旁家竟气冲冲地向我的学生直冲过来呵斥道：“不许拍照！！！”，并威胁说：“你们再拍，我就把你们的相机砸烂！”
……
为什么会这样？原因出在哪儿呢？其实很简单，那就是福村村民认定我们是政府派来，是金山景区老板派来的。只要是政府或景区相关工作人员进村，不管你来做什么，也不管是不是好事，福村人一直都是反感和抵触的。幸运的是关于我们的这种流言风语，在4月5日晚上召开的村民大会上得到了澄清，否则我们的调研工作很难展开。
六七天前，听完锦镇介绍福村的相关情况后，说老实话，在福村调研工作上，我还还存有些许的顾虑。故人云：滴水石穿。只要我们秉承这一精神，福村的调研再怎么艰难，胜利终究会到来。
4月6日，通过前一天晚上召开的村民大会，认清、认定我们身份后的福村人，在我们彼此之间筑起的那道防火墙，开始拆除。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通过深入群众，和群众打成一片，对村民做以心换心的深入访谈，交流思想，福村人对我们的猜疑和敌视渐渐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慢慢接近，逐步了解，深入交心，成为朋友。由此，福村人的思想也开始慢慢地酝酿变革，直至4月10日福村乡村旅游开发领导小组诞生。
福村乡村旅游开发领导小组的成立，也宣布我们在福村的调查工作告一段落。回首这一历程时，我们发现其中不乏像拿瓦侯人对乔健先生说过的话，“你的研究对你有好处，对我们却没有好处” ，也不乏坦诚交心，但不管怎么样，我始终都秉承“志在富民”这一做学问的宗旨，永远不会改变。
二、志在富民
在福村村民逐渐把心思转到自力更生发展乡村旅游道路上时，我必须趁热打铁，为实施“福村乡村旅游开发”第二步探路。为此，今天下午，我和小鹏一起前往锦镇政府，一是向该镇党委等领导汇报近些天的工作情况；二是了解该镇领导在“福村乡村旅游开发”问题上的看法，以便为“福村乡村旅游开发”争取外援。
杰舜：这次来是向你汇报工作的。
书记：那里，那里。
杰舜：上次向你汇报以后，南副镇长和冯副镇长也来了一下，我们也交换了一些意见。那天和你谈了以后，当他晚上我们还是开了村民大会。可以说，这次会议是这村子有史以来参加人数最多的一次，刚好那几天是清明小长假，回来的人也比较多。这个会开了以后，反应蛮强烈的。在会上，我们讲明了：我是谁？来干什么？希望你们配合我做什么？你们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的，都可以说。我的工作方针就是找头：组长、村主任以及村里最“调皮”的村民。通过这样几天的工作，村里的形势发生了变化，与此同时，我也形成了我的工作思路：
第一，我们要向前看，不要向后看。以前做过的那些事情都是国家法律、政策所规定的，花时间来讨论这些问题，也没什么用，我也解决不了这些事情。所以我提议，大家要向前看，怎么搞好新农村建设。我提出了怎么发展福村乡村旅游的建议，比如农家乐这些事情。
在村民大会上，我还特别强调，我们要发展福村的乡村旅游，首先一条是，必须团结一致。不团结，我们整个村就没办法搞建设。我们分别和童少友、龙甲、童仁军做了一次比较深入的访谈，还邀请几位村民到龙林家，吃了一顿农家饭，看看人家是怎么做的。这样，我就提出要成立一个“福村乡村旅游开发领导小组”。童少友当组长，但是他能力还是有限的；龙甲尽管是村里的副主任，但是龙姓人数较少，童姓在那里是大姓；所以怎么使全村团结一致是个大问题。
开会那天晚上，正好有镇里“人畜饮水工程项目”布置下来，大家讨论得很热烈。对此我说，这是我们新农村建设的一个基础，将来不管你开农家乐饭店、旅馆、搞卫生，没有水都是不行的。最后，到会的村民逐一表态，没有不同意的。之前，我向他们交代过，要选出5至7名村民，组成一个乡村旅游开发领导小组。选代表的时候，已经11点了，我和我的同学们就不参加了。没想到，那天晚上他们讨论得非常认真，选出了5个代表，加上童少友，龙甲。第二天晚上，我们就召开领导小组会议，参加会议的人员，除了选出的小组成员，在外面打工很多年的童胜，还有马玉友、童华也参加了。这天晚上，领导小组会议开得非常严肃，非常成功。
会议一开始，他们就要求把今晚上的会议议程逐一记录，组长童少友，副组长童胜、龙正，这个也要记录在案。他们叫我当顾问，这个也要记录在案。然后大家就讨论如何制定福村乡村旅游开发规划方案。这个规划很重要，所以我提出了一个原则：自力更生为主，争取外援为辅。自力更生和争取外援相结合，福村乡村旅游和金山旅游开发相结合。
