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拉明是个有智谋的孩子,善于动脑筋,凡事不蛮干,此路不通,那就换条路再走。中午过后,他想与郝小雨一起去见徐芳律师,他不能躲了,一定得有一个正面交锋。迟早要把这层脸皮撕破的。他皱着眉头思考着怎么谈,慢慢就在床上打了盹。睡着的时候,忽然觉得天空起了雾,他和郝小雨在雾天里寻找着什么,误入了一个装假药的仓库,库房里的雾,慢慢就变成了蜘蛛网,将他们单薄的身子裹得紧紧的。后来蜘蛛网变成了一根根的绳索,将他、魏佳和郝小雨的脖子缠了一道道,他伸着手臂呼救:“救命啊!救命啊”他拼命地舞动手臂,踢腾着双腿,小脑袋也像拨浪鼓似的摇来摇去。
不知是谁把他给拽醒了。醒来一看,郝小雨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她粉嫩的白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胳膊。是午后,灿烂的阳光从窗子照进来,她的脸颊格外靓丽。易拉明还没有从惊恐中恢复过来,白着脸说:“郝小雨,你听见了什么?我是不是喊救命啦?”
“你的喊声好大,做噩梦了吧?”郝小雨坐在他的床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看来你这侦探也不灵了,你爸爸骂你了吧?”
“我不怕!”易拉明从床上爬下来:“走,我们找徐芳律师谈谈,看她到底是人是鬼!”郝小雨撇了撇嘴说:“谈?凭我们谈谈就能摸清她的底细?她能跟我们说实话?我看你是发烧了!”
易拉明倔强地说;“她不说,我们把假药和化验单要回来。她要是不给,我就把我爸爸叫过去,当场对质!”
郝小雨想了想说:“我们真的没路可走了,当初我们太信任徐芳阿姨了,没了假药,连你爸爸都不相信我们了!”
易拉明说:“走,我们闯她的办公室!”易拉明和郝小雨来到律师事务所,一眼就看见徐芳律师正跟当事人说着话。看见易拉明和郝小雨来了,徐芳大大方方地点点头,分别给他们一瓶“娃哈哈”矿泉水,示意他们在外屋等一会儿,自己又回到里屋说话。
易拉明等待的时候想,爸爸说过,徐芳律师为了多挣钱,同时揽了几个官司,王松的官司不挣钱,她能上心吗?眼下可好,从当事人手里捞不到钱,就出卖良心,从被告那里受贿,这样的人是他最不耻的!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徐芳律师把当事人送走了,然后微笑着走到易拉明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她很漂亮,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不知自己美到哪种地步。比如她今天的装束,她穿着蓝色的长裙,前胸领口开得挺低,露出乳沟的细肉来。郝小雨觉得她多了放荡,失去了往日的高责。徐芳律师笑笑问:“拉明,我正要找你呢,你爸爸他们的行动,为什么不告诉我结果?”
易拉明吭了一声,心里想,告诉你?傻柱子还仨心眼呢,我们还能总让你荦着鼻子走吗?他冷冷地说:“徐芳阿姨,你也别演戏了,我爸爸说了,王松的官司不用你来辩护了,你把那些假药和化验单还给我!”
“为什么?”徐芳律师吃了一惊。“你自己明白!”易拉明说。徐芳律师大张着嘴巴,饱满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密集的汗珠从鼻尖往额头聚集。她喃喃地说:“拉明,你说什么?我怎么不明白你说的话?”
“你别装糊涂!”郝小雨鼓足了勇气,大声地说:“我问你,卫光医院后院和郊外仓库的假药窝点转移,是不是你告的密?魏喜奎用多少钱把你的良心收买了?你对得起死去的王松吗?啊?”
