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官员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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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海洋馆坐落在梧桐市荷花湖的塌陷里。这里是采煤塌陷区,经过几年的治理,已经是一处风景区了。今天阳光明媚,海洋馆已经装修完了,远远看去,像一条巨大的蓝鲸。各种海龟、海脉都在水里游动了。门前的空地上彩旗招展,锣鼓阵阵。周家富将白发侷得黑亮,梳理得一丝不乱,鋳躇满志的神情荡漾在脸上。祥叔取下披在他身上的羊绒大衣,露出一身笔挺的西装,扎着一条珍珠领带,衣襟上佩着一朵鲜红的鲜花。鲜花下写着“嘉宾”字样的缓带在随卿跃。仪式由周4激主持。人们都疑惑,天龙所有的活动都是杨丹凤来主持,今天杨丹凤怎么没有露面?可能是杨丹凤还没有走出司梦池去世的阴影吧?吕展和周三原几乎是同时到来的,看见刘子龙和温洪涛已经早到了。吕展赶紧跟温洪涛寒暄一番。周家富走到吕展身边,紧紧握手说:“谢谢吕书记的光临啊!”吕展说:“我们要感谢您对荷花湖生态城建设的支持啊!”仪式幵始了,周家富首先讲话,一大堆感谢的话语之后,他提出把海洋馆建成梧桐公益事业,并免费向各学校学生开放。此举贏得了潮水般的掌声。接着,他宣布聘请北京的两个专家为海洋馆技术顾问,并颁发了聘书。最后在劈啪作响的鞭炮声中,吕展和被邀请来的几位市领导,对着大红的绸布合上了剪刀。随着彩带被剪断,人们欢笑着往海洋馆里涌。周家富精神矍烁地带着吕展走在最前面,边走边看这个庞然大物。温洪涛很兴奋:“铁嘴啊,想不到你对海洋还这么内;行啊!海洋是我们梧桐的最大优势,你这个海洋馆建得好!我们的思路就是,用蓝色思路改写黑色煤都的历史,你这儿是教育人们认识海洋、热爱海洋的好课堂啊!”周家富说:“我作为市政协常委、优秀企业家,我责无旁贷啊!”海洋馆的参麵道是曲径通幽的。周家富的眼睛总是瞟着吕展:“吕书记,你多:提宝贵意见啊!我可非常在意你的意见!” ;

吕展微笑着说:“这方面,我不是太懂。但是有一点,这将成为荷花湖的一个景观啊!”周三原在一旁附和说:“吕书记,这不仅是景观,还是一个旅游场所啊!必将给梧桐带来旺盛的人气啊!”大家都笑了,吕展没笑,他想周三原私自找规划局办了这件事情,肯定是他想修补与周家富的关系了。有这种血;缘,到什么时候也远不了。

周家富对吕展说:“吕书记,我们这个馆还能解决一些就业啊!对一个城市来说,人流决定商流,人气决定财气。对于我们这些老板来讲,哪里有人哪里就有商机。对于官员,招商之道在于亲商,亲商之道在于敬商、安商、富商啊!”

吕展听出周家富的话是说给他听的。这个老家伙还耿耿于怀呢!他说:“无商不富啊,我们梧桐欢迎越来越多的商家参与发展啊!”

客人都散了,周伟带着杨丹凤来到这里。两个人边走边对荷花湖的开发进行讨论,周小伟笑笑:“我们英雄所见略同啊!这样的思路还真不错!”杨丹凤哼了一声:“冤家路窄!”“我是冤家?”周小伟愣了愣说,“我看吕书记才是你的冤家,别忘了,是他把司总送上黄泉路的。”杨丹凤气得眉毛一挑:“你高兴了?”周4淮咧了咧嘴说:“我怎么会高兴?我非常非常的难过,司总是你的干爹,也是我的干爹,知道吗?”杨丹凤不想理他,径直往前走:“司总跟我的感情,跟你没关系!”周小伟追上来说:“我们的新方案还没有搞出来,还在按旧方案施工,这是周三原的主意。我看吕展八成是得知旧方案有问题,才秘密调査司总的!”“你应该知道。”杨丹凤说,“过去,整个大坝工程的匆忙启动,完全是周市长一手拍板的,被认定是豆腐渣工程,周市长肯定是没面子呗!”周小伟反驳说:“吕展既然认为旧方案不行,就应该说服司总,不应该胡乱猜忌别人,攻讦他人,这也应该是人的道德底线吧!”

