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富果然没有料到这一招,有点惊奇地望着她。他打了个冷战,后背凉凉地传达到脚跟。他大声吼道:“你咋就知道我不幸福呢?与人斗其乐无穷!我生气的是,有你这么跟董事长说话的吗?你给我写检查!给我彻底反省!”杨丹凤瞪了眼睛说:“你以董事长压人就对吗?我们要讲道理,我们为真理而斗争真理告诉我们,要做人民的功臣,不做历史的罪人!”
“你,你呀!气死我啦!”周家富心里发虚,他感觉到有一种看不透也让他无法把握的力量,正在控制了她的灵魂。这种力量来自吕展,这让他莫名其妙。
“我这是在拯救你,知道吗董事长?”杨丹凤说。
“拯救你自己吧!”周家富吼道。
杨丹凤任性地说:“对牛弹琴,我不理你啦!不理你啦!”
周家富叹息:“这个傻孩子啊!别看你有文化,你这态度,远远没吃透这险恶的社会,还咋在这世界生存啊?”他咬住嘴唇,浑身瑟瑟地抖了。他想,在这个自由的时代,人陷入了本质的孤独。像他这样的人,经历了大悲大喜,大起大落,之后就会感到,这个世界没有谁能够救你,你是自己的救星。
“是啊,我知道,这个世界每天都发生着变化,有人倒霉了,有人走运了,有人创造了历史,有人被历史拋弃了!我希望您做创造历史的人!”杨丹凤疯狂地喊着,她的样子好像跟谁^战似的,又像是要跟谁赌那一口气6但这并不影响她的柔韧美丽,犹如一株挺拔的植物。她想,周家富会与吕展斗争下去,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生气也改变不了。她一甩头发,转身跑出来了。
没想到这次谈话会是这样一个结局,跑出周家富的办公室,头脑中还是一;片嗡嗡的声音。周家富狰狞的面孔又浮了上来。她从来都没有这样跟董事长说话,今天的争论,她所受的刺激,对她的灵魂来说是重大的,使她心灵产生了混乱。
周家富望着杨丹凤的背影,心中没有混乱,而是一片患。因为这样激烈!的争论,让他看清了杨丹凤的傲骨。许多佳人美色,往往把自己当成赌博的筹码,为金钱而放弃理想。这个孩子却是与潮流相反。让他担忧的是,她还能撑多久呢?
杨丹凤走出天龙集团大楼,抬起头望着天,眼泪在眼眶中被太阳照得亮亮的。离开天龙吗?这样的想法从心里蹦出来,把自己吓了一跳。马上又否定了。
这个时候,杨丹凤的手机响了。高天告诉她,工人们已经陆续往市委市政府大院门前集结了。杨丹凤听了一怔,心里打战,脸上严重失血,心里骂:这个老家伙就这样,总爱心血来潮。她急忙对高天说:“你怎么跟刘子龙说的?安置工人的事,蓝天的杜总那里有戏吗?”高天说:“刘总说杜霞女士答应安排150个工人,但是,她的那个新车间还没有竣工,让我们等一等!你跟董事长说说,先把工人稳住啊!”杨丹凤气得红了脸:“快别跟他说了,其实他是怂恿工人这样干的,我刚刚从他办公室出来,还吵了一架呢!你再想想别的办法吧!”高天气愤地说:“太不负责了,老板怎么能这样呢?”杨丹凤想了想说:
