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帝王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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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为皇帝跪下系鞋的夺位者

后梁太祖朱温(公元852年-912年),小名朱阿三,唐僖宗赐号全忠,宋州砀山午沟里(今安徽)人。

朱温能做皇帝,全靠唐末的农民起义。

朱温的父亲朱诚是个私塾先生。相传朱温出生的那天夜里,所居的屋顶上,有红光上腾,几里之外都能看见,乡邻都相顾失色,同声呼叫:“朱家起火了!”当下汲水挑桶到朱家去救火。谁知庐舍俨然,只有初生婴儿的啼哭声,众人都十分惊异,都说朱家的这个孩子很不寻常。

朱温兄弟三人,在幼年时失去了父亲,母亲携他们寄住在萧县人刘崇家里做佣工。朱温渐渐长大,好逸恶劳,以雄勇自负,乡人都很讨厌他。刘崇因为朱温懒惰,经常用鞭杖抽他。只有刘崇的母亲可怜朱温幼小,常为他栉发,并劝诫刘崇:“朱三不是常人,你要善待他。”刘崇问原因,刘母说:“我曾见他熟睡的时候,变成了一条赤蛇。”然而刘崇并不相信。

一天,朱温把刘崇家的饭锅偷着背走了。刘崇追住朱温,又准备狠狠地揍他。刘母又出来说好话,刘崇才罢手。刘母劝朱温说:“你都这么大了,不该再这样,你若不愿耕作的话,又能做什么呢?”朱温回答:“儿平生只会骑射。不如给我弓箭,到深山里猎些野味。”刘母点头说:“这也好,但不要惹祸!”接着取了旧时弓箭,交给朱温。

从此朱温每天在深山里追逐野兽,他身手矫健,就是像鹿这样善于奔跑的野兽,他也能徒步追取,手到擒来。刘崇家的庖厨,野味多得放不下。刘崇也暗暗佩服朱温的本领。朱温的兄长朱存也向刘崇要了弓箭,与朱温同去追马逐鹿。朝出暮归,没有空手回来的时候,这样的日子令朱温也觉得很是逍遥自在。

一天,驰马不觉到了宋州的郊外,晴空万里,一碧如洗。这时有数百士兵,拥着两乘车在朱温身边经过,车子过处,留下袅袅的香气,朱温情不自禁地策马随在后面。香车曲折走在山路上,不久绕过山麓,在绿树阴浓中,露出一角红墙。两乘车停住,由侍婢扶出两个人。一个是年纪半老的妇人,另一个是十七八岁的女子,生得姿容清秀,举止典雅。

原来母女二人是入寺进香的,朱温与其兄也跟了进去,走到近前,确实是绝世无双的姿色。母女二人进香完毕。又乘车绝尘而去。

朱温向僧人打听,才知道是宋州刺史张蕤的妻女。朱温惊讶地说:“张蕤原是砀山富室,与我同乡,他现在还在做宋州刺史吗?”僧人说:“听说他也快要卸任了。”

朱温与朱存出了寺庙。路上朱温一直沉默不语,忽而问朱存:“二哥!你可知汉光武帝的故事么?”朱存问什么事,朱温说:“汉光武布衣时,曾自叹‘为官当做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后来如愿娶得阴丽华。今天所见的张氏女,即使当年的阴丽华,也不过如此罢了!”朱存笑骂:“你一个癞虾蟆想吃天鹅肉,真是自不量力!”朱温奋然扼腕说:“英雄不在贫贱,怎知我不如刘秀!”朱存笑得越发厉害:“你真是痴!你我寄人篱下,能图个饱暖,已算幸事,还想什么光武帝阴丽华!全是白日梦,难道平空就能掉下好事么?”