杨丹凤边走边看,边看边说,周小伟跟在后边,她有些难堪地说:“司总那倔脾气,我能说得动他吗?”杨丹凤停下脚步,应该是她看见了一条曲线优美的海豚,海豚俏皮的嘴巴紧贴着玻璃墙,杨丹凤接近它,用红唇吻过去,海豚欢快地跳起来。杨丹凤冲它摆摆手继续向前走。周小伟站住了,看着那条跳舞的海豚,挥起拳头朝玻璃墙砸了一拳。

庆典结束后,周家富在金鼎大酒店安排了午宴,招待出席开业仪式的领导和来宾。吕展推说有事,不想凑热闹,因为他不喜欢同周家富来往。吕展上了汽车走了。周家富脸色沉了沉,周三原也要走,周家富生气了,他将拐杖往地上一戳:“三原,瞧不起你叔是不?还是怕吃了一顿饭你叔讹上你?想当年你瘦得跟小猫似的,到了我家得啥吃啥,从来可都没客气过呀!”感恩是周三原的一条软肋。他听不得这话,只得就范。来宾席设在大厅,领导席设在包房,而周三原就餐的房间里有刘子龙、温洪涛、周家富和周小敏、周/彳佛等人。杨丹凤说她有事也没有参加宴会。

吕展的汽车缓缓驶出来,碰上妹妹吕云红的汽车,他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有些奇怪地问:“你也参加庆典啦?”吕云红慢慢将车停住,说:“哥,没有参加。那是你们领导的事,人家请我干啥?既不能增光,又不能添彩。我是自个儿来看看热闹的。”吕展无意间朝妹妹一笑,关了车窗走了。吕展让司机开车沿着整个荷花湖转一转,看看这里施工情况,春天到来的时候,这里会是另一番景象了。

吕云红来这里有自己的目的,但她没有跟吕展说出实情,和她一起吃饭的还有佟春喜。她是奔佟春喜来的。佟春喜挺起了肚子,衣着很讲究,一身的名牌,脑袋被周小敏弄得很亮。正是反贪局追查他的非常时期,佟春喜不喜欢拋头露面,尤其不能在岳父的海洋馆开业仪式上抛头露面,人们越是没有在公开场合见到他,就越是会想象他在为沧县经济发展埋头苦干,这种想象本身就是一种民意啊!

但今天他不能老老实实坐在那张硕大的经理桌前了,吕云红几乎把他的手机打爆了,非要和他谈一谈。恪春喜忌讳上班时间有女人找他,怕给别人落下口实,于是就把地点定在了金鼎大酒店,并赶在参加海洋馆开业典礼的领导来宾就餐前溜进了饭店,选择了拐角的一个雅间。吕云红来了,开门见山就要欠款,尽管压港的铁矿粉由杨丹凤联系出手了,没有赔,但也没有挣钱。因为她拖欠珠海某厂商的物资款迟迟不归还,被债权人起诉了。吕云红态度很明朗:“人家起诉我,我就起诉你万达,反正你是法人代表,一个副县长站在被告席上不体面吧?”

佟春喜满脸堆笑说:“妹妹,你就是我的亲妹妹!你哥哥是书记,嫂子是银行家,我怕你还不成吗?金融危机来了,我也是被三角债拖着,两手攥空拳啊!”

吕云红没好气地说:“你麵我家雜老爸的关系,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让你难堪,可我已经到了绝境了,如果你拿不出钱来,我只能到法院说理了!”

佟春喜头上冒汗想不出什么办法,就一杯接一杯喝酒,越喝酒汗冒得越多,吕云红看着有些腻歪,就去了洗手间,她知道佟春喜不会溜走,满楼都是参加庆典的人。回到雅间,见佟春喜已打开了房间里的卡拉OK机,正拿腔作调唱着梅兰芳的《宇宙锋》,听着他的娘娘腔,吕云红感到一阵肉麻,她走过去关了电视机说:“真受不了你,简直是杀人武器!”

佟春喜停了唱说:“我还得过万达杯京剧清唱比赛第一名呢!人家都说闭上眼睛听梅兰芳,睁开眼睛看佟春喜!”

吕云红大声说:“得了,你不花钱,人家不揍你才怪!说正经的,看你高兴劲,是不是钱的事有谱了?”

