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新……”熟悉的气息萦绕鼻间,心痛立即不可收拾地溃堤,但她狠狠地,狠狠地将泪水咽下。
他的英俊不改,为了配合身上的西装,以前随意洒在前额的刘海统统往后梳,平添了几分凌厉和霸气。
她怔怔地看着、看着,他的确是慕新砚没错,却又不太像她认识的小新。
“你怎么样?”熟悉的嗓音将她轻唤回神,她微微一愣,才意识到自己仍斜倚在他的手臂里。
她立即站直了身子,又不由得退了几步,她听出了那嗓音里的一丝清冷,也感受到了他浑身所散发出来的冷冽。
电梯里,安静极了。
他看着那一级级上升的数字,似乎并不准备说些什么。
沈小兔张了张嘴,也没能说出一个字,想了这么多天的,想了那么多次的,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但是,眼看着电梯数字就要到达他的目的地,她苦涩的喉咙总算挤出几个字,“我们这算是……分手了吗?”
说完,她自己也愣了。
以为自己想要的是解释,原来只要有了一个结果,什么样的解释根本就不重要了。
慕新砚终于转过目光来了,深邃的眸光里有什么在激烈地跃动,让沈小兔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片刻,他的薄唇轻启,某个字音便要从他嘴里发出来,但,响起的,却是“叮”的一声。
电梯门开了!
落在她脸上的眸光,立即转了回去。
按开电梯的人是季如水,陡然看到电梯里只有慕新砚和沈小兔两个人,也是愣了一愣。但她很快又反应过来,脸上堆满了笑意:“慕社长好!”她大步跨入电梯,站在了慕新砚和沈小兔的中间。
也不知有意还是无心,在她转身的时候,鞋跟狠狠往沈小兔脚上一扫。
八厘米的高跟鞋,既尖又细,被使了力道之后跟刀尖差不多,犹防不及的沈小兔不禁痛得低呼了一声。
“哎呀!”季如水高声一叫,“沈秘书,我碰伤你了!”
沈小兔忍着痛,没出声,脚踝上被划破皮的红印,她自己该看得清楚!
“哎呀,真是对不起了!我真的是没注意到!”
“哎!”又听她叹了一声,“沈秘书,其实这也不能全怪我呀,慕社长也站在我旁边,我怎么就只把你给碰伤了呢?看来你还是得减减肥了,以免造成别人不必要的误伤啊!”
沈小兔抬起头来,目光掠过一脸讥讽的季如水,落在慕新砚沉默的脸。从头到尾到此刻,他都没说过一句话。
这还是她的小新吗?她的小新,是那个会帮她呵斥季如水,会在她受伤时,第一个抱紧她的人。
但是,现在还有谁,能比过小新给她的伤害?
“叮”的一声,电梯门又开了,进来许多公司的股东,跟慕新砚打招呼的声音已足够将沈小兔的存在感淹没。
她正好借此离开了。
当她置身于公司楼下的小花园,她才发现自己走错了路。也许并不是走错,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办公室里有多少冷嘲热讽在等待着她,所以它就带着她来这里了。
而刚才小新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呢?是肯定还是否定?
“沈秘书!”突然听到一个人在叫她,循声转头,竟然是薛雪倩。
心头的讶异转瞬即逝,想想,即便不是此刻,薛雪倩也一定会来找她的。
“薛秘书。”她回了一个招呼。
薛雪倩在她面前停下:“你该称呼我为薛小姐,我早已经不是秘书了!”她的表情清清冷冷,自有一股傲然飞在眉眼,“说起来我也是因为新砚才来的风华社,那时候他跟在爷爷身边实习,而我也算他的助手。虽然后来他离开公司,走了一段弯路,好在他能及时回头。”
走了一段弯路!
沈小兔,就是他走过的那段弯路吗?
“沈秘书,新砚才华横溢,慕家的子孙中只有他才能担当风华社的总裁,也只有风华社总裁的位置,才能让他的才华发挥到淋漓尽致。如果你对他曾有过真心,请你以后不要再来烦他了。”
沈小兔不明白:“我和小新在一起,跟他担任风华社的总裁有什么关系吗?”
薛雪倩没有出声,微翘唇角挑起的冷笑便算是回答。这是在讥讽沈小兔,不但讥讽她从头到脚都配不上慕新砚,更讥讽她不能清楚地认识自己。
沈小兔不自觉地想起在员工大会上,小新与薛雪倩并肩而战,面对记者镜头的那一幕。
金童玉女、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如果把薛雪倩换作沈小兔,别人会用什么来形容呢?
王子和灰姑娘?
不,哪有像她这么胖的灰姑娘,水晶鞋都嫌被挤得慌。
该是王子和肥鸭站在一起才对。
这难道就是小新不辞而别的原因吗?
薛雪倩很满意看到她渐渐苍白的面色,那是因为她已经想明白了自己与慕新砚的差距,不过,薛雪倩还想说的是:“其实你也不必太伤心,不知有多少女人渴望想要与新砚在一起,哪怕只是短暂的一夜情都心甘情愿,相比之下,你得到的已经够多了,你不觉得自己已经很幸运了吗?”
觉得自己很幸运?
