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隔反复的呼唤,表明总理生前曾走遍祖国的平原、山区、塞北、江南,处处留下他的温暖与关怀,也表明人民为寻找总理,不惜踏遍万水千山。这首诗,由于诗人恰到好处地运用了反复咏唱的方法,充分地表达了人民对总理的由衷敬意、深切的怀念、如潮的哀思。诗中那重迭的短语、和谐的节奏、铿锵的韵律久久回荡于读者心中,引起强烈的感染和共鸣。
诗歌的形式美,从结构、韵律到多样化的艺术手法,无疑是诗歌鉴赏的一个重要部分,但在鉴赏时,我们应该牢记,只有内容与形式达到完美统一的作品,才是最好的作品,这也是我们的审美标准。
体察诗人自我形象的人格美
风格即人。文人写诗填词,实际是在写自己的人格。
诗人由于生活经历、立场观点、艺术素养、个性特点的不同,因而在作品中往往表现出不同的风格。所以,风格是作家精神面貌、创作个性在作品中的完整体现。因此,谈诗人的人格就必须谈他的风格。
关于诗的艺术风格,历来为诗人们所孜孜以求,为评论家们所津津乐道。唐人司空图的《诗品》曾从诗的二十四种艺术风格上进行过品评。诗歌,以各种不同的风格组成了绚丽多彩的百花园,如春兰、秋菊的不同其芳,有的豪迈、有的清新、有的含蓄、有的沉郁;有的雄浑。古代诗人中,有屈原之志洁行芳,陶潜之高风亮节,李白之傲岸狂放,现代诗人中,有陈毅的豪情横溢,贺敬之的激昂慷慨,郭小川的一往情深,外国诗人中,有歌德的“狂飙突进”,海涅的猛烈新颖,莱蒙托夫的叛逆愤懑……。下面略举几位,从诗人的风格美,来体察其人格美。
陶潜的诗,是古今隐逸之宗。诗集中虽也有“金刚怒目”式的名篇,但一向以恬淡闲适的“田园”诗最为著称。“采菊东篱下,悠然望南山”;“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他的这些诗,是那样地“静”和“美”,但这种静美,正是他对东晋黑暗现实和腐朽统治不满而“逃亡”就去的产物,是他在现实中无法追求而寄托于理想的产物。他宁可从事“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的艰苦劳动,宁可穷得“夏日抱长饥,冬夜无被眠”而去向穷友们借得几斗几升,也决不为“五斗米”而向腐败的东晋统治者折腰。因此,世人称他为“靖节”先生。陶潜诗的风格美,是他人格美的反映,也是丑恶的社会现实的反衬和折光。
再看李白。其人,豪气纵横,胸怀博大,狂放不羁,蔑视权贵,是个传奇式的人物。因此,他的诗,多寄情山水,想象奇特,在豪放雄奇之中又见潇洒飘逸,历来被誉为浪漫主义的代表,在文学史上独特一帜。在他的诗作中,最为奇特浪漫的莫过于《梦游天姥吟留别》。全诗虚托梦幻,浮想联翩,神思腾越,翱翔于九天之上。忽而层峦叠翠,回环奇绝:“千岩万转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忽而天风朗朗,神仙如列:“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
美妙虚幻的仙境,正表明了他对大自然深沉的爱,对黑暗现实的憎恨和对美好理想的追求。他不甘于随波逐流,因而从心底喊出“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的激愤之辞。李白的诗,常常以古喻时,以神仙喻人世,以自然喻社会,以诗中美人豪杰喻自己。他的诗作,是他的思想情操的自然流露,许多形象是李白自我形象的写照。
诗人的风格与人格是统一的,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无产阶级革命家陈毅,既是个豪迈的诗人,又曾经是位立马横刀、庄严威猛的红军将领。他的《梅岭三章》写于一九三六年冬梅山被围、危在旦夕之际。全诗格调高昂、雄浑奔放,是陈毅崇高人格的真实写照。第一章有云:
断头今日意如何?创业艰难百战多。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忠勇的人民战士,杰出的红军将领,伤病严重、身陷重围,面对随时可能的“断头”毫无惧色,将自己的生命融于永生的革命事业之中。革命者特有的大无畏英雄气慨和对革命事业生死不渝的坚贞气节,得到了淋漓尽致的表现,不愧是一曲气壮山河的无产阶级的正气歌。
众所周知的德国诗人海涅,是革命导师马克思的挚友,由于马克思的影响,他的思想发生了质的变化。他以极大的热情注视和关心着革命,于是,他的诗作也发生了质的飞跃。他嘲骂德国的专制制度,揭露宗教的虚伪和残酷。如在《西利西亚的纺织工人》这首诗中写道:
一重诅咒给那个上帝,/饥寒交迫时我们向他求祈:/我们希望和期待都是徒然,/他对我们只是愚弄和欺骗——/我们织,我们织!