“哥哥我想出一条妙计!”佟春喜得意地说,“我们万达手里压着一艘旧船,是从烟台国家海洋研究所退役下来的考察船,身份可不一般啊!原本是给拆船厂进的,可拆船厂黄了。就那么撂着呢!听说杨丹凤的精品钢研发中心考察渤海潮正需要这样一艘船,天龙集团本来就资金紧张,买不起新的,再说买新的也得不偿失,隧道建成就用不着了,我看这正是机会,你去说服你哥,找杨丹凤把它买下来!”

吕云红不屑地一笑。

苏丽娟回到梧桐还带来了各种调入手续,按照她在省城银行的级别,她应该到梧桐人民银行当副行长。可是,人行的职位已满,不能给她安置了。吕展没有怎么发话,马进秘书长就找分管金融的姚刚副市长联系,姚刚找了银行方面协商,将苏丽娟安有降了建设银行。在苏丽娟看来,这当然是权宜之计,她打算稳定下来还是去人行。上班后,行长悄悄告诉她时间由她随意安排,也就是说她可以不上班。吕展对行长的照顾很不满意:“我们不能搞特殊嘛!”苏丽娟沉了脸说:“我没有搞特殊,要是搞就当行长了。”这样一来,在刚来到梧桐的一段时间。她几乎天天在家,或做家务,或偶尔翻翻金融方面的书、时尚休闲杂志,或干脆大段时间大段时间地看言情电视剧。时光在她的手中就这样随意打发着。她想,做一个赋闲在家的女人真好,多少年她已经没有这样地放松自己的身心了。等儿子明明下个学期转到梧桐,她估计就不会这么轻松、了。

这一天,苏丽娟正为电视里的女主人公遭丈夫抛弃而嗟叹之时,门铃响了,打开门,门口站着一个衣着华丽婀娜多姿的中年女子,她自报家门:“嫂子,我叫周小敏。”她的身边停着一辆宝马轿车。苏丽娟不认识她。但她听丈夫说起过这女子的名字。当周小敏说:“我是沧县终春喜的爱人,也是云红的朋友。”她才恍然明白了,热情与她握手。

苏丽娟说:“你们的吕书记不在家/她看着那女子,心想:“这也许就叫风情万种吧!”

“嫂子!”周小敏笑了,“我不找他,我找你,我去你单位找了,说你在家,好不容易才找来了。是这样,我们建了一座海洋馆,很好玩,想请你去看一看,这不派我开车来了。”

苏丽娟觉得与其为电视里那些疯疯癱癫的男女的命运牵肠挂肚,倒不如出去透透气,室内的海洋也会让人的心情好起来的。

苏丽娟回到家时已经是晩上八点多了,忽然听见了琴声。估计吕展已经回到了家,他正站在灯光柔和的客厅里拉着蒙古马头琴,曲调悠扬奔放。苏丽娟听出是《赛马》,但个别音节不太准。她鼓了几下掌,拉亮了吊灯。吕展将琴一丢,仰身躺在沙发上:“回来啦?连吃带玩的很风光吧?”“你怎么知道?”苏丽娟边脱外衣边问。“周小敏打电话告诉我了。”吕展说,“老婆不做饭,都是男人惯,我还没吃晚饭呢!”苏丽娟讽刺说:“是吗?那你还有精神拉琴,饱拉饿唱,该不是撑的吧?不过你这官越做越大,琴拉得越来越差呀!”苏丽娟边说边走向厨房,却被吕展叫住:“你回来。”苏丽娟间来了。“把吊灯关了,怪刺眼的!”苏丽娟把灯关了,屋子里又恢复了壁灯的柔和光亮。吕展说:“你坐在这儿!”苏丽娟坐在了他身边。吕展有些粗鲁,抓了苏丽娟的手,说:“逗你呢,我吃了。自从到了梧桐,想回家吃饭都难。今晚吃的是药膳,都是补的。”苏丽娟一本正经地问:“谁请的?”吕展说:“说了你也不认识。”苏丽娟扑哧一笑:“我也不问了。”二人躺在床上。苏丽娟讲起了一天的行程,无非是看、玩、吃,又谈论起她眼中的周小敏和周家富。她说周小敏漂亮,张扬,善交际,像是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周家富城府很深,难以琢磨。苏丽娟告诫吕展,不宜与这两个人交往,周家富对你还耿耿于怀呢。吕展听着苏丽娟喋喋不休,笑了:“我知道的,你就别瞎想了,我心中有数。我可警告你,佟春喜和周小敏都不能来往!”苏丽娟掐了他一下,说:“我知道了,往后吃了药膳哪儿都不能去,回家来!”吕展哈哈大笑。

