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敏妍、赵暮云、杜敏姗、刘照都一道赶回了杜府,只留下叶城一人在栋辛苑内,这里是他和杜敏婉的家,这里的一切,都熟悉地让人留恋,可是此刻,他的结发之妻,却难产而死,这一天来得太多突然,让叶城措手不及。
叶城走进房内,血腥气还没有完全散去,杜敏婉的尸体已经由几个仆人抬着放到了正厅里去,房内的大榻上,两个新生的婴儿正用响亮地哭声宣告着自己的到来。
她们似乎不曾明白,她们一出世,母亲便已经永远离了这喧嚣的人世。
叶城走过去,显然地有些不知所措,一旁的小婢女边抹眼泪边说,“姑爷,小姐生前说,她实在等不及你回来了,她要我告诉你,两个孩子要取‘念’字辈的名。”
叶城有些茫然,问道:“‘念’字辈的?”
小婢女点了点头,“是,‘想念’的‘念’。”
叶城的鼻子有些酸,泪水蓦地莹润了双眼,念,想念,思念……
敏婉在最痛苦的时候一直念着自己,可是自己却在生死关键时刻,弃她而去,多么的残忍!
可是,叶城的脑海里却同时也不断地重复着霍钰彤的那番话:“我该怎么告诉你,该怎么告诉你,我践踏着自己的尊严,只为了活下去,活下去为了见到你!”
那是一种怎样的生活?!夜上海的纸醉金迷、衣香鬓影、沦陷与徘徊、算计与阴谋,钰彤到底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叶城不敢想象,不敢去猜测,可是心里,他却也明白,如今的钰彤,再也不是当年那个纯洁如雪的女子了,她遭遇过的事情,让她变得坚韧,却也残忍。
她能够用手枪杀死昔日对她百般宠爱的男子,她能够用手枪抵在曾经她深爱过的人的胸前,如今的她,心狠手辣,让叶城觉得那般陌生。
从那日的分离,再到重逢,这之间,钰彤到底经历了什么?!
杜家同时死了两个人,杜敏婉虽是出嫁在外,但杜敏妍坚持要把她接回杜府办丧礼,全家上下也没有人持反对意见,下午的时候,叶城也到了杜府,望着大门上四个黑底白字格外地肃穆悲凉——“杜府治丧”,伴着寒风阵阵,让人觉得惋惜。
杜司令一生戎马倥偬,挥斥方遒,却不料被心爱的女子枪杀;
杜三小姐刚为人母,却红颜早逝,更是令人暗惋。
金陵城上下都在讨论这两件事情,议论纷纷,可是民众也难以想象此刻的杜府,又是有多么地悲凉。
大夫人悲伤过度,昏迷到傍晚时刻,还没有醒来,二夫人受刺激过大,神智一直不清晰,由女儿杜敏姗陪在房里。全部的事务都由杜敏妍全权安排,赵暮云、叶城、刘照从旁帮忙,少奶奶苏锦梦负责接待闻讯赶来的杜家族中亲人。而杜家唯有小少爷杜宇暄是男丁,便安排由他在灵堂里跪拜。
已是深夜,但是杜府内一切井然有序,并没有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引发****。
直到凌晨时分,大家才都忙好了手里的活,叶城望着东方的鱼肚白,淡淡地叹了一口气,匆匆一晚,似乎做了一场噩梦。
可是这一切如果只是噩梦,该多么好,醒来一切都还在。
眼前的却是不容更改的事实,让人无奈。
天刚亮,巡捕房的人便又来到杜府,只是按例录了杜家每个人的口供。巡捕房副探长司心天的父亲和杜司令是老友,这次杜司令意外死亡,司家也很震惊。
司心天比杜家的几个女儿稍微大了些,平日里也有走动,如今看到杜家出事,自然也是很担心。昨天他也同样去了码头追捕杜三太太,但是天色比较暗,他并没有看清楚当时叶城和霍钰彤到底在做什么,远远望去,他们似乎在争吵一般。
可是,作为警务人员的他,不得不怀疑叶城的举动。
临走时,司心天特地单独和杜敏妍道:“敏妍妹妹,你必须小心这个叶城。我知道,他是你妹夫,但是,有些人,并不是你表面所想的那样,直觉告诉我,他很有问题。”
杜敏妍惊讶道:“天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昨日我们警局接到消息,也就是你杜家司机来报的案,说杜司令被杀,杀人凶手杜三太太已经逃到了码头边。局里马上调动了人手去追捕,当时我和几个同事冲在最前面,见到叶城和杜三太太似乎正在争吵,我猜想他们关系匪浅……”
杜敏妍还没等司心天说完,忙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叶城一直说叶琳娜是他在苏城的恋人,当时我们都以为他是因为长相相似而认错,现在想来,叶琳娜必然不是这个女人的真名!一个人连自己的名字都抹去了,想必她的过去绝对不简单,我们都太轻信人了,一直以为她只是上海来的交际花。”
司心天沉思了片刻道:“不瞒你说,我今天一早便派了人去查她的底……”
“可有什么消息?!”
“她果然有后台,是上海西城百货公司周家的婢女。这个周家来头不小,表面上开的是百货公司,其实走私枪火、制毒贩毒,无所不为,势力盘根错节,不仅在上海,就是在华东一带,势力也是极大。周家曾经要求杜司令放宽南京北街口一带的检查,好让他们的货进入南京,杜司令一口回绝,因此周家恼羞成怒,派了人暗中杀害杜司令。”
“天哥的意思是,我们的对手,可谓是只手遮天?”
司心天点了点头,问道:“那敏妍你有什么打算吗?”
杜敏妍紧紧地握紧了拳头,恨恨地道:“父亲的仇,我必定要报,叶琳娜,我一定要让她为她自己的所做付出代价。”
司心天拍了拍杜敏妍的肩膀,道:“若你有需要你天哥的帮忙,只要说一声就好。”
杜敏妍沉默地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言。
天大亮之后,杜府也开始忙碌起来,各方宾客都闻讯赶来参加丧礼,常俊笙更是因为悲伤过度,在灵堂里哭昏过去几次。杜司令生前的好友在灵堂面前一起发誓,要抓到凶手,为杜司令报仇雪恨。
杜敏妍站在他们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起身道:“各位叔伯,我父亲生前错爱一女子,名唤叶琳娜,却不料最后会被她暗杀,此女背景复杂,牵连甚多,因此,敏妍不想各位叔伯因为我父亲的事而卷进来……”
常俊笙听到杜敏妍这么说,忙打断她的话,问道:“敏妍,这么说,你已经调查她的背景了?!”
杜敏妍点头,神色凌然,望着眼前所有人,口气坚定地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