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东鳞西爪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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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文事篇(3)

当然,也不尽是秋风悲歌。文艺评论也不乏热闹者,比如,某新作品甫一问世,评论者立马跟势。也有集束式的评论,这有点作秀式的热闹,尽管令人生疑。或者,一些定单式的评论,把自主风格销蚀殆尽。但作为评论的一种样式,也将就着支撑。现如今,文艺评论走入了大众视野,多有媒体的推举之功。都市报刊,网络在线,或者可视的影像,热衷于文艺的趣闻轶事,间或有些对文艺状态的报道、评述。这样,过去被认为高雅小众的文艺评论,与受众有了较多的关联。一些受众也许就认可了这种快餐式的点击式的文艺评论。所以,时下,现象类的评说,热点式的扫描,问题式归类不时充斥于这些板块之中。所以,遂有了我们今天可以谈及的文艺媒体与文艺评论的如何开展,云云。

难说是好是坏,难说是进步了还是相反。至少,当前的文艺评论与大众的联结,更多的是这些媒体的功用。当然,这类点击式的、报道式的文艺评论,及时地对一些现象进行追踪,但文艺评论是一个专业性的系统工程,这是远远不够的。所以,从文艺评论的本身出发,寻找与现实的结合,寻找新的行进姿态,可以说题中应有之义。

如果再进行一些梳理,目前的文艺评论,在大众面前,那些专业性的深入探究,退让于那些即时的快餐性的报道,或者说,学理性的让位于感觉型的。感觉型的,快餐式的,容易是蜻蜓点水,细雨闲花式,在零碎而散漫中,化作轻浅的颂歌。文艺的评论成了一种时尚招牌。

文艺评论在时下的文化背景下,在相应的文化受众的口味面前,变化为软性的甜点,人情似的送礼,功利束缚了手脚。不能苛求这些都是媒体的评论招致,但这些有着强势状态的媒体评论,很可能成为轻阅读,重介绍,轻思索而重灌输的受众们观察文艺的一个视点。尽管,媒体的文艺评论打短平快的突击战,把人们对文艺的期待和预期,提出了新的要求。

古人爱说,文学风骨,文学的精神品质,那么,文艺评论和文艺批评呢?我以为,循此而问,时下的评论所欠缺的是现实性的精神,是学理性的姿态,是独立性的风骨。或者不一定是众多的什么什么,但无论如何,是一种超脱于大众文化的轻慢狂歌,变成一个具有独立品格的精神文本。

面对文化的纷纭之象,众声喧哗,良莠不齐。保持住姿态,以强烈的现实之精神,进行一种独立的思考。矜持的优雅,是文艺的高标格,是评论的状态。不能为赋新词强说愁,但也不能为尊者和亲者讳。丧失了应有的状态和放弃了应有的姿态,是没有生命力的自戕。

批评之成立,要有独立性品格,而评论之所以能传世、得道,当是自成标格。面对文坛,背对生活,这或许是创作和评论的共同的姿态。就其品性来说,无论是大众媒体评论,还是学院的专业研究,不迷失自我,也就可以大气有为,活色生香。

2007年7月“有效评论”何处寻

人们都在讲,当今的文艺评论面临诸多问题,可以说是有许多难题,开药方,找穴位者也不少,却很难找到切实有效的答案。梳理六十年来文艺评论得失,文艺报创刊六十年纪念给出的议题有一个:如何增强文艺评论的有效性?或许,这有效性是个切入点,有可说道之处。

那么,有效的评论何在?或曰:什么是有效的批评?