“你们——”徐芳律师急出了眼泪。易拉明说:“快给我假药!”徐芳律师被激怒了,嗖地站起身,从抽屉里翻出那一兜药,狠狠地摔给他们,撕心地吼:“滚,滚!小崽子们,我还轮不到你们发难呢。我徐芳瞎了眼,到底忙着什么?”然后,她趴在办公桌上,脸色变得青白,肩膀一耸一耸。紧接着,两颗硕大的泪珠慢慢地、慢慢地从她合起的眼缝里流下来。
易拉明和郝小雨惊颤了一下,看了看她,还是弯腰拿起地上的塑料兜,默默地往外走。刚刚走到门口,一个小伙子闯进来,看来是徐芳律师的追随者,见徐芳哭了,简直动了心肝,不问什么,趴在徐芳身边问了几句,劈手去夺易拉明手里的塑料兜,大声喊:“徐律师的东西,你们凭什么随便拿?给我放下!”
“这是我们的!”易拉明说。
小伙子上前又抢,郝小雨上来帮忙。眼看着塑料袋子被小伙子抢走了,易拉明张开嘴巴,狠狠地咬了他一口。小伙子哎哟一声,将塑料兜松开了。易拉明和郝小雨抓起兜就跑,还是被门口的警卫给拦住了,没收了东西,还扣留了他们俩人。
过了一个钟头,徐芳律师跑下来了,替他们说情。她的情绪缓和许多,变得沉稳了。她把东西留下,劝了劝两个孩子,然后把他们放了。临走的时候,徐芳律师送他们到门口,含着眼泪说:“明明,小雨,你们误会了。在王松的官司没有结果之前,我不想跟你们表白什么。最后,你们会明白的,什么是高尚和卑劣!”
易拉明心又乱着,眼睛红着。郝小雨说:“徐芳阿姨,今天的事,您别跟徐老师说。”徐芳律师点点头,想起了什么说:“拉明,请你转告你爸,没几天王松的官司就要开庭了,为了安全,你们不要插手了,否则会帮倒忙,算我求求你们了!”
通过与徐芳律师的正面交锋,易拉明又惶惑了。从表面上看,徐芳律师很委屈,很惊讶,不像是被对方收买的人。出色演员也不会演得这样天衣无缝。徐芳律师说,官司就要开庭了,难道她会给我们大家一个惊喜?唉,难道是自己的头脑出了差错?他眨巴着眼睛,仔细回想着过去的所有细节。
晚上八点钟,易大海回家吃饭,易拉明把他和郝小雨找徐芳律师的情况跟爸爸一说,易大海沉默了半晌,想了想,突然觉得眼前一亮。易大海掐灭手里的烟头,站起来叮嘱易拉明,不用你们再插手了,我去找徐芳律师。易大海匆忙地走了。
易拉明记着爸爸亮了一下的眼睛。这个亮点,肯定有内容。爸爸是干练精明的人,他去找徐芳律师,肯定是有新的举动的。老子英雄儿好汉,我易拉明该干些什么呢?他抓起电话,给郝小雨打了个电话,要她出来,说有要事商量。
今天郝小雨真的不能出来了。她妈妈出差回家,赶来给他的爸爸过生日,眼下刚刚吹灭蜡烛,全家喝着团圆酒。
易拉明笑着说:“小雨,祝你爸爸生日快乐,你好好在家里陪陪妈妈吧!”
“你有什么事吗?”郝小雨问。“没什么。”易拉明淡淡地说。放下电话,易拉明马上想到了魏佳。好久没跟这个好朋友联系了,万一他能出来,也是个伴儿哩。他还被家里关禁闭吗?电话一通,他家里人说他没在家,在楼下的网吧聊天呢。
易拉明心里有了底,赶紧下楼,直接去了魏佳家居住的光明小区。夜黑得晚,可一旦黑下来,就是漆黑一片。路灯在黑暗里背负着迷雾,不住地闪动。在楼下的网吧里,易拉明把魏佳拽了出来。
魏佳见到易拉明分外亲热。他拉着易拉明的手,支吾着说:“拉明,你可把我给想死了,也不给我打电话。怎么样?王松的官司,有眉目了吗?”
易拉明说:“很快就开庭了!你平时不敢出门,到开庭那天,得给王松助阵去吧?”
“那,那是当然。”郝小雨抹着额头的汗珠:“拉明,听说王松不是用了假药,那官司能蠃吗?”
“你小子听谁说的?”易拉明警觉起来,急忙把他拉到僻静的树下:“你到底听谁说的?我从网上得到准确回答了,是假药!我们检验过的。你到底听谁说的?”
