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史之乱”后,潘镇割据,朋党纷争,中原时局混乱。加之武宗废佛,佛教造像逐渐由北南移。因优越的自然地理条件,巴蜀地带便成为了那时佛教盛行的活跃区。这个时期的摩崖造像,几经演变,在造型艺术上明显呈世俗化特征。
宝顶山石刻中的“猫鼠图”,即充满了浓郁的生活化气息。
这龛精美的造像,宛若一副写意或素描画。柔软的紫竹,仿佛承载不了那只老鼠的重量。然而,蹲在地面上的那只肥硕的猫,却正仰头盯着从它利爪下逃脱的“猎物”。猫的阴鸷、贪婪和凶恶,使侥幸生还的老鼠仍心有余悸。以致老鼠眼中流露出的只有惊慌。但它低头与猫对视的那一刹那,心里似乎又涌起几分得意。
从佛教的角度解释,这龛造像揭示的,是人生的一大苦恼,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猫盼鼠从竹枝上掉下来,以大快朵颐,是谓盼其死。鼠盼猫快点走开,以求活命,是谓盼其生。然而,命运却戏谑地抓住了这尴尬的一瞬,将猫和鼠置于永久的痛苦之渊。
倘若撇开宗教教义不谈,仅从猫和鼠的立场来辩证地看这龛造像,是否也可将之视为一场生死搏斗的演绎图呢?在这场较量中,双方的体型虽差别甚大,但形成的拉锯力量却是均衡的。这也正如人类的某些游戏。有时貌似实力强大的一方,却恰恰成了弱者;而原本实力弱小的一方,转瞬之间,却变得强大起来。猫随时可能变成鼠,鼠也随时可能变成猫。
只是,猫和鼠之间的斗争,可能并没人类这么复杂,它们只为活命本身而已。而人与人之间的争斗,更多的却是因为“欲望”。“欲望”才是真正使人陷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境地的根源。就像已故作家史铁生说的那样:人真正的名字叫“欲望”。
佛教素有贪、嗔、痴“三毒”之说。“贪”就是对自己喜爱的对象产生贪念;“嗔”是对自己讨厌的对象排斥抗拒;“痴”则是不明事理,不知因果法则,不了解无常、苦空及解脱之道。佛家认为,人类的诸般苦难,皆由此“三毒”而生。而“贪”乃“三毒”之首。人对贪婪的放纵,导致了欲望的无法满足。这就好比心中游动着一条毒蛇,时刻搅得“心湖”无法宁静。一旦内心欲望膨胀,人便失去了自我。正所谓“飞蛾性趋炎,见火不见我”。
天堂和地狱之间,原本只有一步之遥,全看自己的脚步朝哪个方向跨。
在这个世界上,最寒冷的并不是冬天,最痛苦的也不是仇恨,而是“欲望”的永难餍足。其实,人并非不知道坐牢的凄苦,只是抵挡不住名利的诱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