朱温说:“今唐室纷崩,中原逐鹿,王仙芝起事濮州,黄巢也起应曹州,你我不如去随他,何必再在此埋没一生!”朱存也颇为心动。兄就任皇帝后的朱温画像。

弟两个便辞别刘母,人了黄巢的军营。

当时唐僖宗乾符年间,关东饥馑,黄巢起于曹州,饥民附从者数万。朱温以力战屡捷,补为队长。朱存乘势掠夺貌美的女子充作妻房。

朱温仍惦记张蕤的女儿,因此一直独身未娶。

朱温纵横沙场,有万人不敌之勇,遂深得黄巢的信任,倚为亲信。他为了得到张氏女,怂恿黄巢攻宋州。黄巢便给他数千兵,进围宋州城。不料宋州刺史张蕤早已离任,后任的守吏坚守城池,朱温久攻不下,也没有心思再打,遂撤兵了事。

唐广明元年十二月甲申,黄巢兵陷长安,称大齐皇帝,改元金统,遣朱温领兵屯于东渭桥。中和元年二月,复令朱温为东南面行营先锋使,不久攻下了南阳。六月,朱温回归长安,黄巢亲自在灞上迎接。

中和二年黄巢欲东出略地,令朱温为同州防御使,使他自己决定攻取。朱温由丹州南行,攻下左冯翊,又攻陷同州。多年战乱,民间村落已尽成瓦砾。老弱填于沟壑,壮丁多战死,女子多被掠取糟蹋。

朱温平时掠得的美女已不下千人,但除却巫山不是云,他只对张氏女念念不忘。缘分一事就是那么凑巧,张氏女因战乱流落到同州。为朱温部下所掠取,进献给朱温。朱温一看正是寤寐以求的佳人,虽然衣衫襤褛,却掩不住倾国倾城的姿色。

朱温不禁失声道:“你是张刺史的女儿么?”张女低声称是。朱温连声请起,张女含羞称谢。朱温复问她的父母亲族。

张女流泪说:“父亲已去世,母亲也失散。小女流离至此。还幸亏遇见将军,顾全乡谊,才得苟全。”朱温叹息说:“自从宋郊相见,倾心已久,一晃数年,原以为此生天涯相隔,不料今日又复遇卿。我已私下立誓,娶妇不得如卿,情愿终身不娶,今日只待卿一语可矣。”

张氏禁不住两颊羞红,俯首无言。朱温命婢仆将张氏安置别室,选择了一个吉日,正式成婚。到了婚期,张氏打扮得娇艳夺目,宛如天仙,朱温平生夙愿得偿,携张氏的柔荑拥入帐帷,洞房花烛曲尽绸缪,种种好处自不必说。

河中节度使王重荣屯兵数万,以图兴复唐室。朱温正与王重荣接邻,屡次被王重荣所败,遂请黄巢支援。表章被黄巢的左军使孟楷所扣下。这时朱温又听说黄巢的形势日蹙,将校离心,知道他不会长久,他思忖日久,于是投降了王重荣。僖宗诏授朱温为左金吾卫大将军,任河中行营副招讨使,赐名为朱全忠。

中和三年四月,朱温与诸节度使收复长安,当时他只有三十二岁。后黄巢被灭,黄巢手下名将霍存、葛从周、张归厚、张归霸都匍匐于朱温马前,朱温将他们收为己用,并追逐黄巢残部东至于冤句。

朱温遣人去萧县刘崇家迎接其母王氏及刘崇的母亲。刘崇家在山野僻乡,几乎与世隔绝。自朱温兄弟离去后,转眼五年没有信息。王母时常惦记儿子,四处向入打听,有的说是做了强盗,有的说早死在岭南。使者到了门前,车马喧腾,吓得村民都弃家逃走,还以为强盗进村劫掠。使者进了家门,说奉节度使命来迎王母及刘母。王母心虚胆怯,还以为两个儿子做了强盗,官府来搜捕家属,吓得六魂无主,惶恐走避,藏在灶下发抖。刘母略有胆识,出去问明使者,才知朱温已做了节度使。王母依旧不信,对刘母说:“朱三落魄无行,倣賊早死了,这是怎么回事?”使者便再述了朱温的情形,王母一时悲喜交集。

