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锦瑟潇潇(上)(惊梦大唐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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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晋阳城里的九死一生

元宵节就这样在无声的哭泣中度过了。

我和李玄霸以干女儿干女婿的身份将陈善意接出了齐王府,并办妥了一切后事。然而,直至将陈善意入土,那个混蛋李元吉都没出现过,只是派了王府的下人过来送了些祭品,聊表心意。

我恨得几乎想将李元吉生吞活剥了,却又无可奈何。在晋阳城,李元吉简直可以说就是这里的土皇帝了,又有什么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但那一口气,我一直咽不下去。

陈善意临死前那悲伤的眼神,我永远也无法忘记。我发誓,我若是不教训一下那个没人性的变态狂,我就把萧姓倒过来写。

已经过了一个月多,原本李元吉要捉拿我们这两个刁民的事也渐渐被人们淡忘了。

我们在晋阳城随便找了间客栈住下,盘算着下一步路该怎么走?原本是提议回长安,去找李世民,但李玄霸即没答应,也没拒绝,而且最近老是神出鬼没,经常不见人影,我都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而此时,我满脑子都想着怎样为干娘的报仇,也就忽略了某些原本我应该注意到的事。

我瞒着李玄霸偷偷干起了老本行。

我经常趁着半夜溜进齐王府把一些贵重值钱的东西偷盗出来。幸好在我王府住了将近一个月,也差不多摸清了里面的结构地形。要盗出那些贵重东西,真是易如反掌。

我将那些东西盗出后,还留下了拜帖,帖子上留下了“盗侠”两个大字,闹得齐王府里的人鸡飞狗跳。然后我再将偷盗出来的那些贵重东西一一分给四周的穷苦老百姓,足足过了一回女侠瘾。

没过多久,晋阳城里便传出了很多关于“盗侠”的传说。

有人说,盗侠是一个美丽的女子,心地善良、侠义热血;但也有人说,盗侠是一个男子,聪明睿智,老是把齐王府的那些护卫整得分不清东西南北……

每每听到那些赞美,我都暗地里自鸣得意。在古龙小说里有一个盗帅楚留香,现在,在唐初则有一个盗侠萧潇。

这一回,李元吉应该是半夜都睡不好觉了吧?

干娘,我总算为你稍稍出了一口恶气了!

我就这样逞下了一时之快,却没有考虑到这件事可能引起的严重后果。

虽已到了二月,但天气还是很冷。这几天,晋阳城里似乎总是闹哄哄的一片,似乎发生了什么事,但我也没什么精神去打听。

我总觉得李玄霸有事在瞒着我,但我每次跟踪他都被他成功甩掉了。

在客栈找了间二楼靠窗的雅座坐下,我一个人无聊地把玩着手中的吊坠,一心一意等着李玄霸回来。

这一次我一定要好好问问他,这几天都干什么去了?老是这么神神秘秘的。

正想招呼店小二拿壶上等好茶,忽然楼下响起了一片喧闹声。我探头往下望去,就看见几个官兵正押着几个老百姓在楼下经过。

那些官兵个个凶神恶煞,时不时还拿鞭子抽打走慢的犯人。

“萧姑娘,您的茶。”

这时店小二拿了热茶上来,我连忙问:“发生什么事了?那些人犯了什么法?”

店小二往窗外看了眼,然后沉沉叹了口气。

“这些人哪里有犯什么法啊?说白了,都是些替罪羊!哎——”

“替罪羊?”我不由皱眉,“他们替谁顶罪?”

店小二压朝四下里瞧了眼,低了声音:“萧姑娘,听没听说过盗侠?”

“嗯。”我点头,心里隐隐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那个盗侠把盗出来的钱财都分给晋阳的穷苦百姓,也算是侠义心肠,解了不少穷苦人家的燃眉之急。但你想想啊,齐王府是什么地方?府里所收藏的东西都是价值不菲,有些甚至还做了记号。那些平民百姓哪里懂得这些道理,一拿盗侠送的东西就到当铺里去当,结果,全部被官府的人给扣押了,而且诛连三族。”

“诛连三族?”我心中一沉。

“可不是?”店小二眼底也露出了愤慨的神色,“那个小王爷平日里在晋阳无法无天也就罢了,现在就拿着盗侠这档子事,不仅把那些受过盗侠恩惠的人通通抓起来,还要连同亲戚朋友一起连坐。”

“这个混蛋!”我强忍住心中的怒火,又问:“现在那些人都被抓到哪里去了?”