魏佳似乎看出什么破绽,闭口不说。易拉明换了口气说:“你别怕,我们是好朋友,我没别的意思,我们不都是为了王松吗?你说是不是?”口气一缓和,魏佳就毫无防备地说:“我是听……网吧老板徐叔叔说的。”
“徐叔叔是干什么的?”易拉明问。魏佳说:“他是开出租车的。当然,他开的是货……货车!网吧是他妻子管着。”
易拉明说:“那天夜里的事,你都跟徐叔叔说了?”
“说了,他也为王松鸣不平!”
易拉明问:“他怎么知道王松的事?”
“他给人家医院拉药。”魏佳额头淌汗,嘴唇哆嗦着:“夜里回来,我爸从我身上闻出药味来了。他揪着我的耳朵审我,我什么都没说,可我为了从徐叔叔嘴里得到情况,就跟他说了。”
“你他妈真没用!说你靠不住,就是他妈的靠不住!”
易拉明一阵恶血上头,狠狠地揪住他的衣领,想打他一顿,后来他还是软了,放下他。跟自己好朋友较劲有什么用呢?“出,出什么事了吗?”
“你本来不擅言谈,可一谈就给我坏事!”易拉明怒着脸:“你刚才说,徐叔叔给医院拉药?是不是咱去的那个医院?”
“他,他哪个医院都熟。眼下,他,他正给,给魏喜奎干活。”魏佳讷讷地说:“你找他吗?”
“找他管蛋用!”易拉明气愤地喊,转身就走。
魏佳追了几步:“你说,到底怎么啦?”易拉明没有理睬他,倔强地走了。魏佳很失望地望着他的背影,叹息了一声。这个时候,他还蒙在鼓里。可是,易拉明心里恨透了这个朋友。他猜想,一定是那个徐叔叔告的密,魏喜奎转移了假药生产窝点,为此他竟然冤枉了徐芳阿姨。这是他犯下的不可饶恕的过错。现在,徐芳阿姨在哪里呢?爸爸找到她了吗?
易拉明走到一个电话亭,拿出Ic卡给徐芳律师打电话,徐芳律师的手机关机。易拉明愣了愣,她会不会有危险呢?他很聪明,危急的时刻会想到徐芳的安危。这也是他推理出来的。现在看来,徐芳律师是自己人,一切都要按自己的人重新推理。据爸爸的侦查,徐芳阿姨确实与魏喜奎有过密切来往,那时被看成是收买,是堕落,是叛变。眼下只能说是她打入坏人的内部,与对手周旋,伺机捞取有利于原告的证据。这是有风险的,一旦露出破绽,将会有人身危险。吃晚饭时爸爸的眼睛一亮,是不是也看出这个玄妙来了呢?易拉明再也不能往下想了,他急于找到徐芳阿姨,或是马上找到爸爸。
呼爸爸,爸爸也没有回话。易拉明只有去徐芳律师的家里找她了,到了徐芳的家里,家里也没有人。
易拉明跟郝小雨来过徐芳阿姨的家,她的家在玫瑰花园小区,六层楼的602号。她没有结婚,住着单身。易拉明曾经在徐芳阿姨的房间里,看见过一张画,画名叫《黎明的呼吸》,全是徐芳阿姨自己做的,用白色凤凰羽毛插成的白莲花,纯洁、空灵而耐人寻味。说明徐芳阿姨跟她的姐姐一样,纯洁、正直、高责,他和郝小雨对徐芳阿姨的第一印象是正确的。自己为什么怀疑她了呢?还是年轻啊,缺少全面分析问题的经验。
徐芳阿姨在哪里呢?易拉明干脆在门前的台阶上坐等。他今天一定要见到她,向她道歉,向她说明情况,再把挪威萨乌丁医生的回话告诉她。还有,请她多加小心,那些谋财害命的人,既然敢给病人使用假药,就能干出所有见不得人的勾当。况且,徐芳阿姨是个弱女子,怎能斗过那些坏东西呢?徐芳阿姨说就这几天开庭,说明已经掌握了对手的充足证据,开庭之前,千万别出什么意外啊!等到了夜里十二点钟,徐芳阿姨还没有回来。
隔着两层门,他还能听见里面洗手间的水滴哒滴哒地响着。
易拉明坐着,身上的汗流了一脖子。过了一会儿,楼下有了动静,等到人走上来一看,是徐芳阿姨的邻居。小伙子看见易拉明吓了一跳,警觉地瞅了他几眼,慌忙地进了自己的房间。又过了一个钟头,易拉明不能再等了,恐怕徐芳阿姨不会回来住了。他想站起身,忽然觉得腿脚懒惰,就想赖着再坐一会儿,这一坐,他的眼皮打架,不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徐芳阿姨是早晨回家的,在门口看见睡觉的易拉明,不由愣了一下,急忙拉起他的胳膊:“拉明,你怎么睡在这里啦?快起来,快起来啊!”