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就开始行动起来了，就是昨天。一大早龙林就来找我，他要开发农家餐馆。听了他的想法之后，我又到他家里看看地形。他家的地形很好，适合开农家乐餐馆，所以我就叫他把自己的方案设计好。他很急啊，说要把外面的一些东西拆掉，房里面要装修得跟金山的一样。我说不能着急，等每一个细节都设计好后，才动手，你们必须保持你们的风格，你们特有的样子。他们都有自己的打算啊。
今天早上，童胜、童华 、童汉口到我的住处，跟我讨论了他们开发鱼塘的项目。搞鱼塘，还要搞农家乐竹楼，钓鱼，种菜地，种果树等等这些。我说好啊，那你就带我们去看看，昨天下午雨很大，我们就冒雨去，我不看就心中无数啊！他们想搞股份制，合作社性质，有钱就出钱，没有钱的，就土地入股，这又是一个新的方案，模式。这很好啊！我还说，你们不可能家家户户都搞农家乐，有的人搞农家乐，有的人可能种菜、养鸡养鸭。昨天晚上我请他们领导小组吃饭，饭后大家又聊了很久，我就趁势给他们讲了别地方农民是怎么发家致富的，他们的话匣子都打开了，仁军，耳丰都讲了很多。领导小组一个9个人，耳丰、仁军、龙正、龙甲、少友、汉口、童胜、童明和玉友共9个人。昨天晚上，我谈的，他们听得很有兴趣，他们说我像上课一样的，讲得那么好。
书记：哈哈……那是肯定的，你肯定比我们讲得要好。
杰舜：我讲的都是比较实际的，今天晚上我还要跟他们讲，别人的农家乐是怎么办的。少友表现得越来越像个领导的样子了。
书记：他那天也跟我讲了一下，他说我们村里面，思想上开始有些转变了，向发展方面转变了，他还说以后要靠我们政府支持啊！我说那是肯定的，只要你们愿意做的事情，我们政府能支持的，肯定支持。工作上，我们双方要互相支持的，他们有蛮大的改变了，这要感谢你。
杰舜：用他们自己的话讲咧，就是民心的转向。我觉得我们方向对，方法对，站在农民的立场上，为农民着想，但是我们要在法律、政策允许的条件下。我说，今后我们的发展要制定一个方案，分三个方面。第一个是我们本村怎么自力更生来发展乡村旅游？我说这是一座金山啊！怎么发展？你有多大的本事，就做多大的事，从小做起，慢慢做大，做强，不要想一下子成一个胖子。昨晚上谈得都比较掏心，我也跟他们讲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了，不要计较那么多，我们要团结一致向前看，发展我们自己的乡村旅游，从乡村旅游中补回以前的损失，搞得好的话，不出两三年，大家可能都发起来了。我觉得这十天工作做下来，开始也不是很顺利，有小小的围攻，不允许拍照，要查我们的身份，但是之所以有这么快的转变，最重要的是县里的、镇里的有这个决策，不要他们搬迁了；老板也有这个决策，不要他们搬迁了，这是最重要的一点。说老实话，原来叫他们搬出去，这个方向就有问题，给自己增加了很多的麻烦。
书记：对！当时我也是这样考虑的，你像那些水库移民啊，！搬出去以后都还有许多遗留问题，所以那时候在县里会议上，我是持不同意见的，既然县里面决策了，我们也要拥护。后来我跟南副镇长去做工作的时候，我就讲了，这个事要慢慢的看，一边发展，一边看。我去年也跟他们讲，只要上面不给我压力，我是不跟他们提这个事情的。我还跟他们说，以前的事情我不跟你计较，我只考虑以后我们合作愉快，你们能够发展，我们能够把这里建设好。
杰舜：对！当时你能有这个看法是非常正确的，因为把农民搬出来，以后的事情就会无穷无尽的，他们搬出来也是不会安心的。因为什么呢？他们讲上无天，下无地的，那地是下村的，只租50年，50年以后他们怎么办？怎么过日子？
谈到搬迁问题时，刚才一直在忙碌处理事务的南副镇长，进入到了我们的访谈行列。
南副：还有个问题，就是童水贝的弟弟，就是从龙甲那里过去一点，不是准备在那里盖房子嘛？
杰舜：哦！童明，他那里经过批准没有？
南副：没有！
书记：没有，没有！
南副：那个肯定是不会批的。
书记：对，我们是不会同意他们在里面建房子的，他那样盖会破坏整个村子的结构、风格。
南副：如果要建，我认为要建他们原来这个样子的。
书记：对。
杰舜：外型要一样。
书记：对，外型要一样的。
杰舜：而且要用青砖，不能用红砖。
南副：用红砖，那整体肯定破坏掉了。
书记：用红砖，你外面也要装修成青砖的样子。
杰舜：搞贴面嘛！
书记：对！
杰舜：那没问题，现在龙林、龙甲也跟我讲了，要拆掉哪里哪里，我就告诉他们，千万别乱拆，别把自己的特点搞坏了。童明盖房子，你们有没有跟他说过？