店小二叹了口气,“现在应该都被押赴刑场了吧!官府已经贴了告示啦,盗侠若是再不现身,今天就要把那些老百姓全部砍头。”

我再也听不下去,直接就往楼下冲去。

都是我为逞一时之快,也没顾及后果,如果那些无辜的老百姓因我而被杀的话,我会内疚一辈子。

正当我心急火燎地冲下楼,准备奔赴刑场救人时,忽然被人拦住了。

“潇!”

我抬起头,就看见了李玄霸。

“玄霸——”

我正想跟他说明原委,却被他拉到一旁,“不要冲动。事情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我怔了怔。

“盗侠就是你,对不对?”

我被那冰冷质问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只有别开了眼。

“潇,你怎么如此任性?你知不知道你闯了大祸了!”

这是他第一次用这样严厉的口气跟我说话,我紧咬住下唇,回过头直视着那双漆黑的眼眸。

“是,我是任性。当时我只想为干娘出口气,我一时之间没考虑那么多!现在祸是我闯出来,我自己负责解决——”

我丢下话,转身就想走。

“回来。”李玄霸一把抓住我的手,他的手透心地冷。

“你又要如何负责解决?你可知道,那是几十条人命!”

没有回头,我也知道他的脸色有多难看了。

“对,我知道这是几十条人命。”我死命挣开他的手,转身看着他,负气道,“所以,我现在就要负责把这几十条人命救回来。我自己一个人去。”

李玄霸的脸色很苍白,他显然是被我气到了,眼底的神色也是一片阴郁。

他掀了掀唇,似乎正想说些什么,眉峰忽然微微一蹙,伸手紧捂住了胸口,微微弯下了腰。

“玄霸——”

我慌了,也顾不得与他赌气,连忙扶住他。

“你怎么了?”

我这才发现,他的身体跟他的手一样冰冷。

他靠着墙,低低轻咳了两声,然后朝我轻摇了摇头,“没事。”

“又没事?你不要什么事都瞒着我啊?”

李玄霸的眼神复又冰冷起来,“你不是也瞒着我很多事吗?”

我一时语塞。

“对不起。”我微垂下眼帘,低声道歉。我知道这一次是我的不对。我不该逞强,更不该在这个时候跟他怄气。

他轻轻叹了口气,抓起我的手。

“我们先一起去看看,也许还有办法挽救。”

刑场上,捆绑着十多名老百姓,他们有的是已经年近七旬的老者,有的是大腹便便的孕妇,甚至还有一些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孩童。

那些人全被押着跪在台前,衣衫褴褛,披头散发,有的人甚至被打得伤痕累累,奄奄一息。

我站在人群里,无声地握紧了手心。

是我害了他们!

是我!

一只略显冰凉的手忽然紧紧握住我的手心,我转过头迎上那双漆黑的眼眸。

“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李玄霸淡淡地道,“我们先想办法把这些人救出来。”

“嗯。”我点了点头,环顾四周,却发现这里守卫森严,单凭我和李玄霸两个人的力量几乎不可能救出那些老百姓。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此时,原本一直坐在看台上看戏的李元吉缓缓站了起来。

“盗侠!我知道你在这里。”李元吉那双阴沉的眼眸一一扫过四周,“你既然有胆子盗我齐王府的东西,为什么没胆子承认?如果你再不出来,我就全杀了他们。”

“这个混蛋!”

我恨得咬牙切齿,这个变态狂就是想逼我出来,所以才抓了这些老百姓。但我总不能为了自保,眼睁睁看着那些无辜的人为我枉送性命吧?

我正想冲出去,却被李玄霸拉住。

“你留下。”

看他的神色,似乎想代我出去受罪,我哪里肯依?

“不行,这件事因我而起,当然应该由我自己解决。”

“潇!”

李玄霸的神色冷沉了下来,他牢牢盯住我,厉声道:“我出去,万一发生什么事,还可以应付,你身手不如我,又要如何脱险?”