易拉明一睁眼,看见了徐芳律师,急忙抓住她的胳膊,说话都是哭腔了:“阿姨,我等您一宿了啊!我——”
“好,进屋慢慢说。”徐芳律师说。徐芳律师拍了拍易拉明屁股上的土,.将门打开,拉着他的手,进了房间。徐芳律师亲昵地打量着他,关心地问:“拉明,你怎么睡在楼道里啦?有事吗?”
易拉明脸忽然红了,露出歉疚的神色:“徐芳阿姨,我对不住您,我不该怀疑您。是我和郝小雨那天对您无礼,对不住您,您别介意啊!”
徐芳律师笑笑:“别这样,阿姨不怪你们,你们是我姐姐的学生,我把你们当孩子。连你爸爸都给迷惑了,何况你们小孩子?阿姨这样做是有用意的。当时,阿姨不想向你们解释,你们最后会明白的。即使我解释,你们也不会信的。”
易拉明昂起了头,盯着徐芳律师疲倦的脸:“阿姨,我懂了。哎,假药窝点,是魏佳那小子给露出去的,他说给了一个网吧老板,老板丈夫是司机,给魏喜奎的医院拉药!”
徐芳律师很平静地说:“哦,是这样。你别着急,一切都没用了,昨天你爸爸找到我了,我跟他简单汇报了一下。通过跟魏老板打交道,卧底总算结束了。阿姨已经在挣院找到了那个给王松输液的医生。他叫肖晓林,他承认给王松使用了这种青霉素。”
“啊?是吗?”易拉明眼睛一亮,顺手掏出一张纸条,递给徐芳律师:“阿姨,这是挪威萨乌丁医生对青—霉素药物的解释,早就有结果了,那天我,我,我没能给您,是我的不对。”徐芳律师接过纸条,高兴地说:“好,太好了,我们用得着。我也在305医院找了高级医师,他们也是这样说的。看来,我们掌握了一切证据。昨天夜里,我跟你爸爸谈话的时候,我的眼线报告说,那个叫肖晓林的医生失踪了。这个家伙怕魏喜奎报复,所以才悄悄躲到乡下亲戚家去了。因为明天就要开庭,没他不行,你爸爸帮我忙了一宿,总算找到了他,现在把肖晓林监控起来了!”
“哦,原来是这样。”易拉明眼晴红了:“王松啊王松,你可以闭眼了。”
徐芳律师感动地说:“拉明,你是好样的,你们重感情,讲友谊,爱憎分明,有勇有谋!我为姐姐骄傲。我的姐姐能培养出你们这样的净生,就够啦!”
易拉明说:“徐阿姨,我走了。”
“拉明,再见。”徐芳律师叮嘱说:“开庭的时候,你和同学们都要去啊,徐阿姨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易拉明响亮地答应着,心头一块石头落了地。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就在这天夜里,徐芳阿姨的家被不明身份的人袭击了。
易拉明是从爸爸嘴里得知这个恐怖的消息的。听说,有几个蒙面的家伙把徐芳阿姨捆绑在椅子上,逼她交出那些假药和所有与假药有关的证据资料。扬言要用硫酸给她毁容。他们还把她的家翻了个稀烂,徐芳阿姨临危不惧,与对手巧妙周旋,说自己的材料在办公室,她带着那些人去办公室的途中,巧妙地把他们给甩掉了。
易拉明从心里叹服徐芳阿姨的胆量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