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怎么样？”悦姗姗一直在她的办公桌旁等着，见她面色不豫，多少猜到了几分，“辞职没被批准？”
沈小兔点点头，又摇摇头：“主任说辞职需要提前一个月递交申请，这一个月里，调职任命仍是有效的。”也就是说，在辞职被批准之前，她还是得担任总裁助理。
这是公司的规矩没错，悦姗姗也不好说什么，可沈小兔苍白的脸，又让她十分担忧，“要不，你就直接走人得了，两个月的薪水不要了！”
沈小兔愣了一下，然后微笑了起来：“我可舍不得。”
悦姗姗心里明白，她不是舍不得，而是又另有了打算。虽然很担心，但这毕竟是她自己的感情问题，旁人置喙再多也没用。
“小兔！”她只能说，“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找我。”
“姗姗，谢谢你。”
因为人事命令昨天就已经发布，今天沈小兔就该去总裁助理室报到了。来风华社一年多，她还从来没有妄想过三级秘书以上的职位，没想到一下子就要去最高楼层上班了。
看着不断上升的电梯数字，一抹苦笑漾在了唇边。
这真是他的决定吗？为什么？该不是要让她看看，他与薛雪倩有多恩爱吧！
“小兔妹妹！”刚走出电梯，便见一人满面微笑地冲她走来，“你总算来报到，我可等你很久了！”
“小李子哥哥！”沈小兔不由诧异，“你也在这里？”又为什么等她来报到的人是他？
李逍然隆重地再次自我介绍：“风华社新总裁的助理现在只有两个，一个是你，还有一个就是我了！”
原来如此！
又想到之前的这一个月，她和姗姗都同样联系不到他，沈小兔心里又明白了几分。小新这次突然消失，实则是有计划的，也就是说，他是故意的。
沈小兔不由眸光一黯，唇角的笑容也显得十分僵硬：“不知道为什么调任我来做总裁助理，我的能力根本还够不上这个职位。”
“小兔妹妹，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李逍然嘻嘻一笑，“你要知道，老板有时候需要的可不只是能干工作的助理！”
他这是在挖苦她吗？
她的心口已经泛起了阵阵苦涩！
这时，李逍然的电话“滴滴”响起，他瞅了一眼来电显示，嘴里立即“啧啧”两声：“老大，要不要这么着急啊！”
电话接起，不等那边说些什么，他已道：“马上就来了……既然那么着急，怎么不自己出来接一下啊！”
也不知那边说了一句什么，惹得李逍然大叫一声：“不是吧！”
那边电话已挂断。
“怎么可以这样！”李逍然泪流满面状，“小兔妹妹，你快跟我进去吧，否则慕新砚那小子真的要把我派去给非洲人民设计房子了。”
小新是着急想要见她？沈小兔有点不敢相信，但实实在在的，她又被李逍然拉到了总裁办公室的门口。
“小兔妹妹，进去吧。”
她下意识地犹豫，门已被李逍然推开，“小兔妹妹！”他冲她眨眨眼，“不要怕，慕新砚又不会吃人。”
她害怕吗？
不，她只是不知道见面后，可以对他说些什么。
问他为什么不辞而别？问他为什么一句话也不留，就成为了别人的未婚夫？还是，问他为什么要借薛清凌的嘴来告诉她理由？
随着脚步往前，那张熟悉的脸在眼中越来越清晰，心里的痛亦越来越分明。
那张脸的每一个细节尚清晰地留在她的指尖，但此刻，她却只能站在办公桌前，远远地看着。
“慕总，上午好。”话说出口，连她自己都不禁暗暗讥讽，以为“小新”那个称呼已经改不掉，不过都是自以为是。
闻声，他停下了手中的笔，抬起头来。
那双眼仍是熟悉的深邃，叫人猜不透其中的心思。“沈助理!”他亦如此称呼她，一只手指着翻开在面前的文件，“请你给我解释一下这些数据的意思？”
“慕总，能把文件给我看看吗？”
浓眉微蹙：“有很长一段，你拿走了我怎么看？”说着，他的眼神往自己左边一瞟，意思再明显不过，她应该站到他身边为他解释。
沈小兔的脚步犹豫了，有“薛雪倩”挡在中间，她竟已没有了靠近他的勇气。
犹豫间，他已抬起黑眸：“沈助理，有什么问题？”
淡然且平静的眸光，表示他不认为有什么问题，胡思乱想的人只有她一个而已。
她硬着头皮，绕过办公桌，一步步走到他的身边。他的气息，熟悉的味道，渐渐萦绕鼻间，浸入心间，弥漫了她的整个身体。
“慕总，这是去年公司的招待费用，分为……”
他还需要她解释这些吗？那时候他明明帮她做了一份连艾米丽都赞不绝口的报告，后来她才慢慢明白，写生模特其实可有可无，他只是想借机告诉艾米丽不要太为难她罢了。
“这一个是公司去年报销的费用，分为……”
那天，他特意来公司接她，还喝退了八卦她的同事。还记得那天他的突然出现，就像一个英雄把她从八卦的泥沼中拉了出来，从那以后，耳根清净、心情愉快。
“这一个是公司去年用于设计部员工出国学习培训的费用，分为……”
他对她说过的，他和薛雪倩很早就认识，如果他能喜欢的话，早就在一起了；他还说过的，因为艾瑞丽不是他想要的人，所以才会分开。
只要她不离开，他永远都不会离开。
“这一个……”断续哽咽的声音再也说不下去，泪水浸红眼眶，淌湿了脸庞。
她抬手紧紧捂住了嘴巴，让自己不致失态地哭出声：“对、对不起……慕总……”随即转身朝外疾奔而去。
对不起，还是控制不住泪水的滚落，当两人的距离是如此之近。
对不起，总是控制不住往事一遍遍地回忆，早知有这样的一天，可为什么，你还要给我那么多温暖美好的记忆。