“可是——”我还是不放心。

“潇,你听我说。”李玄霸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牌,塞到我的手里,“这是中官右卫将军宇文歆的信物,如果我出了事,你可以拿着这个信物去找宇文将军帮忙。”

“不要。”我想也不想,直接将信物塞还了李玄霸。他将信物交给我,就是说也许会遇到连他都无法解决的危险。

我又怎么可以让他因我而身陷险境?

“萧潇!”李玄霸冷冷地低叱了一声,“难道你要看着这些人无辜为你送命吗?”

“是,这全是我的错,所以现在应该出去的人是我。”眼前的视线模糊起来,我紧紧抓住李玄霸的手臂,“玄霸,我不要你遇到危险。”

“我不会有事的。”李玄霸伸手轻拭去我眼角的泪痕,“你从前并不爱哭。”

我紧咬住唇不说话。

“放心吧!你不相信我吗?”他说着,又将宇文歆的信物交给了我,“我将这个信物交给你,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我正要摇头,忽听到刑场上的李元吉冷声大喊:“盗侠,你再不出来,我就先杀了这个女人。”

我心头一惊,往刑场望去。只见李元吉已走到一名孕妇身后,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大刀,架在了那名孕妇的脖子上。

“住手。”李玄霸低喝一声,已飞身掠了出去。

我根本来不及拦住他。

不要有事。

玄霸,你千万不要有事。

我只能紧紧握着手中的那块玉牌。

森冷的刑场上,那一身白衣胜雪,从容淡定。也许是被李玄霸的气势所慑,李元吉竟然怔了怔才反应过来。

“原来是你。”

李元吉唇角牵起了一抹冷笑,左脸颊上的那块乌黑胎记也随之狰狞了三分。

他认出了李玄霸,就是一个月前在晋阳街道上让他狼狈不堪的那个白衣人。

而此时,李元吉身后有些护卫也认出了李玄霸。

“萧靖?”

“他不是陈妈的干女婿吗?”

“是啊,怎么会是他?”

李元吉听到身后的议论声,忽然冷冷一笑,“我就说怎么那个盗侠如此了解王府的地形,原来是府里出了内贼。我待陈善意不薄,她元宵夜死在王府里触霉头也就罢了,没想到死了还要给我添这么多麻烦,说,你们是不是听了她的唆使?”

他举刀一挥,直直指向李玄霸。

李玄霸眼眸中寒光一闪,忽然身形一晃,如闪电般朝李元吉掠去。

李元吉大骇,正想挥刀自救,却觉得腕上一痛,手上的大刀顿时脱落,还未完全回神,那把大刀已无情地转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萧靖,你——你想干什么?”

李元吉颤着声问,虽然吓得满头大汗,却并未因此而妥协。

李玄霸眸光如刀,深深凝视着李元吉,有痛也有伤,“陈善意一生待你如亲子,你却亲手将她活活打死,李元吉,你良心何在?”

李元吉冷哼了一声:“那是她活该。”

刀锋忽然逼近了一分,在脖子上划下了一道血痕,李元吉痛得面色发白,但唇角却扬起一抹色厉内荏的冷笑。

“萧靖,你如果杀了我,这些人也会跟着我一起陪葬!”

他斜目扫了眼那些还被绑在刑柱上的老百姓,“我早已下了死命令,若是我伤了一根头发,就让那些护卫砍下他们的脑袋。萧靖,你一个人可以同时救这么多人吗?”

李玄霸握刀的手不由紧了几分。

“放了他们,这件事与他们无关。”

“你让我放就放吗?”李元吉冷冷地一扬眉,“除非你先放了我,然后束手就擒,我就放了他们。”

李玄霸微一沉吟,“好。”

也许,他应该再相信一次吧?他应该相信,他的四弟还是有人性的。

心底暗暗轻叹,他放开了李元吉,并且丢掉了手中的大刀。

李元吉一得到自由,便冷然地举手一挥。已有护卫赶过来,用绳索牢牢绑住了李玄霸。

我在人群里看得心惊胆战,拿出吊坠紧扣在手里。只等李元吉一放了那些百姓,我就跳出去救人。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等李玄霸被牢牢绑住后,李元吉竟也没有下令释放那些百姓。看着李元吉唇角那抹阴险的笑容,我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那个混蛋,出尔反尔!

