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在南,我在北》
相爱的时候,那些相关的细节被我一点点写进日记。那个时候,我抬头,可以看见他的脸;我闭眼,可以看见他的微笑;我转过身去,他的影子在我前方生动的晃;我生气了,我走远,可是他的声音追随着我,让我永远走不出他的步伐。
那时候,以为这就是爱了。是天荒地老,是永远在一起;是举案齐眉,是无论疾病、贫困都无法将你我分开;可是如今,他在长江的那一边,我在长江的这一边。
所以,爱情在南,我在北。
爱情可以从瞬间开始他记住我的理由是一个晴朗的下午,我们都在学校阅览室看书。那天他打我身边走过的时候,我正在看《源氏物语》。这个时候好友兔子在门外向我招手,我看看手中的书,思考了有一秒钟的时间,终于决定把看到的那一页小心地折一个角。可是就在我折这个书角的时候,他在我身边站住了,他仔细地看着我,一丝不苟地说:同学,请不要折书角。
我惊讶地抬头,恰好这时候太阳从云彩里面钻出来,那样耀眼的光从他的背后射过来,让我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他又重复,还是那样郑重的语气:同学,你不能折书角!
我生气了。那个下午,我在他的注视下给厚厚的《源氏物语》折了一共有532个角。
可是,在那个有耀眼光芒的下午,你要相信,我看到了他比阳光还要温和的笑脸!
如今,他送我的《源氏物语》还摆在我书柜第三层中间的黄金地带。还是那样新,没有折角,只有扉页的字留存着他的痕迹:“给--我的爱。”看这行字的时候我的眼角湿润了起来,因为我还记得我问过他为什么会爱我,他说他爱的就是我的特别。可是后来,他还是离开了我。原来,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所谓的恒久。也就更没有,特别的恒久。
从眼到心的疼痛
还记得那年冬天快过元旦的时候我患了严重的角膜炎,于是一个人坐在医院的走廊上候诊。手机铃响的时候我隐约觉得会是他,看看号码,果然是。
他质问我:听你们寝室人说你去医院了?你一个人么?你怎么不告诉我?一个人怎么可以?多不方便!
其实在那个时候,我们还仅仅是朋友。
他却说:你等着,我马上来!他是那么的坚定,而我来不及说任何话。
十分钟后,当我正背着手看走廊里的宣传画的时候,有人挡住我左侧的光线,我抬头,看见他微笑着站在我旁边,他的额上,还冒着汗。
后来才知道,前一天的晚上,他刚刚在医院里打完退烧的吊针。
那一天,医生在我眼底打针,然而我没有觉得疼,因为我知道,他在门外看着我。走出医院的时候,阳光是那样的灿烂,而那个寒冷的冬天,我的世界却是那样的温暖。
四年后的今天,我的角膜炎又犯了。我又坐在医院的走廊里候诊,那段走廊很长、很安静、很寂寞。那是三月,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我裹紧身上的衣裳,然后告诉自己:今年春天风好大。那天,长而细的针探入我的眼底,竟是尖锐的刺痛,从眼到心。原来,很多时候,最让人疼痛的,是孤独。
以后每年的情人节
大一那年的情人节,我收到了平生第一支玫瑰花。红色的,火一样耀眼。
那支玫瑰从他的手上递到我的手上的时候,他伏在我耳边说:我爱你。
那年,我刚满19岁。我还记得他的吻,温和的、悸动的,以及,我的颤抖。
然而,当回忆溯流而上,又有谁能忘记,那样的幸福与满足?
