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刊时间]1932年12月1日。
[创办地点]上海。
[创刊背景]
《自由谈》是《申报》的副刊,前期主编是留法人士黎烈文,后期主编是张梓生。《自由谈》是一个自五四以来比较讲究广泛团结,真正做到“兼容并蓄”的刊物。鲁迅、茅盾被视为《自由谈》的台柱子。拥有章太炎、吴稚晖、林语堂、张资平、柳亚子、陈望道、夏丐尊、周建人、叶圣陶、老舍、林徽音等一大批作者。《自由谈》除杂感外,散文、随笔、速写、游记、读书记、小考证、文艺评论、科学小品等等。应有尽有。特别是议论性杂感文被称为“花边文学”。1934年《申报》总经理史量才被暗杀,《自由谈》逐渐用文艺短论代替了社会批评。
[作者黎烈文小传]
(不详)
[创刊词原文]
幕前致辞
黎烈文
《自由谈》,正可以当作自由“台”,在这“台”上,我们可以自由地“表演”。那便是自由的“谈”。到昨天为止,这台上所“表演”的,已告一段落了,闭幕了。从今天起,新的活动开始,幕又要重新开了,其中有些什么,这里也不多谈,瞧着吧。
不过在观众渴欲知道幕内情形以前,我们这些“台上人”。却不能不将我们的态度概述一下。
我们认定世界上的一切都在进步中,都在近代化,一则理论上应该,二则事实上需要。我们认为我们生活之涵养,大有赖于文艺,而文艺之应该进步与近代化,需要进步与近代化,乃是当然的事实。我们此后在这“台上表演”些什么,虽然在节目方面,不能预先一一的报告出来,而我们对于进步和近代化的立足点,却是需要牢牢站定的,即便是一些插科打诨,一些装腔作势,我们也不敢随便应付。
但是话还得说回来些。我们虽然不肯搬演猴子戏,模仿人的作为,以博观众一笑,不肯唱几句十八摸、五更相思,或者哼几句“云淡风轻近午天”,以迁就一般的低浅趣味,而我们也不愿大唱高调,打起什么旗号,吹起什么号筒,出什么堂堂正正“像煞有介事”的导师,以宣传什么主义,将个人或一小部分人的嗜好,来勉强大多数人的口味。我们只认定生活的要素。文艺。是应该而又需要进步的,近代化的;同时都也不愿离观众太远,广自敲锣鼓自唱戏,只在“台里喝彩”。
幕在开了,自由的“台”在出现了,台上的人在自由地“表演”了,瞧着罢。
[焦点评析]
说“自由谈”实际是因不自由而谈。鲁迅就曾以书名曰:“伪自由书”。叶圣陶也认为:
“自由谈”,这是一个幻影似的名词。从前秦始皇的时代,两个人在街上碰见了,停了步谈一句两句话,就犯死罪,谈的是什么话是不问的。后来虽然没有这样干脆简单的法令,但是一方面有示范作用的教条,教训人谈话应该怎样谈;另一方面又有多少多少条的律文,禁止人谈话不许怎样谈。在这双方夹迫之下。那里还有“自由谈”?
我们听到的一些谈论,看到的一些文学,都是苟存在这双方夹迫的狭缝里的。不触着这一边,也不冒犯那一边,才得说出来写下来,给我们听到看到。如果超过了这个限度,谈论就只好咽下肚去,让它烂掉;文字呢,剪版,收缴,禁止投递,它的灾难何止一篇。于是我们就无缘听到看到了。
环境如此。人就变得异样地机警圆滑。怎样才能在双方夹迫的狭缝里转侧自如,成为立言持论的正是自由谈的苦心孤诣的大问题。但对于这科目修习得太到家了,有时竟会起一种幻觉,把自己所处的狭缝收缩得更狭一点。
当时,不仅当局不容乱谈国事,就是人与人之间也弄得紧张兮兮的。诚如叶圣陶所言:“想谈张君,恐怕张君生心,不谈。想谈李君,恐怕李君动怒,不谈。谈谈甲事乙事吧,又恐怕和甲事乙事有关的张君李君不高兴,也只好不谈。于是谈天气。但是说天气不好,也许会冒犯了这冥漠无言的大自然,忽地来一阵烈风暴雨,吹痛了头脑,沾湿了衣裳,这还是不行。‘推车看路’,只有说天气好是惟一妥当的办法。所以,两个人遇见了,往往异口同声地说:‘今天天气好呵!’”