有效就是管用、实用,证之于读者,或受众,就是说了有人听,写了有人读,不做妄言,不是谵语,不泛泛,也不吓人,于文艺创作和读者都有裨益,于文学史也留下痕迹。如今,信息时代媒体发达,资讯快捷,如将评论也当作信息,一种资讯的话,这个有效性,就是要让受众受用,或可进入网络中获取点击量,成为益于创作,感染读者的良言诤言。因此,我以为,如若是有效的评论、管用的批评,现在的评论和批评缺少点什么。

首先,缺少应有的矜持,而多的是一些近距离地追踪,简单的颂歌。所谓赞歌似的、人情的评论等等,其为人诟病之因,不好准确把握,但是,这类批评,缺少与创作保持应有的距离,不能不是重要原因。距离,就是客观,没有之,不冷静,不客观也。常见的是,一部作品刚杀青或还未完之时,就有论者动辄数千言,笔下生风。策划的评论,甚至超前评论,游走在各类报章媒体。不独文学作品,一出戏、一台晚会、影视歌舞,也不乏其例。何其如此,除人情的、商业的、急躁心理、甚至官方意识等等影响之外,作为当事人特别是执笔者,最当冷静的评论家们,缺失了应有的矜持与冷静。这种急躁的、功利性的评论,总是以高亢昂扬的颂词虚语为基调,如此一来,有效的评论何在,只是一种期望而已。

其次,是学理的缺失。评论是科学,艺术要严谨,无可否认,多少评论只是在重复内容,借题发挥,言者虚妄,缺少理性,更少有学理的分析。那些创作者急于赚眼球,评论者何苦听他们调遣?评论大家们,多是从一些常见的细微处,钩沉发微,进而触摸到学理的理性的层面,条分缕析,作深入的分析。远的古的不说,像鲁迅、茅盾对现代作家特别是年青作家们的分析,李健吾鉴赏性的戏剧评论,蒋和森对红楼梦人物的小说评论等,为一代大家之标尺。评论是与创作进行心灵的沟通与碰撞,不仅是故事情节的复述,贴标签似的对号。学理上的淡漠,使当今评论易患缺钙软骨症。学理性的缺失,又容易成为大言戏说似的泛滥。大言滔滔,华而不实,这种评论是类型化的批发似的,套用在任何创作中也无妨。没有个性特质,造成了当今评论学理的稀薄。

再者,缺少综合性,流行个案似的零打碎敲似的评论。即使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也曾有诸多综合评论,引起反响。诸如,新时期之初,不同体裁和风格,不同作家层面,同一年龄段的地域性的特色和个性的评论,成为那个时期文艺评论的重要选题,留下了至今足可以引为荣耀的记忆。可是,这种吃力的下硬工夫,见功力的批评和评论,少见了,往往是只见树木不见森林似的点缀评论。一些美其名曰评论的报纸版面上,多是一些杂拌类的文字。这不能不让人想到,综合性的、深入的现象研究,成为一种紧缺,而这才体现了一个时期文艺评论的深度。当我们想起俄罗斯文学群星耀眼时,我们不能不想到十九世纪的俄罗斯文学批评家们的贡献,别、车、杜,以及众多的研讨普罗文学的大师们,以其对文学现象和群体创作,特别是新人新文学所作的贡献。不止于个案的探索,着眼于综合性的分析和研究,文学评论才有厚实的基石。

2009年9月无边光景时时新

过往三十年,文学者,皇皇然,灿灿然,虽也不乏恨铁之憾。回顾与展望,也让人欣慰。文学之路,风雨兼程三十年,文学园地,莺飞草长,万紫千红。

遥想当年,新时期肇始,乘思想解放之大势,得改革开放风气之先,文艺复苏,群情激昂,宿将新秀,摩拳擦掌,观念碰撞,一吐为快。就有了真情文字,性情华章。锦绣之作,大小由之,无边光景,蔚为大观。回忆历史,悼念故人;褒扬世事,展现宏图。各有倾吐,竞相表达。我们看到,散文者,长歌当哭,十里长安街上,不尽思念泪;诗歌者,小草言志,吟唱思念之情,恸民族之悲怀;小说者,举控诉伤痕之旗,反思教育缺失。报告文学,描绘民族精英风采,抒发现代化的热切之期;杂文,锻思想之爝火,扫保守之陈规。文学题旨丰富,视野宏阔,新人辈出,尽得风流。几代作家,笔意纵横。写改革者,有乔厂长之奋进高歌;反思当代历史,有大墙下追求自由的不屈抗争,或有对中华文明深入的开掘与钻探。抒写青春,有知青人生坎坷命运的探究。现实历史,个体群象,洋洋大观。新时期之初,文学顺势而为,千帆竞发,共襄胜景。

