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一场游戏一场梦(珍藏一生的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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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油灯下的母亲

每当手持点然的蜡烛,我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煤油灯下的母亲。

天全黑了,母亲才拿出如手电筒大小的煤油灯,用火柴点燃。漆黑的厅堂顿时有了光明。虽然火光只有豆大,透过近似圆柱形的玻璃灯发散着柔和昏昏的光芒。但每到点灯时,我的心情都特别的雀跃,因为我可以在灯下继续看白天没看完的小人书,还可以和邻里的同龄伙伴在厅堂追逐、嬉戏。我家只有两盏煤油灯,且有一盏灯还因为我不小心摔掉缺了一个口。一般情况下,如煮饭和吃饭时,只在厅堂点盏灯,仅在烧菜时再在柴房亮一盏。

吃饭了,母亲先用手轻轻转动一下灯旋纽,看着火光略略亮了一点,然后拿掉玻璃灯囱,用一根小蕨梗在火焰光左右柔柔拨两下,火光又微微亮了一点,然后再将灯囱罩上,并叫我吃饭。在融融的灯光下,虽然桌上只有豆豉和青菜,偶尔才在豆豉里拌上腐竹,可每顿饭我都吃得很香。

母亲吃饭时很少开口言语,不像爸爸有说不完的话儿。只有在爸爸从县城买回鱼时叮嘱我要小心,不要连鱼带骨一齐吞下。每次我抬头望母亲,总见母亲不是在慢咽细嚼,就是带着慈爱的目光看着我吃饭。灯光映照下的母亲脸庞微红,始终如一的齐耳短发乌黑如云,散发着一种强烈而温暖的女人味。投在墙壁的母亲的影子高而大,随着跳跃的灯光而晃动。不知为什么,小时候的我总爱母亲乌黑的头发和高大的影子。母亲总是慈爱而高大的——一种潜意识的感觉早已深植在我稚嫩的思想里。

孩提时,母亲在我的眼中是高大秀丽的,在我的心里又是慈祥而和气的,特别是灯下。乡下人家,由于没有电,吃晚饭后不久就关门就寝。我家也一样,夏天临睡前,母亲总是拿着煤油灯,放下蚊帐,在帐内捉一趟蚊子。在我们乡下,这叫“照蚊子”。母亲穿着无袖背心,露出粗圆的胳膊。宽大的肩膀有一般农村妇女的特征。腰与背跟肩等大,没什么曲线,像熊腰虎背。虽然如此,我仍然觉得母亲很美。煤油灯下,母亲胳膊上的肌肤柔润,红里透白,在一旁的我常常嗅到一种可让我感到温暖而安全的气味。就是这种气味,送我入多少个甜蜜的梦乡。母亲擎着煤油灯,半躺在床,眼睛则随着灯的移动在寻找蚊子的踪影。待看见有蚊子停靠在帐网上,便小心翼翼地将煤油灯凑过去。等到快靠近蚊子了,就稍微倾斜一下灯,让灯囱口对准蚊子,继续凑过去。说时迟,那时快,母亲已将灯囱口贴近蚊子,伴着“扑吱”一声,蚊子已被煤油灯的热气炙死,跌进囱里。然后母亲又移开灯油灯,继续寻找下一只蚊子。

记忆里,孩提时顽皮的我非要母亲睡在身旁才肯睡,所以每晚我都看着母亲照完了蚊子,吹灭灯,然后才躺在母亲身旁,脸向着她,一双小腿淘气地伸到母亲的大腿上,很快,我就进入了梦乡。

次日早上,我总爱取出煤油灯的灯囱,数数灯池里面蚊子,一只,两只,三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