“来人哪!先把那些人给我押进地牢。”

那些护卫按照命令把老百姓一一押了下去,顿时偌大一个刑场只剩下了李元吉和李玄霸两个人。

“齐王爷竟如此不守信诺吗?”

李玄霸眼底的神色冷如冰霜,然而,藏在更深处的,却是一抹不为人知的伤痛。

李元吉狞笑着一步步走向李玄霸,“对你这种人,我又何必讲什么信用?现在我告诉你,我要慢慢折磨你,折磨到只剩一口气的时候,再让你眼睁睁看着那些人一一死在你的面前——”

那一字一句就像一把尖刀直刺进李玄霸的心口。

他沉痛地缓缓闭上了双眸,忽然,眉峰一皱,一缕鲜血已缓缓溢出了唇角。

“玄霸——”

我心如刀割,他为什么会吐血,是被李元吉气得,还是因为——因为身上有伤?脑海中掠过了方才他掩唇咳嗽的模样。他果然有事瞒着我。

李元吉显然也吃了一惊,他看了眼李玄霸,忽然仰天大笑起来,眉宇间满是得色。

“哈哈哈——萧靖啊萧靖,看来你中了我的迷迭香一直没解除吧?”他停下了笑,牢牢地盯住李玄霸。

“已经一个月了吧?迷迭香的毒怕是已经深入骨髓了,不过,我倒也佩服你,竟可以支撑这么久?!”

李元吉话语一顿,神色阴沉,“来人,押他下去。”

眼睁睁看着李玄霸被人押走,我的心也跟着一分分地凉下去,结成了冰。

原来玄霸的迷迭香根本就没有解,他瞒了我一个月,而我竟也粗心大意地没有发觉到任何异样?

该死!

我强忍住就要冲出去救人的冲动。

我绝不能一错再错。此时此刻,一定要学会冷静。

我紧紧握着手中的玉牌,决定去找宇文歆。

等我打听到宇文歆的住处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我拿着李玄霸给我的信物,好不容易才见到了宇文歆。

这时我才知道,原来这个宇文歆是李渊特意派过来辅佐李元吉的,以约束李元吉过于放纵的行为。

而李玄霸则是以萧靖的身份与宇文歆打交道。这几****总是神出鬼没,原来都是同这个宇文将军在一起。

虽然只有短短十几日的时间,他们却已是成为了知己故交。

我当然明白李玄霸来找宇文歆的真正目的,他来找宇文歆应该是为了李元吉。他想知道李渊所派来的人是否可以教导李元吉改过。

那家伙原来从未真正放弃过。

我除了叹息,就只剩下隐隐的心痛了。

幸好,宇文歆也算是个正直豪爽的人,言辞之间,也对齐王李元吉颇为不满。

我约了他在酒楼见面,请他助我一臂之力,营救李玄霸和那些被无辜关押的老百姓,可惜,就连宇文歆也无能无力。

“齐王爷根本就不把我放在眼里。”宇文歆看了我一眼,轻叹了口气,“萧兄弟也真是蛮撞,齐王喜怒无常,怎么如此轻易相信他呢?”

还不是因为齐王是他的宝贝弟弟?

这句话,我只能藏在心底。

商量了半天,我们都没商量出一条救出李玄霸的好方法,我坐在酒楼里,看着外面人来人往,心神早已不知飘到了什么地方。

现在玄霸身上有伤,也不知道那个李元吉要怎样折磨他啊?

心中忧急如焚,我忽然听到楼下有人大声抱怨,隐隐间,我听出好像又是因为李元吉。似乎李元吉又抢了哪家人的闺女……

这个混蛋齐王除了专做这些恶霸勾当,是不是就不会些别的了?