“我联系小伟,我们赶紧拦截工人,把这个清况跟他们说明。天龙的转型离不开市领导的支持,如果惹怒了吕书记,以后天龙的事情真的不好办了!”高天说:“好吧!”就放下电话。
杨丹凤赶紧给周小伟打电话,让他参加堵截闹事工人的行动。周小伟当即就答应了,还说出挑头的工人是刘大嘴。杨丹凤对周小伟的态度还算满意,她急忙开车去追工人,走到了龙泽路口,等红灯的时候,她想给吕展拨个电话,告诉他这方面的情况,可是,吕展的电话关机,她只好发了一条信息。
开始放行,杨丹凤驾驶着汽车走了。没有多远,她就听见手机响了,缓缓将汽车停在路边。一接听方知是吕展打过来的。吕展沉稳地说:“我正在沧县‘包点’呢,帮助这里上一个项目。你说工人要闹事,如果因为焦化厂的关闭让他们失业,政府是应该想办法帮助解决的。”杨丹凤说:“我不明说,你也该知道,是有背景的,实际上,这个事情,我和高天已经求助梧钢的刘总了,他巳经跟蓝天的杜总联系了,安排150人就业是没问题的。”吕展说:“谢谢你和高天,为我们排忧解难啊!”杨丹凤笑了笑说:“不客气,作为一个负责任的企业,是应该安置自己员工的她看见了几辆装载工人的卡车,隆隆地开过去了,汽车是朝着市委大院方向去了,她急忙对吕展说:“啊呀,他们过去了,就这样吧,我去拦截他们。把他们叫回去,好吗?”吕展说:“好吧,我给马进秘书长打个电话,让他们处理一下,你辛苦了!”杨丹凤歉疚地说:“对不起,我们天龙又给你添乱啦!”吕展劝慰说:“改革嘛,涉及巨大利益啊!改革就会有矛盾,有矛盾就有意见,有抵触就有冲突,发展到一定程度就会短兵相接!我们共同解决这种矛盾,好吗?我这里要开会了,保持联系!”说着就把电话放了。
杨丹凤开车追了过去,汽车里灌进一阵风,一股很凉的风。她追到那列汽车的时候,急忙把车横在前面,头一辆卡车急刹车。她一着急发卡掉了,头发一下子散开了,松松散散的很吓人。她摁下车窗,把头探出去,对着驾驶室里的刘大嘴喊:“刘大嘴,你给我下来!你胆子也太大了!”刘大嘴哆嗦了一下,慌慌地跳下来。刘大嘴嘴巴并不大,他是瓦刀脸,很长很窄的瓦刀脸,脸窄显得嘴巴大了。他一哈腰说:“杨总,您是啥意思?”杨丹凤大声吼道:“还啥意思?我问你,带这么多工人千什么去?”刘大嘴嘻嘻一笑:“到市委门口静坐,我们没饭吃了,让吕展给我们一个饭碗!”杨丹凤说:“你们的工作集团负责解决,到市委捣什么乱?你们这不是给天龙丢人吗?”刘大嘴黑了脸:“别看你是副总,我也不信你的,我只听老板的!开车!”说着就上了汽车。
“刘大嘴,把事情搅砸了,你会后悔的!”杨丹凤使劲喊道,她说话的声音像烧红的恪铁一样烫人。三辆汽车疾速开走了。周围都是迷恋金钱的人,金钱是商业的上帝。她感到这样软弱无力,同时又是这样孤立无助。她脑子里打闪般地涌起奇隹的思绪。怎么办?怎么办?她胸有成竹地跟吕展夸口了,就这样败了吗?