还有比这更令人难堪的话吗!沈小兔的目光也冷下来:“薛小姐,你该有同样幸运的感觉吧。成为小新的未婚妻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就算你以后嫁不了他,你得到的也已经够多……”
“啪”的一声,打断了她未出口的话。
薛雪倩看着柔弱,甩起人耳光的功夫倒是十分利索:“你给我闭嘴,你这个又蠢又笨的东西!”她怒喝,“我警告你马上离开新砚,离开风华社,如果你害得新砚失去了一切,后果可不是你能负担得起的!”
说完,她再次丢下了一个极端鄙视的眼神,才转身离去了。
她会害得小新失去一切?
沈小兔呆呆站在原地,苦苦思索着这句话的意思,甚至忘记了脸颊的疼痛。
她就这样站着,回想着与慕新砚有关的一切一切,也许是她的脑袋不太够用,久久都找不出一个头绪。而这时,口袋里的电话响起了。
足足对着来电显示看了十几秒,她才反应过来“老板娘”这三个字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这是她以前的房东打过来的。
电话接通。便听老板娘扯着嗓门催促:“沈小兔,你的东西什么时候搬啊,不是说好前两天就搬走的?这租房子的人都来了,你要人家住哪里去啊?”
沈小兔想起来了,自己之前确实跟老板娘说好前两天就把东西搬走,所以老板娘才放心大胆地把房子租给了别人。
没曾想她竟然把这件事给彻底地忘记了!
“对不起,老板娘,我马上就搬,马上就搬!”
挂断电话,她便抬步往前走。也许是太着急了,一口气没喘过来,竟猛地跌坐在了旁边的长椅上。
还好有这张长椅,才让她不至于把衣服弄脏。
心口,随着呼吸的节奏,涌起一阵阵抽疼。这样的疼痛对她来说并不陌生,但最近一段时间却有愈发频繁、愈发厉害的趋势。
她用手使劲压住心口,连续许多次的深呼吸之后,总算平静下来。
而这时,阴沉了一上午的天空,慢慢飘下了雨丝。
哎,搬家就怕下雨,她只好加快了脚步,争取在大雨来临之前把事情办好。
她的东西本就不多,因为一部分早已搬去了慕新砚的公寓,剩下来的用两只旅行箱便装好了。
“沈小兔,你没叫搬家公司吗?”老板娘晃了进来,顺便检查有没有被损坏的东西。
“不用了,我就两个箱子,打车就行。”
“打车?”老板娘往她的行李瞅了一眼,倒还真是不多,“可是这条小巷出去有好几百米,外面又下雨了,你能拿得出去吗?”
“嗯。”
见她这么肯定,老板娘也不好说什么了,继续检查屋内设施。
检查好了,都是完好无缺的。“沈小兔,你可以走了。”
沈小兔站在原地没动,她刚想起来,她还有一个问题:“老板娘,你这还有房子租吗?”
老板娘一愣,没能明白她的意思。
但见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之前住在朋友家,过几天他那儿就住不了了。”
“所以你还得在我这儿租房子!”老板娘明白了,“暂时真的没房子可租,不然我也不会这么着急让你搬啊。你呀,既然知道朋友那儿住不长,怎么不把这房子多租几个月?你再去别处找找吧,当初舍不得钱,现在就得不怕麻烦不是?”
沈小兔拖着行李箱走出租住房时,雨势越来越大,才走出一小段,浑身便被淋湿。
出来的时候,老板娘有留她等雨停了再走,但是,新租客已忙着往房间里搬东西了,在那狭小的房间里,她和她的行李连落脚地都没有。
说来也巧,新租客竟是一对外地来此谋生的情侣,虽然房间很小,设备简陋,两人的甜蜜和默契却已足够克服所有的困难。
当她离开的时候,清晰地听到那个男人对女人说,没关系,不管是大房子还是小房子,对我来说,有你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多么美丽的誓言,但真的可以相信吗?
曾经她也拥有过那么多美好的承诺,可现在呢?只有她一个人孤独地站在这磅礴的大雨里。公交车已经过去了好几辆,但总是还没能等她将箱子拖到车边,便已经扬长而去。
至于出租车,下雨时候的出租车往往是最难叫到的。来之前她该打电话约一辆的,可思绪混乱的她,不可能想到这些。
“滴滴滴!”终于,有一辆出租车靠边停下了。
她赶紧走上前,司机则按下车窗问道:“你去哪里?”
她要去哪里?
脑袋突然空白了一下,这一瞬间,她竟回答不出要去哪里。而迟疑间,已有一男一女坐上了车,将车门“啪”地关上了。
“喂……”这是她先拦下来的,这……车子已经发动,很快便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她悬空的手无力垂下,望一望雨雾茫茫的街道和站台边焦急等待的众人,再看看手中拖着的两个大箱子,沈小兔知道自己是很难打到出租车了。
即便上了车,她又该去哪里?
以慕新砚女朋友的身份住在公寓?现在女朋友的身份没有了,她就不能再住在公寓了。
打电话给姗姗吧,姗姗若看到她这模样,会不会冲进总裁办公室揍慕新砚一顿?
为什么她总是这样,不是需要小新的保护,就是需要姗姗为她出头?
她为什么不可以自己把事情处理好?
她松开紧咬的唇瓣,抬手抹去了遮住视线的雨水,那蒙蒙雨雾中,有几个灯箱招牌特别显眼——风光酒店。
就先去那里吧!
拖着两个行李箱的身影缓缓融入了雨雾中,眼看着过了那个路口,就要到达风光酒店,忽地,听得一声“哧”的刹车声,将这密织的雨帘陡然划破。
那个身影,慢慢地、缓缓地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