忽然,脑海里灵光一闪,我拍案而起。

“宇文将军,我们不如这样做——”

我附耳在宇文歆耳畔,轻声说了几句话。

宇文歆顿时双目一亮,“萧姑娘,这真是好方法。也许萧兄弟他们真的有救了。”

其实我所说的这个办法,就是激起民愤。

虽然风险极大,但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唯一办法了。

我和宇文歆找人在市井说书,大肆宣扬盗侠的侠义,也含沙射影将齐王的罪状一一搬出。为了提防齐王府的人前来找茬,我们制定了一套游击方案,今天在东市,明天在西街,后天又跑到了北门。

齐王府的人也跟着我们团团转,在这期间又因扰民而激起了不少民愤。果然,没出几日,晋阳城里民怨沸腾,甚至有不少人都自发地组织起来,想不顾一切冲进齐王府救人。

渐渐地,就连官府也无法镇压了。

这次事件闹得极大,宇文歆则趁此上书李渊,告了李元吉一状。

李渊眼见事态严重,只能下旨罢去了李元吉的官职,并责令释放萧靖和老百姓,这才稍稍平息了民愤。

其实我和宇文歆的这个计划只是一个导火线。李元吉平日里在晋阳城作威作福,早已不得人心。这次被罢官免职,怪只怪他自己太过嚣张跋扈,仗着自己镇北大将军的职位得罪了不少人。

我和宇文歆拿到圣旨时的第一件事,就是冲进牢里去救人。

这几****几乎都没睡好觉,只要一想到李元吉会想尽办法折磨李玄霸,我的心就一阵阵地揪痛,只能独坐在床头,一直坐到天亮。

果然,当我看到李玄霸时候,我几乎已认不出他了。

他衣发散乱,浑身是血,躺在冰冷的地上,双目紧闭,气息微弱。

“玄霸——”我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强自镇定下心神。颤抖着手,小心翼翼侧地将他搀扶起来,让他躺在我的怀里。

这一动,身上的鞭伤竟又裂了开口,原本已是血湿的白衫,再度染上了一层触目的猩红。

“玄霸——”我哽咽着声,很勉强才压抑住眼中的泪水。

似乎听到了我呼唤,李玄霸终于吃力地睁开眼眸,唇角竟扬起了一抹笑意,“潇——”

这轻轻的一声呼唤,顿时让我泪如泉涌。

“你这个混蛋,你不是说没事的吗?你不是说不会有危险的吗?你骗我——你又骗我——”泪水无论如何也无法止住,此时的我心痛如刀绞。

“不会——不会再有下次了——”他低低咳嗽了两声,黯淡的眼眸里写满了倦意,却强自支撑着精神,“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你那个宝贝弟弟被罢官了。”我拿出手巾轻轻为他拭去额际的冷汗,“你再坚持一会,宇文将军已经去叫大夫来了——”

“元吉,他……他现在怎么样?”

“你还管他做什么?”我心中不满,却又不忍心他挂心,只好叹了口气,“你放心吧,他没事。只是暂时没官做而已。”

他似乎安了心,这才轻合上了眼,安静地靠在我怀里。

看着那张苍白无血色的脸庞,我是又气又心痛。

这家伙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学乖?

“萧兄弟——”此时,宇文歆带着大夫也匆匆赶来了,他看到满身伤痕的李玄霸,也不由怔在了那里。

“齐王爷——真是太狠了!”

“先把他抬出去再说。”我冷静了下来,即使现在心中怒火滔天,一切也要等玄霸伤养好了再说。

我和大夫连同几名军士小心翼翼地把李玄霸抬了出去。

走出齐王府大门的时候,我看见李元吉正冷冷地站在偏院门口,一双阴鸷的眼睛紧紧盯着我和李玄霸,那眼神冷森如刀锋。

我知道这次的梁子是结定了。以后我和玄霸越发要小心防范了。

轻叹了口气,我紧紧握住了李玄霸冰凉的手,在心里暗暗发誓——

我不会再让死神靠近你一步。

床上的人还在沉沉昏睡着,我整整守了他三天三夜。

他的身上鞭伤无数,又受了严重的内伤,再加上迷迭香的毒拖得太久,即使宇文歆已经从李元吉那里取来了解药,为他解了毒性,但毒已伤身,要想恢复似乎并不是那么容易。

我一次又一次地懊悔,为什么这一个月来我竟什么异样都没有发现?究竟是他掩饰得太好,还是我太粗心了?