被人爱,被人关怀,毕竟是件很美好的事。
于是,至今我都不会去否认:那年那月,他是爱我的,确确实实的爱过我。
在我们分手的那天,我站在女生公寓五楼的平台上,只是一抖那本书,那些花瓣就在风里四散着飞走。暗红色的伤怀,就那样纷纷扬扬地飞翔在空气里,竟是一种惊心动魄的美!可是,花瓣会飞走,记忆会完全消失么?或许,我们都知道: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却无法真正抹去一切!因为那些记忆,就象玫瑰的刺,已经深深、深深地扎在我们心底最最柔软的角落里。
在城市的胃、肠、心脏中穿行
这是一段我至今无法忘记的美好年华:我和他,我们骑着自行车,在古老济南的小巷中穿行。他喜欢给我讲那些久远的掌故,从明湖居听书的悠扬,到漱玉泉边的哀婉。也是他带我第一次品尝了咸咸的甜沫,还有这个城市特产的烤红薯,那真是风味独特。
还记得那些古老的城墙,记载着历朝历代的风霜,以及我们的笑声,飞扬在垂杨荫里、石板路上。我们,就仿佛穿行在城市的胃、肠、以及心脏里。
那时,他很肯定地对我说:他会一辈子爱我,无论前方有什么样的阻隔。到我们老了,他还会带我在这里散步。
那是初春的午后,有温暖的阳光、和煦的风、灿烂的年轻。
从那以后,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在初春的午后,走在那些未知的街道上,看清风流云。后来有一天,看见一对十八九岁的男女孩手牵手走在街上,他们的背影是那样的美好。从他们身边走过的时候我听见了女孩幸福的叹息:如果等我们老了,也能这样在这里散步该多好?男孩子许诺说:“会的,一定会的。”我无语,只是快步走远。
樟脑丸和指环
一个偶然的机会,聊起关于家庭的话题。我说我想做一名大学教师,想站在讲台上告诉我的学生什么是艺术,想在没有课的下午写点随心所欲的文字,想在傍晚时分不必一下班就急匆匆地冲向幼儿园接孩子,想每天按时研究食谱做出一桌的好菜,想做一个能在大雪天里陪孩子堆雪人的妈妈……
他笑了:你真是个小女人。他这么说。
我也笑了,我说:既然你姓章,那么我们将来的孩子就叫“樟脑丸”好不好?
他更大声地笑了。从那以后,他就喜欢叫我:樟脑丸他娘!
还有一次,他送我一枚18K铂金指环,并且为应该戴在哪根指头上迷惑不已。我说应该是戴在左手中指上吧,因为无名指是要来戴结婚戒指的,也因为,那是十根手指中最漂亮的手指,所以越发不能怠慢。
他就仔细端详我的十根手指,很久很久。末了,他很郑重地对我说:亲爱的,你还是找根链子戴脖子上吧,因为,我好象买大了。
如今,那枚戒指还在,还是那根链子,还记得他说过的要用这戒指告诉所有人我已经有男朋友的话。可是,才三年多一点的时间,曾经承诺过要给我“永远”的那个人就早早地走出了我的视野。所以我会想,很多信物,在有爱情的时候都代表着对未来的承诺。可是,又有几个人,能真真正正地履行好每一个对“今天”的承诺?毕竟,很多个“今天爱你”连在一起,就是一辈子都爱你、很爱很爱你!
幸福与信
大二的假期,因为他家在济南我家在海边,于是就笔耕不辍地给他写信。他也给我写,语气是那样地温柔。那两个假期我都没敢写小说,因为文字里晃啊晃的都是他,所有的男主角都千人一面。470公里的距离,因为8角钱的邮资而变得不成之为距离。
那时候我们相约,两年后毕业,我们都要留在济南工作。我就做我喜欢做的教师,他就做他喜欢做的出版。我们会结婚,会住到一起,但是也要写信,写下一些我们想说但又说不出的话。
那时候他说:随便什么信封信纸,反正你是我老婆,就算是用草稿纸写我也知道我老婆要说她爱我。
亲爱的,那时,你是多么的自信,而你的自信,又是多么的好看。
两年后的今天,我真的留在济南做了一名教师,教大一学生的西方美术史。可是他却在遥远的南方,做着他不喜欢的房地产。那天的课上,第二排的一个女孩子写了整整一上午的信,直到下课时看见我看她,才腼腆地、小心地解释:“我是边听课边写信的,我的笔记一点都不少!”我笑了,丝毫没有责怪她。因为我看到她的脸上有幸福的光泽,而我想我也有义务保护这种幸福。毕竟,每一个老师都曾经年少,所以为什么,我们不能保护那些我们能够保护的纤细、MG的心灵?
