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山派的几人被林平之突如其来的指力逼得有些狼狈,不过以一敌众的他终于显出了他指法运使滞涩的缺陷,只几招便被这些武林中有数的好手迫近了身,两人登时落入苦战。虽然一时尚无大碍,但落败只在早晚。
同一日凌晨,福建省福州府,福威镖局。
岳不群此时正在一张桌子前面坐着,深邃的眼中不时闪过一道精芒,不知在思考些什么。在他身边的桌上,端端正正的放着一封信。信上的语气极为谦恭——开首是“弃徒令狐冲顿首”,末尾则是“弃徒令狐冲敬上”。岳不群微微侧过脸,似乎隐隐看到了自己的开山大弟子令狐冲被逐时悲痛欲绝、惟求速死的模样。他又拿起信来,看着字里行间透出的依赖和哀痛,无声的叹了口气。
正发呆时,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飒爽的身影穿着一身夜行衣闪身进来。那人摘下面罩,对着正在发呆的岳不群说道:“师哥,嵩山驻地的人确实多了起来。”正是华山的掌门夫人,女侠宁中则。
岳不群回过神来,“哦”了一声道:“可看的清楚了?”
宁中则坐到他的身边,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大口,这才继续道:“这点事情师妹怎么会搞错?只是担心被发现,所以没有凑的太近。”
岳不群看着手中的信,半晌又问道:“没有被发现吧?”
宁中则不满道:“师兄忒也小觑我了!师妹的武艺纵然不如你,也不是随便就能被什么人发现的。”
岳不群点头道:“那就好。自我们来福建以来,嵩山派就一直派人监视我们。大概是因为时机尚未成熟,才一直没有动手。此番嵩山又来了好手,只怕咱们可要面临一场恶战了。”他说完这些话,忽然对着自己的夫人展演一笑道:“这些日子辛苦师妹了。”
宁中则摆摆手,随意道:“你我夫妻,说这些有的没的作甚么?只是师哥,嵩山的左冷禅勾结剑宗,一直妄想图谋我华山的基业。依师妹看,我们就在福建和他轰轰烈烈的坐上一场,也未必没有胜算。若是就此死了,也不算愧对了列祖列宗。”
岳不群摇头道:“师妹,你还不知左冷禅为人么?这人心思细致缜密,若是动手,定会是雷霆一击。我们华山这些人,怕是都不够人家杀的。况且你我只要一死,华山终究还是落在他们手中,还有什么愧不愧对祖宗的事。”
宁中则被他说得愣了一下,苦涩道:“师哥,这些年华山多亏你独立支撑,这才有了今天的局面。说起来,真是苦了你了。”
岳不群犹豫了一下,将手中的信递给了夫人。
宁中则接过信一看,惊喜道:“这是冲儿的信?”说着就匆匆的看下去,没看几眼便悚然道:“任我行重出江湖了?!算起来这魔头已经十几年没有音讯,我们都以为他已经死了。”接着她又焦急起来,“冲儿怎么会知道这些事的?现在会不会有危险?”
岳不群淡淡道:“师妹不必忧心,冲儿能腾出手来给你我写信,想来没事。”
宁中则点点头,又读了一遍信。看完之后,眼眶有些微微发红道:“师哥,冲儿自幼跟随你我,便如通过你我孩儿一般。此番你将他逐出门墙,我虽知道你所做应当,但心中还是不舍。”
岳不群道:“他若不是犯下这么大的祸事,我怎会狠心将他逐出门去?那群左道之士对那黑衣女子极为恭敬,想来是魔教中极有身份之人。可冲儿竟然不辨是非,硬要护住着女子不可,我若是饶他,华山今后在正道之中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宁中则喟然一叹,拿着令狐冲的信,久久不语。
岳不群的眼中忽然出现一道不明意味的光芒,不过看信入神的宁中则并没有发现,只是突然听到他说道:“师妹你先去换件衣服,再去将德诺叫来,我有事吩咐他。”
宁中则一边起身,一边随口问道:“师哥,你要将平儿和大有唤回来么?此时嵩山虎视眈眈,平儿武艺不在你我之下,确实是一个大助力。”
岳不群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将桌上的信放回信封里,回身放在墙角的多宝格上,又回到椅子上坐定。
不多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继而劳德诺的声音响起:“师父,你老人家在么?”
岳不群和声道:“德诺么?进来吧!”
劳德诺推门进来,恭敬道:“不知师父唤弟子前来何事?”
岳不群问道:“你六师弟和小师弟出去多久了?”
