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鬼王宫三人和端木睿晟逃离帝都之后,蓝玉与萧白返回天机阁,重新掌控皇城大阵,而韩瑄则是在内阁召集留守帝都的文武官员,勘平暗卫府内乱。
文渊阁,是为内阁所在之地,也是无数文人所向往之地,只要进得此处,青史留名有望,经世济民可期,此时的内阁中除了三位阁臣大佬之外,还有两位尚书和五位侍郎,韩瑄仍是坐在自己次辅的位置上,而其余人的视线却下意识地望向那个空悬的主位。
如此大事,蓝相竟然不在,难道说他也卷入这场谋逆大案中去了?
这个想法一经生出,便难以抑制,不过韩瑄似乎知道在场众人所想,淡然道:“蓝相还有其他事情,今日由本阁主持内阁议事,此番端木睿晟之谋逆大案,当务之急是要肃清城内乱党,料理善后事宜,然后恭迎陛下銮驾返京。”
对于这些留守帝都的官员而言,短短两日之内发生的变故,实在是太快太急,既让他们猝不及防,也让他们目不暇接,如今已经传出许多不知真假的消息,皇帝陛下在圜丘坛遇袭之后,暗卫府掌印都督立刻秘密返京,先是派人控制九门,随后又派出暗卫府高手潜入赵王府内,暗杀了陛下安排的留守大臣萧奇,就连赵宗宪和李贞吉两位大学士也在自家府内被人挟持,好在陛下早有所料,派遣太子殿下和两位相爷及时返京,挫败端木睿晟的阴谋,贼首端木睿晟如今已经逃出帝都,不知所踪,这桩谋逆大案也算是暂告一个段落。
至于接下来的清查逆党之事,则还要等到皇帝陛下返京之后亲自定夺,只是陛下派了太子殿下回京,定是要行暂时监国之事,为何不见太子殿下?
天机阁内,蓝玉和萧白来到地下三层,这同样是萧白第一次来到此地,当他见到眼前的壮阔景象时,不由地有了片刻的失神。
黑色和蓝色交织,就像深夜的星空,黑色的夜空,蓝色的星辰。其实此时看到的星辰就是符篆,每一个符篆就是一个星辰,密密麻麻,数不胜数,浩瀚如星河。
蓝玉开口解释道:“这就是皇城大阵之枢机所在,若是没有此番圜丘坛之变,殿下恐怕还要再等几年才能见到,不过如今陛下将传国玺交给殿下,就已是默许了此事。”
萧白从那一片“星河”中收回视线,低头望向自己手中的传国玺,默然不语。
蓝玉指向圆台,“将传国玺放入其中,这座大阵便尽在手中。”
萧白迈步朝那方圆台走去,每一步都似是走在星空中,踏在星辰上,当他来到圆台上时,发现地上有些许残存的粉末。
蓝玉解释道:“若是老夫所料不错,这应该是一枚伪造的假传国玺,鬼王宫的贼人正是通过这方假玺才能暂时开启皇城大阵,不过假的毕竟是假的,难以与真正的传国玺相提并论,在大阵威势之下,化作飞灰也是情理之中。”
萧白又是点了点头,将手中传国玺缓缓放入圆台中央的凹槽中。
在这一瞬间,萧白感觉自己进入到一种玄妙不可言的状态之中,神魂与这座雄城相合,帝都是我,我是帝都。
依稀之中,萧白看到了徐北游以无生剑气杀死了端木睿晟,看到了影子一剑刺穿明尘的头颅,看到了妹妹萧知南御风行千里,看到了一袭锦绣白衣的慕容玄阴带着林寒一路向西北而行,看到了父皇一行人从地宫中来到明陵墓园,看到了围攻圜丘坛的中军将士悉数倒戈跪地。
然后萧白的视角再度上升,仿佛来到九天之上,俯瞰大地人间,看到了正在狼狈逃窜的青叶道人,看到了萧慎御剑往天南而去,也看到了驻守于燕州境内的大都督魏禁和齐州境内的傅中天,还看到了一名中年儒士衣袖飘飘地在东海的万顷碧波上踏浪而行。
最后他望向东南,隐约间似是看到了一座几乎与天等高的山峰,峰上有龙,还有一名道人,道人似乎是察觉到有人从旁窥伺,猛地一挥大袖,云遮雾绕,再不见山峰真龙,更不见道人身影。
萧白缓缓睁开眼睛,自己仍是在天机阁的地下三层。
蓝玉始终都没有走上圆台,背负着双手站在原地,缓缓说道:“这座皇城大阵是由我天机阁先辈建造,后又由我亲手改造,终是成了如今的样子,以传国玺为信物,以整座皇城为阵,辅以地气和天子气数,丝毫不逊于道门的周天大阵。”
萧白将传国玺从凹槽中取出,周围的一切光影缓缓黯淡下去,再不见星空闪耀,变回到原本的模样。
蓝玉感慨道:“天子气数与王朝气运息息相关,若是王朝兴盛,天子气数自然鼎盛,这座皇城大阵便是坚不可摧,可如果王朝衰退,天子气数也会随之衰弱,到那时皇城大阵未必还能牢不可破。”
萧白开门见山问道:“刚才蓝相让韩相去内阁主事,自己却不去,恐怕不仅仅是为了陪我过来这么简单,所以我想冒昧问一句,蓝相可是要隐退了?”
蓝玉淡笑道:“自大郑正明四十年,我与先帝里应外合拿下中都城开始算起,正明四十二年,大郑神宗皇帝驾崩,大郑哀帝登基改元简文,简文五年,哀帝禅位于先帝,如此算来已是七年,再加上黄龙十年,太平二十年,承平二十二年,如今已是承平二十三年,细细算来,老朽已经居于庙堂一甲子,也该退了。”
萧白轻声道:“若是蓝相退了,庙堂之上恐怕会有一番大变故。”
蓝玉摇头道:“变故肯定会有,但不是因为老夫,真正原因在于魏王主导的这场谋逆大案,端木睿晟是个由头,当年先帝没有杀戮功臣,可当今陛下却会借着端木睿晟这个由头将许多老臣清理掉,许多人的位置都会变一变了,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像老夫主政时那样,暮气沉沉,一潭死水,我们这帮占着位置不挪窝的老家伙也该退位让贤了。”
萧白重重嗯了一声,低声感慨道:“端木睿晟自取死路,您老隐退,当年的凌烟阁二十四功臣,就只剩下韩相和魏大都督了。”
蓝玉笑道:“韩瑄和魏禁是难得的良臣良将,不过韩瑄毕竟年纪大了,而魏禁又有伤势在身,想来最多十年,他们也会像老夫今日这般相继隐退,至于接替者,武将那边多半会从张无病和禹匡两人中二选其一,至于文官这边,却是还没有太好的人选。”
萧白陷入沉思。
蓝玉平静道:“也许在十年之后,陛下会让殿下亲自来挑选这个人选。”
萧白猛地一惊,脸色微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