我真的好恨我自己。

第三天的深夜,李玄霸终于清醒了,他缓缓睁开了眼,看到我的那一刻,我捕捉到他眼中掠过的歉意。

泪水又不受控制地流下,我别过了脸,不再看他。

“对不起。”他轻轻握住了我的手。

“一句对不起就完了吗?”我回过头,故意凶起一张脸,怒目瞪着他。

其实让这家伙说出一句“对不起”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此时此刻,我的心太痛,痛得必须拿件事来发泄一下,不然,我真的会发疯。

我害怕,害怕我好不容易从死神手里夺了他回来,却再一次地失去。

那样的痛,我无法承受!

“我会疯掉!我真的会疯掉!”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情感,我伏在他的胸前号啕大哭起来,“你混蛋!总是让我这样担心!”李玄霸无声地拥紧了我,轻轻拍着我的背。

“潇,你真是越来越爱哭了。”

我抹去了眼泪,起身瞪着他。

“还不是你害的?”

他虚弱地笑笑,满脸倦意地轻闭上了眼。

他这是默认吗?

心中满是怜惜,我将一直挂在胸前音乐吊坠拿了下来,挂在他的脖子上。然后,将他身上的锦被盖得严实了一些,再反手紧紧住他依旧冰冷的手,想分一点温暖给他。

“没有我的允许,不许把这个吊坠摘下来。”我近乎霸道地命令他。

他也一直都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沉默地轻点了点头。

我满意地伏身在他的胸口上,倾听着他的心跳,“玄霸——”

“嗯?”

“等你伤好了,我们就成亲吧?”

他缓缓睁开了眼,眼底带着诧异的神色。

“不许不答应。”我不知道这算不算逼婚,但我真的很想跟他在一起,永远地在一起,再也不要分开。

“嗯。”他又淡淡应了声,然后再度闭上眼。

就这样……算答应了吗?

我不由有些失望,也有些懊恼。

“玄霸,你总得说些什么表示一下吧?”我抬起了头,死死盯着他。女孩子总是喜欢自己所爱的男人给自己一个浪漫的求婚,而不是像我这样,竟是自己逼来的吗?

我忽然间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喂,李玄霸,你要是不说些什么表示一下,我就不嫁给你了。”

我确实有些后悔了,没事这么冲动逼他成亲干什么?应该让他来求我的。

女性的自尊在我的心里打鼓,我真恨不得我再穿越一次,就穿越回前几分钟。

李玄霸第二次睁开了眼。

“潇——”

他看着我,那双琉璃似的眼眸隐隐闪动着异样的光芒,顿时让我原本灭绝的希望,重新燃烧了起来。

我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潇,现在这世上只有我肯娶你。”

我一怔,茫然地看着他,还未完全回神。

什么叫……现在这世上只有他肯娶我?

他轻咳了两声,神色平静而认真,“二哥已经说过了,他不会跟我争你,所以,他不会娶你;而那个庸医,更不会娶你——”

这一回我终于听懂了。

原本满怀的期待顿时落空,一搓小小的火苗在心里不断升腾、加温着。

该死的李玄霸,怎么说得我好像没人要一般,就只有他肯纾尊降贵、勉为其难地娶我吗?

“好啊,先不说你二哥,你倒是说说,颜清为什么不会娶我?”

我跟他较上了劲,虽然我只把颜清当成哥哥,但被一个男人说得这样一文不值,我心里又怎会舒坦啊?

他没有立即回答我,而是深深凝视着我,那样认真的眼神让我心底为之一颤。

“因为他永远也争不过我,你永远是我的。”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却是渐渐低弱了下去,等我从他最后一句话中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早就沉沉昏睡过去了。

心里的火苗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小小的、淡淡的甜蜜。

这个家伙啊,真是生得一副毒舌。

分明是想说好话嘛,偏偏要先刺人家半死才甘心。

“这是让我先苦后甜吗?”我将他冰冷的手放入锦被中,痴然凝望着那张苍白而精致的脸庞,“李玄霸,你真是笨得无药可救啊!”

漫长的冬夜,就在这样的安静中度过了。

终于按捺不住倦意,我伏在李玄霸的床边,也跟着沉沉睡去。

这一次,我的梦里,竟全是他的身影……谁也无法插足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