及至,九十年代风云际会,市场经济渐进展开,文化多元多样,全球化的经济浪潮和商品经济方兴未艾。经济之变,文学敏感。虽不似改革开放前十年风光,所谓各领风骚没几天之说,不无道理。随着商品文化、都市文化的渐进强势,文学虽也自持,仍坚守人文理想大旗,却也难以独善其身。文学应变于大势,受欢迎的是各类励志的、青春的、情感思辨的篇章,甚至也有痞子式搞笑的流行。快餐性、流俗化与浅显的影视文化,大行其道。文学欲前行而趔趄,但变法在所难免。一时间,如何从本土文化中寻找养料,或者,文化的原创性,文学的民间立场、民族性、现代精神等,成为迫切话题。现代性与大众化,雅与俗,严肃与通俗,崇高与庸俗,解构与重构等等,成为困扰于文学的多方支点。好在,多元化孕育了多样性。文学的人文精神,文学的神圣性,成为共识。这时期,历史小说,改革文学,先锋文学,现代派,古典主义,以及众多的探索性文本,有如山花烂漫。使命与责任感的驱使,文学家们不倦地努力着。较为流行的是,描绘底层人生的写实主义,眼睛向下,视点下沉,壮大着这一时期文学主题。打工文学,新写实、创业者形象,等等,丰富了文学人物画廊,成就了文学的万千气象。在散文随笔中整体性地展示历史文化,坚守人文精神,比如,田野笔记式的大文化散文走俏,历史小说的繁盛,文化反思的普遍,成就了文学的文化品位。

在人们期待中,新世纪来临。“世界是平的”、地球村,让文化的全球化成为可能。当代中国文学,并不封闭自己,在借鉴与学习中,完善着各种各样的探索和试验。悬疑的走俏,精怪的流行,网络的兴起,青春文化的仍然强势等等,无不丰富了时下的文学风景。现实生活的巨变,见证人的角色意识,当代中国文学,思想性较之以前更为突出。现实的诸多困扰,物质性追求与精神性坚守,比如,人与自然,物质的发展与人的现代化焦虑,商品化与人文精神。工业化与本土性,人与自然的共生共存,国家意识与个人发展等等,成为文学反映生活所必须面对的。于是,一些长篇小说、一些长篇散文的主题,或者是人与自然关系,或者探索工业文明中人本主义。现代化的每一历史进程,必然推进了文学的内容的丰富和文学精神的变法,这也是时代期望于文学的。

与时代同行,与生活同步,三十年文学经历了一个长河奔流的过程。作为精神性产品,文学的风光与否,并不在于读者的多少,或者文学的发展,不应当只是时尚的因子。但,现时的科技进步,文学如何利用现代技术壮大自己,强其筋骨,尤显得重要。如今,就网络文学一端,已把平面和纸质的阅读当成过去和历史了。而还有刚刚起步的手机文学,更是把这种单向度平面的文学,提升了一个新的境地。挑战与机会并存。面对新的变革,文学自身如何呢?如何既有个体的灿烂,又有整体的辉煌呢?

2008年10月2003:给散文卸下包袱

从全年的散文随笔中各海选一本,是一件需要胆量的事。但因这两年的“年选”工作,一直为我们承担,今年也顺理因袭了,虽然遗珠之憾在所难免。从浩如烟海的散文作品中,选出一年的精彩优秀之作,且还要争取读者的认同,不是件易事。对于这个每年都有不少版本面世的“年选”,见仁见智,贬褒不一,均在情理之中。只是,作为选编者有一个自己恒定的标准,一个“自以为是”的散文创作面貌的判断,是不能缺少的。能为爱好散文的读者和研究者们提供一个有兴趣的读本,也就心所释然了。