(尾声)
就这样,这些细节构成了我们大学时代的爱情,让今天的废墟也有温暖可言。
分手那天是他从长江那边打来的电话,他说,这种相隔着13个小时的爱情,很累。我说,我知道,我能理解。
我还说,你一个人在那边,要早日找个细心的女孩子照顾你。
最后我说:祝福你。他说:你也是。说这话的时候,他看不见我脸上的泪。
同样是最后的三个字,以前的这个时候,我们总是说:我爱你。
于是,就这样分手了。流了很多泪,可是也知道,当他决意要走,再多的泪也已经留不住他。所以,哭的时候不可以出声,要给自己留最后的一点点尊严。
其实在那个时候,总以为以后还会见面。以为,见了去年人,就真的会泪湿春衫袖。殊不知,一条天堑在我们中间横亘,除了长江还有其他。
又想起了那句话:从此以后的我们,就是背靠背的时候,后背与后背之间,看似很近,却无法用目光触及彼此的距离。
这正如我珍藏着我的记忆,珍藏着关于初恋的一切。可是,却再也触摸不到那个带走我初恋的人。
再也无法转身,看着他的眼睛,告诉他,我是多么的爱他。而他又是多么的伤我。也就更无法告诉他:其实我知道,他说爱我的时候,说的是真话。只是,所有的爱情都无法预测未来。
就这样,从此,我的爱在南,而我在北。
《星语心愿》
(一)
高三的生活总是无奈的。无奈的生活塑造了无奈的我,无奈的我每天往返于学校、家庭之间,日复一日地疲于奔命。
可是老师说,陈星儿不是好学生。
什么是好学生?我反问生活,生活不告诉我。倒是数学卷子上张牙舞爪的“53”咧了大嘴巴笑,笑得我都没了脾气。
朱迪旋风一样冲进教室时我正对着数学卷子哭丧着脸。朱迪站在我面前时我没看见她,她就探头探脑的:“陈星儿,班主任要你去办公室。”
我木呆呆地抬头看她,看见她脸上幸灾乐祸的笑,恨得人牙痒痒。朱迪是那种学生最讨厌的人:瞅着拍马屁打小报告仿佛是积德。身后不知多少人骂,老师却说你们要向朱迪学习,多和老师沟通。
这也叫“沟通”?狗屁!
我忿忿然站起身,“啪”,一巴掌打在数学卷子上。喧哗的教室立刻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射向我和脸色发青的朱迪。然后我就狰狞地笑:“谢谢你,猪猪(朱朱)。”快到门口时听到朱迪在背后嘟囔“更年期”。没理她,手有点疼倒是真的。
快到办公室门口了,听到班主任的声音飘出来:“我们总要推荐最好的学生,这是对高校负责任,也是对我们学校的声誉负责……陈星儿?她的文章是不错,但是数学不好啊,对对对……可以放低标准?怎么能这么说呢?一个高中生的素质中怎么能少了数学呢?……我知道你们是特殊招取,可是能招一个全面发展的不是更好?而且据同学们反映陈星儿的人缘不太好,有些傲气……是啊,朱迪是很不错的,各方面很均衡……好吧,再见。”
话筒放下的声音,而后是脚步声,开门声,班主任的惊叫声:“陈星儿,怎么是你?”她的脸在五秒钟内变了七种颜色,其斑斓程度真让人不忍心看。最后当然是咆哮:“你在这里站着干什么?”
“老师,朱迪说您找我。”我从容而镇定的看着四十几岁的班主任,眼睛的余光看到不远处有几个同班同学投来关切的目光。心头突然间的一热,我善良而又热情的同窗们啊,你们关心我就已经是我最大的幸福了,什么特招,什么保送,见它的鬼去!
“你进来吧。”冷冰冰的语气,习惯了。
“啪!”几封信甩过来,无非是几个杂志社的录稿信。
“陈星儿,高三了,你的责任是高考你明白么?不要尽写些无病SY的东西!最近北京几所大学来招特招生。要在你和朱迪中选一个,而你的数学成绩实在是太丢人了。”班主任翻着成绩单,“53分!陈星儿,小学水平也不至于考53分吧!”
