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的时候我开了Q,看见黎峻的头像是亮的,地址显示的是玫瑰大道龙庭国际。
走出网吧之后,我心血来潮,邀请豆芽菜去我家吃做客,顺便挑几件时髦的衣服送给她。
我们打车到华世博际大门的时候,碰见了爱说人闲话的向伟他妈。她站在一棵秋叶茂盛的梧桐树下举着手机,看见我之后她颠颠跑过来,问我说:“向伟没和你一起回来呀?”
我夸张地连连摆手说,“没有没有,向伟最近努力学习说要考复旦,这次模拟考试他肯定第一。”
向妈妈笑得花枝乱颤,不仅把包里美容院金卡送给了我,还答应给我一套护肤品。
我用哗啦作响的钥匙串拧开大门,按玄关的门灯开关时,发现灯泡不亮了。我熟练地把手伸进鞋柜里,掏出两双拖鞋,和豆芽菜摸黑换完拖鞋之后,牵着她的手往客厅走。
“你家真冷。”
豆芽菜哆哆嗦嗦地,站在黑乎乎的客厅中央,两只小胳膊包裹住身体。天还没有完全黑,可能是房间太昏暗的缘故,导致说话的声音也很窒息,
她说:“黎离你家这么大,可是好像没什么人气儿,冷冷清清的呢。”
我说:“有哪个女人戴钻戒是给自己享受的,还不是显摆给外人看的?”
我轻车熟路地拐过软皮沙发,摸到墙上的吊灯开关,按开,又赶紧关掉——钢琴上面有一个塔塔的黑框照片,我忘了拿下来。
于是我对豆芽菜不好意思地说:“可能是太久没人住,客厅的灯泡也坏了。”
我脚步缓慢地往卧室移动,摸到了黎峻的门把手,豁然开朗,据我所知,黎峻的卧室没有一样东西与他的大女儿有关。
我扭头对豆芽菜说:“过来,这是我爸的房间。”
“不太好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她的话没说完,我用力地推开房门,“进来吧,我爸不……”
半句话含在口里,我像一只撞上岩石的土拨鼠,一动不动地愣在那里。
我从未想过,在我17岁的这年秋天,会遇见抛弃我的母亲。
康柏蕙。
她坐在卧室的沙发上,与黎峻一起惊愕地抬头看着我,他们一定没有想到我会回来,眼睛吃惊地瞪得老大,黎峻砸吧几下嘴,最终还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身后传来豆芽菜懦怯的声音,“怎么了黎离,你说话呀。”
我耳鸣了,但我不瞎,也不哑。
康柏蕙的美很气质,栗色的大鬈发披散在肩上,古典美的鹅蛋脸上没有皱纹,脖子又白又长,没什么赘肉,嘴唇的颜色仍然光鲜,几乎看不出更年期的征兆。
是我朝思暮想的妈妈啊!她站起身,无措地打量呆若木鸡的我。而我完全陷入意料之外的慌乱中,很久以前编排过的在大街上遇见妈妈时该说的话,一句也没想起来。
房间寂静,静得可以去死了。
几秒之后,黎峻手中摆弄的打火机掉在地板上,当啷一声的声线击穿了空寂,豆芽菜愣在我的身后,揪了揪我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