张氏贤明有礼,而且分析政事往往精辟,有独特见解,朱温遇事必先问张氏然后施行。一次朱温出兵行军在中途,张氏不以为然,遣一个下人往召朱温,朱温如期而至。

朱温为人凶残无比,动不动就处死将士,朱温用兵法令严峻,每次出战、一个分队主帅若出战而不回来的,其余士兵一体处斩,称作“跋队斩”。因此战无不胜。手下健儿不耐酷法,多窜匿州郡,朱温疲于追捕,下令全军纹面,健儿文面自此开了先河(据《五代史补》)。但朱温对张氏往往敬爱有加。每次军谋国计,必先听从张氏的意见。朱温时时暴怒杀戮,张氏加以救护,许多无辜的人因此得以保全。

郴王朱友裕攻徐州,在石佛山大破朱瑾,朱瑾逃走,而朱友裕舍弃不追,朱温因此大怒,夺了朱友裕的兵权。朱友裕惶恐之下逃亡山中。张氏悄悄派人教朱友裕回来,朱友裕人见朱温,拜伏在庭院,泣涕请死,朱温大怒,让左右推出斩首。张后来不及穿鞋,赤足走到庭中持着朱友裕的手流泪说;“你回来难道不是为了表明自己没有谋反么?”朱温也回味过来,便原谅了朱友裕。

朱瑾战败逃走,其妻子被朱温掠取。张氏在封丘迎接朱温,朱温将这件事告诉了她。张氏见到朱瑾妻,朱瑾妻下拜,张氏也还拜,并凄然说:“兖郓与司空本是同姓,兄弟之间,以小故兴干戈,而致使姐姐你落到这等地步,若不幸汴州失守,那妹妹我也会和你今天一样了!”说着泪流满面。朱温也很感动,自己也愧对朱瑾。当初若没有朱瑾的相助,他也没有力量大败秦宗权。这次不过借口指责朱瑾诱降自己的将士才出兵兼并,若再强占他的妻子有些说不过去,况且也怕张氏不高兴,不如顺水推舟做个人情。于是朱温将朱瑾妻送到寺庙里做了尼姑。张氏常让人给她去送衣食。

文德元年,僖宗任命朱温为蔡州四面行营都统,诸镇之师,皆受朱温节制。黄巢虽灭,但唐室益弱,诸道州兵不为王室所用。各地藩镇在镇压黄巢过程中,乘机扩大势力,争夺地盘,唐王朝已经名存实亡。文德元年三月,唐昭宗即位。朱温在连年争战中渐渐积蓄力量,此时已上挟朝廷,下制诸侯,废唐称帝朝夕之间的事。

天祐元年,张氏病重。当时唐室大权,尽归朱温,朱温正要迫昭宗禅位,得知张氏重病的消息,连夜兼程回汴探妻。张氏已是瘦骨如柴,昏迷不醒。朱温痛哭失声,张氏惊醒,勉强睁开眼睛,看见朱温立在榻前,便凄声说:“妾将与君长别了。”

朱温悲咽难言,握住爱妻的手,难过地说:“自从同州得遇夫人,已二十余年,今已大功告成,转眼间将登帝位,满以为与卿同享尊荣,再做几十年夫妻,不料卿一病至此,可如何是好?”

张氏流泪说:“人生自有生死,况妾身列王妃,所得已过多,还奢想什么意外富贵,只是君受唐室厚恩,不可骤然废夺。试想从古到今,太平天子能有几个?”

朱温随口说:“时势逼人,不得不这样。”张氏叹息说:“君既有鸿鹄之志,非妾所宜知,但妾有一言……”张氏喘息半晌,接着说:“君人中英杰,妾无他虑,惟‘戒杀远色’四字,请君留意。”说着不禁气涌痰喘,深夜后撒手离世。朱温失声大恸。汴军也人人垂泪,因为朱温生性残暴,杀人如草芥,只有张氏能以柔克刚,时加婉言规劝,从而挽救了无数将士的性命,军士赖她得以存活的不知有多少。可惜张氏死得早,从此朱温渐渐荒淫,无人可制。