我没接腔。办公室的门开了,不知是哪位好心人来拯救我。只见一个高高帅帅的影子挤进来,待看清那人是谁,我顿时有种想钻到地里去的感觉。
进来的人是刘卓,帅气而又优秀的刘卓,数学成绩148的刘卓。
刘卓是那种很讨女孩子喜欢的男生。因为他各方面都很好,成绩当然就更好。除了数学,我哪门都可以与刘卓不相上下,可偏就是这数学,从来就没及格过。
“刘卓,你有什么事吗?”班主任和颜悦色。
“啊,呃,没什么事。”刘卓语无伦次,“对了,学生处说咱班今天有人迟到,让我回来查一下。”
“那么陈星儿你先回去吧。让朱迪到我这里来,顺便把考勤表带来。”班主任扬一扬手,我头也不回的走出办公室。身后似乎有刘卓的目光,但我不敢回头,因为我怕看见他我的眼泪会不听话。
(二)
朱迪是纪律委员,一大早就站在门口拿了个小本子查考勤,手里捏了本单词手册,看见老师来了就翻几页。
刘卓走过朱迪身边的时候朱迪热情洋溢:“刘卓,恭喜你呀,这次又是全班第一。”朱迪喜欢刘卓是全班都知道的事,刘卓也知道。但刘卓就是刘卓,是一个有资格不必放低标准去选择女友的刘卓。刘卓说他喜欢的女孩要有长头发、大眼睛,要会写一手漂亮的钢笔字和锦绣文章,要慧质兰心也要才貌双全。
很好,我曾在OICQ里对刘卓说:那你的父母一定不必担心你在高中早恋,因为要等你找到这样的女孩子,我都可以带着孙女出席你们的婚礼了。我在屏幕这边“贫”的不亦乐乎。
陈星儿,刘卓说,你可不可以含蓄一点,还有你笑的时候可不可以淑女一点,否则很难嫁的。
嫁?刘卓,我大学还没有着落呢,嫁谁呀?就我现在这个成绩,我还能配得上谁?
刘卓说陈星儿你怎么可能考不上大学呢?其实你除了数学,每门成绩都很高呀。
我无奈:刘卓,高考标准分满分900分,谁不知道一科不好,全盘皆输?……
真的很喜欢网络,因为只有在网上我和刘卓才能畅所欲言,一旦到了教室,不知为什么大家又是一脸的陌生。
收拾书桌时又碰到了数学卷子,真是丧气。53分--我真是NO OTHER WAYS TO GO(无路可走)了。
班主任进门后我仍在读英语,只听得教室迅速由喧哗转为安静。班主任发话了:“下面大家拿一张纸,在陈星儿和朱迪中选一位做特招生,快一点。”她信心十足,一定是听朱迪说我所谓的“人缘不好”,故而相信“真实”。
“陈星儿68票,朱迪4票,1票弃权。”刘卓是监票人。
班主任的表情在瞬间凝固。过了很久,她才说了一句话:“下面开始上课。”教室里静悄悄的,因为目光没有声音。
下课后我照例是去团委开会。同去的有刘卓,因为他是团支书,我是团支部宣传委员。
“省艺术学院来咱们学校招生,我这里有简章。各班宣传委员负责张贴,另外再组织一下报名工作……”团委书记手中的简章一张张传过来,到我这里时刘卓顺手取了两张。“不是每班一张么?”我极度弱智的问刘卓。他看看我,把其中一张叠起来夹进我的笔记本中。“陈星儿,你可以去考这里的文化艺术管理专业,艺术学院不考数学。”他说。
我没有说话。考艺术学院?在我的人生规划里何曾有过这一计划?重点小学,重点中学,然后去一所综合性大学学中文或者新闻,毕业后以文字为生。这才是父母眼中的正途呀!艺术?我不会吹拉弹唱,不会泼墨工笔,我去艺术学院能做什么?……
不过我还是认真读了那张招生简章:学校在省城,每个系都有自己的研究生班。可是文化艺术管理是什么?原来我真的是孤陋寡闻。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