回头来看,本年度的散文创作似乎并没有什么大起色,按说现在的出版社、报刊杂志上,冠以散文的东西像山花野草似的铺天盖地,各种散文的评奖比赛,也常有所见,可真正上得了档次和有品相的东西并不多,与这疯长的阵势不相匹配。尽管人们对散文现在状态,有各种好评,有各种意见,还提出了一些创新的口号。但在我看来,文学的年度收成,进入二十一世纪后,渐趋平缓沉稳。而散文的长势也同整个文学的状态一样,显现出理性的平实,或者可以说,是一种淡然的静寂。

幸耶,忧耶,可引起我们的思索。在进入新世纪的这几年,如果找出文坛的大致走向,我以为相对于前一个年代来说,平实而内敛,沉稳而自由,是它的基本面貌。从社会生活的角度来考察,在一个思想渐为活跃,个性更为张扬,状态日趋自由的创作前提下,文学的发展应当是稳步的、平实的,前些年的急躁、近利、盲目、飘忽的种种文坛病灶,近年来不能说已绝迹,但可以说没有那么大的创面了,一种内敛而自在的文学状态悄然呈现,这应是一种好现象。故而,这种大趋向上的平实沉稳,使得一些最能体现创作年度收成的文学样式,并不追求多么大的声响,也不去人为地形成阵势。作如是观,散文或者其他文学品种的平稳沉实,兴许是好事。

当然,在文学的某些领域,比如长篇小说,不时有一些炒家们作秀,叫卖市场,比如以性别来包装推荐,借媒介来炒作,用所谓“身体写作”来吸引读者,学经济领域里搞所谓“眼球经济”、“注意力经济”的玩意儿,甚至有些作者和出版社联手上阵、亲属朋友齐吆喝,鼓噪一时……这与真正的文学、真正的创作没什么关系,尽管他们也打着文学的旗号,除了徒增一些谈资,煞费苦心者腰包有些进项以外,对文学和创作当于事无补,可以不值一喙。有意思的是,这类闹剧式的把戏,在斯文的文坛却屡见不鲜,真不知是因为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还是因为,利用了人们的善良,总让那些拙劣的表演者有些市场,想想也挺悲哀的、可笑的。

在散文创作中,这种现象也时有所见,有时更为滑稽。比如所谓名人效应,找一些影视荧屏上有脸的主,找一些与名人(多半当是过世的故人)有过纠葛有过交谊的,出一些所谓纪实文学或者散文的东西。还有,名人都忙,名人有钱,找枪手,杜撰史实赶好的说,出版后的新闻发布会,媒体动员会,大搞豪华阵营,其实,多是闹剧似的为人诟病,好像有一大帮人专门从事着这样的文学掮客之事,于是,所谓的创作也是某些人在这种不正常的热闹中干着有悖于文学本质的勾当。这样说,真不是对它们或他们的不敬。

文坛不应排拒热闹,但一个正常的成熟的文坛,没有那些黄钟大吕式的有质感、有品相的东西,是有愧于读者,有愧于这个变革而昌明的时代的,如果让那些钻进钱眼,散发着铜臭的东西假文学之名大行其道,这个文坛也是变了味,有失颜面的。

所以,抛开那些热闹表象的东西,我们看到,有不少散文作品体现出人文精神内涵的丰厚。也许它们没有参与制造热闹,没有声势宏大的推荐和作秀似的叫卖,而这些作品体现出的人文精神,对社会人生对情感命运等等的抒写和描绘,令人读之受益,对人物命运和时代生活的纪录描绘也具有史的意义。正是这些作品在抒写世道人心,怀念故人故事,描绘精神情感,纪录历史人文等方面,留下了一个年度文学的印迹,也是对那些所谓明星散文、名人秀似的散文,作了反拨。在本书所选的这些篇什中,不能说是为今年度最好的但至少是摒弃了一些人为的外在的东西,是一种真正在精神内质上纯正的文学。“人间要好诗”,人们能读到好散文,是一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