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吕展又把电话打了过来,吕展的语调很急。一定要请司总过去,介绍介绍北钢搬迁的经验。给梧钢以感同身受的说法。司梦池佩服吕展,他亲自邀请,司梦池只好带病出席了。司梦池到了会场,吕展一眼就看出他的脸色不好。司梦池没有把犯病的事情实说,这时,杨丹凤打电话给吕展:“昨晚司总犯心脏病了。”吕展听了想,司总说起北钢痛别北京的日子,注定是非常伤感的,要是再次犯病怎么办?吕展当即命令司梦池休息。司梦池坚决不回避,强挺着介绍北钢搬迁的情况。上午的会议还是顺利的。考虑司梦池在场,周三原跟吕展商量,下午顺便把凤凰甸防潮方案讨论一下。吕展建议推迟几天再开,因为他知道新的防潮方案还没有设计完成。周三原的口气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不能再拖了,他说,重新修建防潮大坝是当务之急,新方案也可以拿到会上研究,集思广益嘛!吕展只好让步了。
吕展看了看司梦池说:“看看司总身体能吃得消吗?”司梦池微笑着点点头:“我可以的,你们要让杨丹凤和周小伟来参加会议啊!”
在市政府的会议室,周三原市长主持召开了凤凰甸防潮联席会议。周三原有他的想法,他已经听见传言,说凤凰甸防潮大坝是豆腐渣工程。这个工程是孙继海找他,给佟春喜手下干的。大坝的设计也是司梦池,是周三原组织专家论证的,如果承认设计有问题,他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也是周三原急于召开会议的原因。他激动地说:“今年春天,渤海潮也就进入了活跃期,一次大潮让我们损失严重。从现在起论证,到夏天必须开工,这也是我们响应中央号召、拉动内需的一个措施。所以隧道的防潮工程不能再拖了!现在海底隧道、精品钢研发中心工^都在施工。以北钢梧钢为龙头的大钢铁,带动的循环经济就要开始了,我们把大把大把的钱铺上去了,万一再被海潮冲毁,我们可就真成了历史的罪人了。”
杨丹凤和周小伟来了。杨丹凤悄悄对吕展说:“吕书记,现在还不成熟,司总的设计计划还不够完善呢,你要抵制这套方案!”吕展心里明白了。听见周三原把话讲完了,吕展沉了沉,严肃地说:“这些天我在工地的时间多一点,可能比大家知道得多一点。天龙的副总杨丹凤同志讲,我们的前期方案有问题,新的方案正在制订中,我们面对的是凶猛的大海,只有用科学和理性的精神才能破译它,我要等新方案拿出来再说!”
周三原说:“现在问题不是搞清楚了吗?原来的大坝被冲毁是承包商干的,都是他娘的昧奢良心偷工减料!吕书记,你也不要太多虑,改革开放就是摸着石头过河嘛。司总是国家知名的海洋专家,要不然听听他的意见。”
司梦池摘下眼镜,清清嗓子说:“吕书记的担忧也是有道理的。渤海潮过后,目艮看大坝被毁,我们都非常痛心,后来才知道是‘豆腐渣’工程,我气愤之余又感到一丝欣慰,依我看,这图纸没问题。”
周三原哈哈笑了,看了一眼吕展说:“吕书记,怎么样,专家发话了,字竹字千金啊。我的意见呢,是在原来大坝的基础上,加固修缮,既可以节省资金,又可以提高速度。”
吕展站了起来:“我不能同意!这么大的工程,想当然办事是不行的!必^须用科学发展观的新思维来破题!现在有没有证据表明过去建的防潮坝之所以‘
被冲毁,完全是偷工减料的结果?谁又能保证用原方案施工会万无一失?还:
有,即使方案没问题,在原有已被偷工减料的设施上施工,可靠不可靠?这些问题谁又能回答?”
会议室里静极了,只有落地钟走动的嘀塔声。
周三原的脸色很不好看,他点燃了一颗烟,低沉而有力地说:“时间就是‘金钱,时间就是效益,我们不能再等了,我提议,举手表决!”
刘建新火了:“周市长,你这是什么意思啊?举啥手?表啥决?吕书记一直深入第一线,他既然发现了问题,就停下来,真正把图纸设计好再开工嘛!你草草上马,大潮可不长眼,给你冲毁了,你找谁哭去?”
周三原脸色极为尴尬。
吕展急忙解释:“刘市长,别激动,周市长也是为凤凰甸整体事业考虑。”
刘建新说:“从大局考虑,就要历史负责!”
周二原铁青着脸:“刘建新同志,你是说我不负责任吗?”
刘建新还要说话,吕展忽然站立起来,猛地一拍桌子:“刘建新,周三原,
你们不要再说了!我同意开工!但是,图纸要连夜修改!这就辛苦杨丹凤和司总他们了!”
周三原有了台阶,就体面地下来了。
有人问:“周市长,还搞不搞开工剪彩仪式呢?”周三原一瞪眼:“搞啥搞?
这不等于结二次婚么?那么光彩?把有限的钱投到工程上去!”