旋身带起的那一阵风，吹开了她发间的香味扑面而来，慕新砚垂下了眸光，浓密的长睫毛遮掩了眸光里的色彩，却又微微地颤抖着透露了心思。
已往办公桌前伸出的手，终究只抓了满手的心痛与纠结。
“喀”的一声，李逍然火速冲进：“老大，发生什么事？”他承认他有偷偷躲在门口听墙角，不过从门口到办公桌的距离实太远，他什么都没听到，只瞧见沈小兔满脸泪水地跑了出来。
“去看看她！”慕新砚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几个字。
“啥？”李逍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慕新砚已急了，双拳狠狠往办公桌上一砸，“去看看她！”音量顿时拔高好几倍。
李逍然冤枉！赶紧转身以火箭速冲出去了。
“啪”的一声，门被推开，正低头洗脸的沈小兔赶紧把眼睛洗了洗，然后抬起头来愣住了。
“小李子哥哥？”如果她没记错，她走进来的应该是女士洗手间。但此刻，李逍然正斜靠在门边上看着她，似丝毫没意识到这一点。
“这、这是女士洗手间。”她指一指门标。
“无所谓！”李逍然耸肩，“原来的几个助理都被慕新砚调职了，现在这一层楼上，只有他、你、我三个人。”
闻言，沈小兔难免无地自容：“其实我真的没有担任总裁助理的能力，连一个简单的汇报工作都能搞砸。”
想想自己刚才的状态，她不禁更觉难堪，但只要是在他身边，她真的很难静心工作。
李逍然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她的难过，他懂！
“小李子哥哥……”他温暖和理解的眼神让她好不容易咽下的泪水再次涌上，她低头想要擦干，无奈这一双手，根本比不上眼泪滚落的速度。
“嘀嗒、嘀嗒”的，很快就在玻璃洗手盆里冲刷出一条小溪。
“小兔妹妹，别难过了。”李逍然轻叹，“男人和女人是一样的，变脸的把戏玩起来，个个都是川剧里变脸师傅的徒弟。”
他这话里洋溢着莫名的喜感，可这时候的沈小兔怎么也笑不出来，但是，思绪渐渐冷静，她便想起来了，在慕新砚消失的这一个月里，李逍然也是联系不上的！
她抬头，泪红的双眼将他望住。
“喂，小兔妹妹！”李逍然立即抬手将脸挡住，“不要这么看我，我自知没有新砚长得帅！”
“小李子哥哥，你知道对不对，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的语气非常肯定。
李逍然就知道自己的冷战不是无缘无故来的，他还是第一次瞧见沈小兔如此有穿透力的眼神！
“我知道。”但他不能说出事实真相。
这三个字说出来，谎话的草稿已经在他肚子里拟好了：“事情其实很简单，小兔妹妹，慕新砚那家伙就是见异思迁、得陇望蜀，他现在连未婚妻都有了，你就赶紧把他给忘了吧。”
沈小兔不信：“小新跟我说过，他跟薛雪倩没什么的。”
“男人的话你也信？”李逍然啧啧摇头，“小兔妹妹，你是个女人也会觉得薛雪倩既美又艳，乃人间绝品吧？如果新砚真的跟你说过这样的话，那他就只是为了给你宽心而已。”
老大啊老大，你可不能怪我坏你人品，我这可都是按你的要求，再加上我的想象力才这样说的。
沈小兔怔了怔眸光，很显然，最后一句话让她的坚定有所动摇。
但这只是一瞬间的事，她很快又变得比刚才更加坚定：“小李子哥哥，我知道娶薛雪倩是一个必要条件，小新想要坐上社长之位，就必须接受！”
“虽然我不知道小新为什么要做社长。”她继续道，“但我一定是他当上社长的绊脚石，对不对？”
李逍然冷汗涔涔。
“小李子哥哥，小新是因为这样才不辞而别的对不对？对不对？”
李逍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是？但真实情况并非如此；说不是？她的猜测又有些准确率，而且得到这个答案的她一定会继续追问。
犹豫间，沈小兔已道：“你不必回答了，你的沉默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她再不必问了。失落、受伤又痛苦的眼神滑过他眼角的余光，她低下头，便掠过他身边朝外走去。李逍然呆呆地跟着她转身，看着她孤独忧伤的身影，他的怜悯心从未如此刻般纷涌。
“小兔妹妹！”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追上前，一把抓过了她的肩，“你不要胡思乱想，有些事比你想象中要更复杂，而且更加让人身不由己。如果新砚曾经给过你什么承诺，他就一定会做到的！”
“别再说什么‘一定’了。”沈小兔苦苦一笑，谁说给过的承诺就一定能做到？如果真的是这样，她怎么会被丢弃在那间公寓里，整整一个月？
什么是等待的苦楚、毫无音讯的绝望，什么是期待一次次被粉碎的痛苦，在这一个月里，她统统都尝到了。
“我宁愿，在生日那天得到他的一句分手，或许我还可以祝福他和他的未婚妻。”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去。
“小兔妹妹，小兔……”李逍然叫了好几声，但都已是徒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