凤翔节度使李茂贞举兵逼京畿,朱温请昭宗迁都洛阳。唐宰相崔胤。始知朱温有异图,便召募六军十二卫,密为防御,又与京兆尹郑元规等,缮治兵甲,日夜不息。朱温深知其意,阴使其麾下应崔胤之募兵,崔胤却一点都不知道。朱温的侄子朱友伦,在京中典禁军,因击毬坠马而死。朱温借此遣侄子朱友谅带兵人都,胁昭宗迁都洛阳,并捕杀崔胤、郑元规。

朱温派人把长安的宫室、官府和民居全部拆光,把木料沿河运到洛阳,逼迫长安的所有吏民迁到洛阳。昭宗已同傀儡,到了洛阳,何后吳着对朱温说:“此后大家夫妇,委身全忠了。”据《五代史阙文》,以前朱温迎昭宗于凤翔,昭宗假装鞋带脱落,对朱温说:“全忠为吾系鞋。”朱温不得已,跪下系结,汗流浃背。当时昭宗身边还有卫兵,昭宗的意思是让左右擒朱温而杀之,但左右没有敢动手的。此时朱温将昭宗禁卫全部除去。当时崔胤所募的六军兵士都亡散并尽,从昭宗东迁的,只有诸王、十几个小黄门以及打毬代奉内园小儿共二百余人,朱温也将他们全部坑杀。谋士李振,绰号“猫头鹰”,因考进士不成,十分痛恨朝臣。他对朱温说:“这些人平时自命清高,自称‘清流’,不如扔到浊流里去。”朱温便在一个深夜,把三十多名朝臣扔到了黄河里。朝中王公缙绅为之一空。

天祐元年八月朱温令养子朱友恭、右龙武统军氏叔琮枢密使蒋玄晖弒唐昭宗于椒殿。改立昭宗第九子辉王李祚为帝。然后诿罪朱友恭、氏叔琮,将他们斩首塞责。李祚年仅十三岁,是为宣帝。天祐四年四月,宣帝禅位于朱温,从此唐朝彻底灭亡。朱温改国号为梁,追册已故的张氏为贤妃,不久又追册为元贞皇后。

北方沙陀人李克用与朱温势力相当,形成对峙。朱温晚年更加凶残好色,甚至连儿媳也不放过。因宠爱养子朱友文的妻子,欲立朱友文为帝。他的儿子朱友珪的妻子也曾被朱温宠幸,朱友珪之妻得知朱温要立朱友文为帝的消息后,急忙转告了朱友珪。

朱友珪易服悄悄进入左龙虎军,见到统军韩珪,将朱温欲立朱友文的事告诉韩珪。韩珪见功臣宿将多以小过错被诛,自恐不保,遂与朱友珪合谋。韩以牙兵五百人与控鹤士卒若干埋伏于禁中。夜里斩门而人,到了寝殿,内侍宫女皆惊骇散走。朱温惊起问:“反者是谁?”朱友娃冷笑:“不是别人。”朱温怒骂:“我本来就怀疑你,恨不早杀。你悖逆如此,天地岂能容你!”朱友珪也对骂:“你这乱伦的老畜生,早应碎尸万段了!”朱友跬的仆夫冯廷谔持刀刺进朱温腹部,刀刃从后背出来。肠胃全流出来,血流满床。朱友即帝位,不久梁朝被李克用之子李存勖所灭。

朱温遇张氏的故事在话本小说《大宋宣和遗事》及新旧《五代史》里均有记叙。旧《五代史》引《北梦琐言》云:“梁祖魏国夫人张氏,砀山富室女,父蕤,曾为宋州刺史。温时闻张有姿色,私心倾慕,有丽华之叹。及温在同州,得张于兵间,因以妇礼纳之。”《五代会要》:“太祖皇后张氏早崩,开平二年,追封贤妃,至乾化二年十一月二十三日,迫册曰元贞皇后。”关于对张氏的评价,《北梦琐言》云:“张既卒,继宠者非人,及僭号后,大纵朋淫,骨肉聚耰,帷薄荒秽,以致友珪之祸,起于妇人。始能以柔婉之德,制豺虎之心,如张氏者,不亦贤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