手机响了,高天打来的。杨丹凤气愤地说:“你们在哪里呢?我刚刚截住了刘大嘴他们,可是,他们不听,还是去了。”高天说:“我和/卜伟在一起昵,马上到市委门口集合吧!见面再商量对策!”杨丹凤放下手机,把车开到市委门口去了。远远地望去,感觉人的脸变成了墙,漠然无声的墙。
市委门口都是黑压压的人群。开始有警察维持秩序。
高天和周小伟急忙跑到杨丹凤的汽车旁。周小伟肌在她的车窗边,他都能闻见杨丹凤嘴里的牙膏味和脸上的香水味。周小伟说:“丹凤,我们向你报到,我们可听你指挥了!”杨丹凤急得跺脚:“你们说怎么办?”高天说:“我看这些人都是被糊弄来的,多数是盼着找工作,只有刘大嘴是受人指使!”周小伟跟着骂:“他妈的,简直是糊涂庙里的糊涂神,还有一帮人跟着烧糊涂香!”高天瞪了周小伟一眼:“什么糊涂?还不是你老爸指使的?”周小伟脸色极为难看:
“怎么说话呢?你就是要离开天龙了,也不能过河拆桥啊!”高天生气地说:“我没时间跟你斗嘴啊,解铃还须系铃人啊,赶紧求你老爸把他们拉回去,别在这儿给天龙丢人啦!”周/彳郝要动手揍他,被杨丹凤呵斥住了:“这都什么时候,你们还自己拆台!我去,我去把他们骂回去!”说着就从汽车里走出来。高天拦住她说:“你可别去啊,那不是仙女变巫婆啦?我们不能硬攻,那样人家会说我们这些‘海归’是白痴的!”杨丹凤走下汽车,被风一吹,头脑清醒:了许多,马上想起了一个招数。
杨丹凤把想法一说,高天和周小伟都没话了。高天赶紧给刘子龙打电话,;要来了蓝天杜总的电话。杨丹凤亲自给杜霞老总打了电话。杜霞并不买杨丹凤的账,她说要听吕展书记的话。杨丹凤就急忙给吕展打电话。
吕展急忙从沧县赶了过来。他听了杨丹凤关于职工安置办法的汇报以后,表扬了他们的做法。马上叫来了梧钢董事长刘子龙和蓝天集团董事长杜霞,一起商议焦化厂职工安置问题。
吕展是第一次见到杜霞,让他暗暗吃了一惊。这位女老板竟然不像个女人,皮肤黑灿灿的,两道眉毛重重的,嘴唇厚厚的,头发短短的。她说起话来也不像个女人,一拍胸脯,用粗嗓门说道:“吕书记哎,您放心,我们蓝天能安排多少个工人保证给安排多少个,可有一条件,希望您能恩准哪!”
吕展笑笑,转过身问刘子龙:“子龙董事长呢?一起提一提。”刘子龙正在跟高天说话,好像没有听清。杜霞又喊了他一声。
刘子龙看看杜霞,笑着说道:“还是请杜总先说吧。”
杜霞“唉”了一声,摆着手说道:““有点滑头了吧老兄?你这可有惧吕书记之嫌哦,据我所知,吕书记是个作风民主、思想超前的领导啊,我说得对吧吕书1己?”
吕展未作回答,转脸看着刘子龙说道:“看样子刘总还没考虑好这个问题,也罢,那就请杜总说吧。”
杜霞耸耸肩膀,说道:“那好吧,我就先说。我要提的条件哪,只有一个,就是凤凰甸生态城建设这块大蛋糕,能否切给我们公司一小块呢?我希望吕书记不要让我失望哦!”
吕展笑笑,郑重说道:“蓝天如此体谅政府困难,并以实际行动为政府分忧,政府理应给予合情合理的回应啊!”
“这么说,吕书记恩准喽?”杜霞喜形于色地说道。
“我没意见,还得看我们周市长的意见了。”吕展说。
杜霞想了想说:“三原市长啊,我们铁着哪!”
吕展笑笑说:“只要是合情合理的我们都支持,不过市场嘛,讲究的是有序竞争,至于你、们能不能把握住机会,可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喽。”
杜霞爽快地麵:“好,咱们就一言为定。”朝刘子龙挤咕了一下眼,说:“喂,我的刘大董事长,享受市委市政府政策优惠,蓝天只好排在梧钢前头喽,不好意思啦啊。”
大家都笑了起来,笑完了,吕展只牙杨丹凤和高天说道:“赶快到市委门口招工吧,我看周家富怎么着!”
杜霞和杨丹凤出去安排了。
一个小时以后,在市委门口左侧,扯起一面横幅标语:“蓝天集团招工报名现场”。蓝天集团的人主持。闹事的工人纷纷往报名处聚拢。
刘大嘴非常孤立,他孤零零地站在那里,破口大骂:“你们他妈的还有没有骨气?都他妈的是狼,有奶便是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