会散了,人们默默地往外走。为了缓和矛盾,吕展叫住了周三原说:“周市长啊,孙副省长视察梧桐钢铁来了,晚上跟我一块陪陪客吧!你最懂钢铁,
能言善辩,又能喝酒,替我挡挡驾。”周三原说:“吕书记,我这几天咽炎犯了,喝不了酒啊!”吕展说:“那就不喝酒,人家省长也就是喝点红酒!”周三原脸上有了笑模样:“我知道孙省长的底,他是加钢出来的干部,酒量大着呢!”吕展笑道:“他刚做完一个手术,今天不会大喝的。”周三原说:“好吧,
我跟你去会会他吧!”说完分别上了汽车。
天色尚早,司梦池坐着汽车回凤凰甸了。他脸上布满了乌云。今天的会并没有给他带来快乐。他的耳畔一直回响着会上吕展提出的几个振聋发聩的问题。这使他的头有些疼,他闭着眼睛,用大拇指和食指揉着太阳穴。
启用老图纸不仅遭到了吕展的质疑,更遭到了杨丹凤的反对,司梦池异乎寻常地表现出一个科学家身上不应有的暧昧态度,为什么?司梦池长长叹了口气,也在内心问着自己:“为什么呀?”他睁了一下眼睛,从反光镜中看见吕展的黑色奥迪尾随其后,他知道那是吕展的车,吕展也是要从他身上找到“为什么”这个答案的。
车到半路,司梦池见路旁有一家饭店,就让司机将车停到了饭店门口。他径直走进了饭店,在桌旁坐下。他透过玻璃,看着吕展的车也停在门口,吕展下车走了进来。吕展知道防潮大坝工程的时间很紧了,必须要把情况弄明白,晚上没有陪同孙副省长吃饭,周三原代表他去了。吕展开玩笑说:“司总,吃饭也不叫我一声。我可是厚着脸皮跟来了。”
司梦池说:“这不天都黑了,吕书记又不管饭,我这肚子可比不了你们年轻人啊。再说,我哪知道书记的车在后边监督我呢。”
两人哈哈大笑,安排司机在前厅就座,两人进了雅间,当服务员进来问点什么菜时,司梦池说:“先上冷饮吧!”
吕展一愣,冬天的冷风来了,越往海边走就越冷了。司梦池竟然要吃冷饮,令他有些奇陸。但他很快明白了什么,问:“是冷却冷却心火呀?”
词梦池不答,过了片刻说:“你也来一杯!”
吕展咧咧嘴:“我这牙过敏,这样吧,冰激凌我就不用了,来杯冰镇的可口可乐,我陪着您老人家,等吃完凉的,再上热的,咱俩好好喝几杯!”
冰激凌和可口可乐上来了。司梦池用小勺子挖了一小块放进嘴里,脸上洋溢着陶醉的神情,说:“舒服!”
吕展埋头喝了一口,哇地叫出来:“好凉啊!”然后捂着腮帮子,牙疼了起来。
司梦池苦苦地笑了,让服务员上了一瓶温的可乐,说:“老弟啊,你就别跟我受罪啦!”
吕展不肯,固执地说:“我怎能说话不算数呢!”说着,又喝了一口,这一次,他感觉嗓子眼热乎乎的,说:“好多了,好多了。”
司梦池满怀感动,眼睛湿润起来。
吕展停了一会儿,问:“司总,我有些不明白呀,今天的会上,您是怎么啦?连杨丹凤都很吃惊,您的表态促成了一个错误的决策,又使这个错误的决策罩上了科学的光环,难道您没感觉出来么?”司梦池慢慢咽了一口冰激凌,有些为难地说:“市政府已经决定的事,我不能不听啊!”吕展激愤起来:“市政府的决定也有个对错,可您又做了什么?连一个起码的科学家的态度都没有,您不是作家靠想象推理工作,您是科学家啊,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就是因为您的海洋专家身份,北钢才派您到凤凰甸来啊!这个道理您比我更懂。别的不说,我向您请教过,加固原有堤坝是不行的啊!”司梦池躲避着吕展犀利的目光,仓促回应道:“科学家也是有感情的,有时候感情会占理智的上风。”吕展说:“司总,我知道,老方案浸透了您多年的心血,可也要看现实情况嘛。在科技高速发展的今天,您可不能倚老卖老啊,上次遭难,人家可以推给渤海潮,如果这次再来一场,往哪儿推,往我吕展身上推吗,我绝不答应!”司梦池变得忧心忡忡,将没有吃完的冰激凌推到一边,说:“你是总指挥,让工程延期动工吧!我可能是糊涂了,错了。”说完吁出一口气。吕展端起可口可乐来喝了一口说:“司总,您好像有心事啊!”
司梦池看着吕展说:“你并不知道可乐的配方,可你依然喝它。”
吕展见他不愿说下去,也不便深问,说:“刚才我有些激动,有些言语不周的地方还请您原谅。虽然工程上马的事会议通过了,但我还是会找周市长表达我的意见的。”
吕展叫服务员:“上酒,上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