劳德诺想了一想,回道:“师父,好像已经半月有余了,期间六师弟回来一趟,不过只一夜就又走了,弟子也不知他们在哪里。”
岳不群道:“你六师弟上次回来的时候告诉为师他们在平潭,据此大概半日的路程。你先下便去平潭叫他们二人回来——嵩山派似乎添了人手,为师怕他们对华山不利,你小师弟武艺高绝,他若是回来的话,嵩山不免要多一番思量。”
劳德诺苍老的脸上一丝异样也没有,依旧恭恭敬敬的道:“弟子这就去办。”说着行礼而去。
等他转身出去,岳不群的脸上忽然闪现出一丝嘲讽之色,他无声的冷笑了一下,将令狐冲的那封信又看了一遍,最后确认了一下日期,自语道:“师妹啊,枉你这些年最疼冲儿,却还是不了解冲儿的性子。冲儿估计是听说了什么,此时定然已经赶到福建了。”自语了几句,他忽然又嘿然道:“任我行?任盈盈?好个令狐冲,胆子可是越来越大了。”
他仔仔细细的打量令狐冲的信,笑着喃喃道:“左师兄,等你见到了那剑法在我之上的华山弃徒,不知会作何感想?我们的帐,还是等到五岳会盟的时候再算吧,希望左师兄到时候不要太吃惊。”
劳德诺从马厩里牵出一匹马,出了镖局便一路飞驰。出了西门之后,却并没有赶向平潭,而是转道回了南门。从南门而进,没行多久就来到一处民宅之前。他翻身下马,左右看了一番,一言不发的走了进去。
院中的几个人似乎都认识劳德诺,对他的突然到来并没有感到意外,其中一人还朝着一间房给他指了指。劳德诺朝那人点头示意,走到那屋子门前,轻轻的敲了敲门。
屋内本来有些说笑的声音,在他敲门后忽然停了一停。一个沉静冷厉的声音问道:“进来。”
劳德诺深吸了一口气,开口进屋。屋中有十来人,汤英鄂、乐厚等人尽在其中,此时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劳德诺身上。但劳德诺恍如不见,只是径直走到端坐在正中那人之前,一个头磕在地上,有些激动的说道:“师父,弟子、弟子可算又见到您老人家了!”
汤英鄂笑道:“掌门师兄有多少年没见过劳师侄了?”
左冷禅静静的看着劳德诺,忽然开口道:“德诺,等这次五岳会盟之后,你就回到为师身边来吧!”
劳德诺苍白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异样的红晕,他有些失措道:“师父,我、我能回去了么?”
乐厚叹了口气,上前扶起劳德诺道:“劳师侄,这些年你为了嵩山,可是立下了大功了!”
饶是一向冷肃的左冷禅,此时也是面露微笑道:“你师叔说得不错,等你回来,为师定是不会亏待与你。”
劳德诺强抑心中的激动,颤声道:“师父,弟子这次来,是有事情要禀报师父。”
左冷禅问道:“我在福建落脚,并没有多少人知晓,你贸贸然来到这里,没有被岳老儿察觉吧?”
劳德诺道:“回禀师父,正是岳不群派弟子出来的,我还特意兜了个圈子,想来他不会发现。”
左冷禅朝汤英鄂使了个眼色,汤英鄂会意,招呼乐厚一起出去,出门观察了一番,这才回来道:“掌门师兄,看来德诺没有被发现。”
劳德诺虽然笃定,但看左冷禅冷峻的面庞也不由有些心惊。听得汤英鄂这么说,总算稍稍定住了神。他回了回神,对着自己的正牌师父道:“师父,今天岳不群让弟子去平潭找林平之和陆大有,让他们赶回镖局以为助力——他似乎知道我嵩山增添了人手。”
左冷禅淡淡道:“以岳不群的心机,能看出些端倪并不奇怪。不过他以为林平之还能有命赶回来么?我这次就是为了这少镖头来的。”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你且去转上一圈,等时间差不多了,自去回禀岳不群便是。”
劳德诺道:“师父,林平之和陆大有不和弟子一道回去,会不会被岳不群怀疑?”
左冷禅冷笑道:“他们回不去了,”他站起身来,“诸位师弟,跟我去会会这位少年英豪。告诉冀北三雄他们,可以动手了,今日就让这华山气宗,在武林中除名吧!”
劳德诺又道:“师父,五毒教的蓝凤凰此时也在福威镖局,这些人极为难对付。”
乐厚道:“不妨事,蓝凤凰那些人自然有人去对付,你今日便留在此处吧,也不要回什么劳什子华山了!”
劳德诺欣喜若狂的下去了。
左冷禅的脸色忽然又冷肃起来,他手扶剑柄,冷冷道:
“恒山那般尼姑,也悠闲的忒久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