说话间,响起了门铃声。吕展一看表已经十点了,自言自语地问:“谁呢?”苏丽娟拉住他:“别去开门,怕是坏人吧?”吕展说:“这是部队大院,一片净土。”说着下床,穿了衣服去开门。吕云红拎着一个大皮箱走进屋来。吕展开玩笑说:“云红,自打哥当了书记,还没人给我送礼呢,没想到第一个送礼的是我妹妹,带的金条还是珠宝啊?”吕云红把皮箱放在桌子上,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说:“哥,你自个」#吧。”

吕展打开皮箱,里面装了一沓沓的百元钞票。他瞪大眼睛,愣住了。少顷,他问:“你这是干啥?”

吕云红边吃着茶几上的香蕉边说:“送给你的。”

“啪”的一声,吕展的手掌落在了桌子上,吓得吕云红跳了起来。

“云红,你把你哥当什么人了?哪儿学的这套?”吕展指着妹妹的鼻子喝道,“你可别把他往火坑里推啊!”

吕云红小心地说:“哥,这是我自己挣的钱,知道你和嫂子生活不富裕,妹妹送哥哥钱还算行贿啊?”

吕展严厉地呵斥道:“有什么事你就说,钱你一定给我拿走!”

吕云红咯喀地笑了:“天下没有比我哥更廉政的官了。”

吕展说:“我问你,这钱到底哪儿来的?”苏丽娟穿着睡衣跑了出来:“吕展,你嚷什么?云红是自家妹子,你可别委屈她。”跟着扶吕云红坐下,又关上皮箱,交给吕云红,问:“你有什么事吧?”

吕云红鼓足勇气跟吕展说了考察船的事,她没有说是佟春喜让她这么做的,只说是自己的蓝海洋公司要做生意。看着妹妹像被枪声惊吓的小鸟,吕展的心开始不安起来,这些年他离家在外,照顾父亲、养家置业的事几乎全都落在了妹賺嫩的肩头,她吃了多少苦,从来没对他这个哥哥提及过。吕展吁了一口气,怜爱地拍拍吕云红的头,说:“只要有办法,哥哥帮你!”吕云红点点头,拎起皮箱要走,被苏丽娟拉下:“都半夜了,你带这么多钱走哪儿去,还在你的房间住下吧!我和你哥又不抢你的钱!”吕云红笑了:“这是陰话啊?”苏丽娟就带她上楼进了房间。苏丽娟把她的铺盖弄好就下楼了。吕展又上来了,笑着说:“咱家可没枕头,你枕着皮箱睡吧!”吕云红说:“你就别逗啦!”抵御渤海潮的新方案是一项复杂工程,杨丹凤和研发中心的成员为此而努力着。当他们把心血浸在新方案中之时,按照旧方案施工的防潮大坝已在紧锻密鼓的进行中,这使他们的工作变得毫无意义。身为分管研发的副总周小伟一直袖手旁观,冷嘲热讽,这让杨丹凤越来越愤懑,越来越感到事情的严重性。尽管工程队换了,是凤凰甸管委会自己的施工队。这一天,天气很冷,天气并没有影响施工。可是,杨丹凤终于在吕展面前爆发了。吕展当时正在工地上穿梭,杨丹凤拦住了他:“你为什么不把工程停下来?”旁边都是工人。杨丹凤的质问令吕展有些难堪。他指指不远处的车:“去那边说吧?”杨丹凤气冲冲地超过他,径直朝车走去。有人向他们侧目而视。吕展到了车前,低声喝道:“丹凤,你嚷什么?”杨丹凤倔强地说:“我能不嚷吗?我恨不能用高音喇叭喊呢!你想那次的悲剧重演吗?你这是变相腐败!”

“一派胡言!”吕展一拳砸在汽车顶上,“我是一名党的干部,必须遵循组织原则,在市政府的联席会上我是唯一持反对意见的,但我却要违心地指挥用旧方案施工,我不痛苦吗?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严把工程质量关,还有,就是像你说的,假如万无一失,那么也就成了对司总的最好祭奠,我们为此而自豪和欣慰!”杨丹凤冷笑一声:“你的想象的确动人,但科学是忌讳假如的。我很失望。”杨丹贿身就走,吕展叫住她:“丹凤,希望你还要继续把新方案研究下去。”杨丹凤无奈地摊开双手:“除了制定万无一用的新方案,我还能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