一重诅咒给阔人们的国王,/我们的苦难不能感动他的心肠,/他榨取我们最后的一个钱币,/还把我们象狗一样枪毙——/我们织,我们织!
这首诗,被恩格斯称为“宣传社会主义的诗作”。这表明海涅的创作从积极浪漫主义发展为革命现实主义。在他的诗中,工人不再是忍辱负重的奴隶,而是在艰苦生活中锻炼成长的有觉悟的战士和旧社会制度的掘墓人。工人们的觉悟,正说明了海涅的觉悟。所以恩格斯才兴奋地将他引以为同志,高兴地说:德国“当代最杰出的诗人亨利希·海涅也参加了我们的队伍。”海涅的诗作,同样说明作品是诗人自我形象的写照和体现。我们在鉴赏诗歌风格美的同时,也就体察了作者的人格美。
那末,每个诗人是否只有一种风格呢?不!许多诗人前期后期风格不一,甚至在同一时期的不同作品中也体现出不同风格。宋代大家苏轼就是一个具有多样化风格的作家。他的作品,有才情奔放、气势澎湃的,有清丽妩媚、平淡质朴的,还有别开生面,以理趣为胜的。倘要论及苏轼的豪放之作,当然首推脍炙人口的《念奴娇·赤壁怀古》。词中既写出了赤壁自然景色之雄奇,又塑造了赤壁之战的主角周瑜的形象。全篇语言豪迈,音韵铿锵,气势磅礴。这首词,也正是苏轼豁达胸怀的写照。但苏轼的作品又不能仅用豪放二字来概括,豪放之作仅占其作品总数的十分之一。例如他的悼亡词《江城子》就表现出对十年前亡妻王弗的一腔深情,读来使人荡气迥肠。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上片写现实处境。生死十年之隔,彼此音讯不通,满腹凄凉,无处诉说,纵使(假设)相逢,我因十年艰辛,容颜憔悴,也让你认不出了。下片写梦中相会。乍一相逢,惊喜并至,茫茫思绪凝成泪水千行。暂短的相聚,不过是虚幻的幽梦。由幻境回到现实,于是移情入景,那漫漫的月光,如他那绵绵不尽的思念与哀伤。诗人既写自己,又写亡妻。情意缠绵、字字血泪。虽然出语平淡质朴,但那执着不舍的深情却震撼着读者的心,博得人们思想感情上的强烈共鸣。这是苏轼的又一种风格,也是苏轼不加修饰地向我们展示了他那颗“深于情”的美好的心灵。而这种深情的心灵,又是与他的豪迈博大胸怀相沟通,相联系的。
在苏轼的作品中,还有另一种文风朴实、格调清新的农家词,也与他的深情博大相联系。如他出任徐州太守期间写的一组《浣溪沙》,其中第四首写道:
簌簌衣巾落枣花,村南村北响缲车,牛衣古柳卖黄瓜。酒困路长惟欲睡,日高人渴谩思茶,敲门试问野人家。
苏轼微服独行,走村串寨,为农村的风光所陶醉,为蚕茧的丰收庆喜,为瓜果的上市而快慰。苏轼风尘仆仆地巡视着农民的生产、劳动、生活,他酒困路长,饥渴疲倦,但他作为一方父母官,却要重新抖擞起精神,谦恭地“敲门试问”,去向村野人家求水解渴。这反映了苏轼对农民群众的关心和尊重。这首歌咏农村生活的词不正是苏轼人格的另一方面的写照吗?
对于不同风格的诗歌,可以因为读者不同的审美情趣而有所偏爱。但对于诗人的评价,却不可以个人的爱恶为转移,而应该以社会的审美的普遍标准为根据,这是在文艺鉴赏中应该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