书记：讲过，他动了没有？
南副：好像动了。
杰舜：动了。
书记：你也适当的帮我们引导一下，既然这样，我们也要配合、参与进去。
杰舜：应该的。
书记：有些东西我们要对他们进行指导一下，支持一下，在适当的时候，你们开会的时候，邀请我们参加一下，我们也在会上给他们做一下工作。
杰舜：今天晚上我们谈这个事情，你们谁能来一下也不要紧的。
书记：在什么地方？
杰舜：就在少友家里面，我今天晚上主要的介绍农家乐的事情。
书记：但是我建议你最好先跟他们讲过，他们同意了，我才去，要不然很贸然就去，他们会有情绪的。
杰舜：那今天晚上你们就先不来。
南副：你先这么跟他们说，我们那天把政府的人邀请进来……
书记：政府也会给你们一些支持。
杰舜：这也是我刚才跟你们讲的，每家每户都可以做出自己的一个方案出来，我们要做它21户人家的个案，第二个方面咧，我们希望政府给我们哪些方面的支持？好比讲，人畜饮水问题已经提出来了，还有道路等等问题也可以提出来。
书记：还有整个村落的规划，我们都可以叫有关部门帮他们做个规划。
杰舜：是啊！这个太重要了。
书记：房屋的风格，改造方案，这都是我们帮他们做的。
南副：包括童明搞那个，一定不要乱建，希望徐教授跟他说一下。
书记：这个是这样的，我们也要及时进去做他们的工作。
杰舜：你们必须有态度，我才好说。
在农村工作中，乱搭乱建是一个比较棘手的问题，南副镇长也正好碰到这个问题，目前他正在烦难之中。
南副：这个事情怎么搞？现在批又没批！
书记：没有，你就这样跟他讲，现在我们业正在帮你们搞规划，房子怎么建？建好怎么用？怎么才符合乡村旅游的风格？人家才喜欢进来。你不要像外面那个楼房那样，那样就不符合整个村子的风格、风貌了。
杰舜：我很赞同你的说法。
书记：对，但是我们也要进去做工作，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不过时间也不会很长。如果他们同意，我们就请有关部门马上给他们做规划。
杰舜：我们今晚上讨论完了以后，就希望尽快给村里做规划。这个规划不用交钱吧？
书记：可能需要交一点钱，但我们会想办法解决的。
杰舜：这个是对他们最大的支持，这是我今天要提出的第二个方面。第三方面就是跟景区合作的问题了，怎么把这个事情做好？我就提出了共建家园这么一个方案。我现在还想得到你一个比较明确的表态，在今后福村的建设和发展过程中，我们锦镇政府可以做出那些明确的支持？
书记：我们现在能想到的，能够支持的，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一是整个村庄的规划；二是饮水、污水设施建设；三是道路建设，但是道路建设，不是我们能完全支持的，他们可以出人工，或集资参与道路建设。
杰舜：说到集资，我还要跟你说件事，那天晚上开村民大会讨论人畜饮水项目，很有意思的，这个项目他们不是要出十分之一吗？
书记：嗯。
杰舜：我说，你们出项目的十分之一，我们就出你们的十分之一，我们支持你们。你们出1万，我们就出1000，你们出1万5，我们就出1500，我当场就拿出了1500块钱，我说，我们不是空口说白话，要拿实际行动来支持你们，我觉得这对他们也是一种震动吧。
书记：对。
杰舜：那么修这条路，可能他们也要出一点钱。
南副：还有一个，这个路不能修成水泥路面，或者铺青石板，或者铺鹅卵石。
杰舜：对！
南副：这样就比较古色古香一点。
书记：嗯！刚才已经说了三个方面了。第四个公共照明设计设置，我们也可以帮他们做一下；五是从组织上支持村里领导小组的工作，因为他们内部还是有很多问题的；六是政策上支持，例如建房木材啊，我们可以批给他们一些，比如在景区外适当采伐林木、竹子等等。
杰舜：还有一个问题，我想请教你一下，在扶贫这一块，如果他们搞一些项目，能不能从扶贫办得到一些支持？
书记：现在没有，如果他们真的搞起来的话，我们可以向上面反映，争取，至于批不批，我们一点底都没有，毕竟我们是基层单位。
杰舜：这个我们知道，我们想办法争取，将来我也可以到自治区扶贫办疏通一下。
书记：它这个村，本来就是自治区对口扶贫的，如果有这一块的支持，那更好。
杰舜：是啊，他们要搞的话，资金肯定是个大问题。
书记：另外我们还可以支持卫生厕所、沼气建设，建沼气池我们大约支持1000块钱左右； 卫生厕所，每建一间可以支持3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