我们知道,《申报》在中国的言论界,当时已经有六十年的历史,这样一个历史很悠久,而且和中国社会的演进有深切关系的报纸,让它永远停滞在充满矛盾而又向前进的时代中,实在是很可惜的一件事!就在此刻,黎烈文站出来了,他说:“在它台上”我们可以自由地表演,那便是自由的“谈”。不少中国青年,彷徨在歧路。而这新生的《自由谈》却似乎把握着产生中国新文化命运的大众题材。然而,问题的关键在于这新生的《自由谈》能不能在与以同情而保持其平衡的取向上,得到共识地进展!正如当年作家谢冰莹所说的:“由于同一的出发点,我愿意以后的《自由谈》能够顺着文化的最高潮,来推动时代之轮!至少我愿意我自己所写的作品,能够有这样的努力和收获。”不错,“幕又重新开了”,“自由的‘台’出现了,台上的人在自由地‘表演’了,瞧着罢。”黎烈文不无得意地说。
的确,看一国文化的水准,即民族的生存力,都是很有关系的。中国的五四运动,也滋长了一些新文化的萌芽,但因经济关系的反映,不久就渐渐衰萎了下去,加以中国因经过剧烈的摧残,使得革命过程中的文化,几乎要走回复古的途径。20世纪30年代初,似乎发现了突变的现象,但实际上依旧幻着许多不同的轮廓,这的确是中国特有的现象,也是中国的文化运动不能长足进展的原因。
然而,自从《申报·自由谈副刊》问世后,新文化现象就好像得于延续并发生了突变似的。其实,只是一出出闹剧而已。
陈子展是黎烈文主编《自由谈》时候的经常撰稿者,两人为湖南同乡,他对那一段历史是熟悉的,不过心有所昵,意有所钟,会不会形成一种偏见,对《自由谈》评价过高呢?当时的编辑之一唐瞍认为,经过仔细的思索和研究,他的结论是:不会!他的评价并不高!
唐弢曾在《谈谈〈申报〉的〈自由谈〉》一文里说:我已经无法详细说明《申报》销路怎样因内容革新(包括《自由谈》的改组)而猛增了,但《自由谈》改组在文化界引起的哄动,却还像是昨天的事情一样,记忆犹新。即以杂感文为例,说来不过是每篇千字左右的短文吧,其影响之大确实是空前的。被敌方恶意地指为“台柱”的鲁迅和茅盾,开始时,一个用“何家干”、“丁萌”、“干”、“游光”等笔名,一个用“玄”、“珠”、“朗损”、“仲方”等笔名,每隔两三天刊载一篇,筚路蓝褛,蹊径独辟,真的起了登高呼号、搴旗前引的带头作用。左翼青年纷纷出动。
因此,国民党刊物《社会新闻》、《微言》等认为:鲁迅垄断了文坛,或者,左翼作家包办了《自由谈》。这样说没有一点事实的根据。譬如吧,章太炎和吴稚晖,本是多年夙敌、“老死不相往来”,他们也在同一刊物上一同出现。《自由谈》改组不久,1933年4月22日刊出启事,声明“本刊登载张资平先生之长篇小说《时代与爱的歧路》业已数月,近来时接读者来信,表示倦意。本刊为尊重读者意见起见,自明日起将《时代与爱的歧路》停止刊载”以后,《微言》和《社会新闻》又说黎烈文是在鲁迅指使下,排斥异己,“腰斩张资平”,企图为“左联”建立“清一色”的天下。他们把《自由谈》描绘成“赤色王国”,而鲁迅就是这个王国的“暴君”。“新闻”迅速地在小市民中间传播,互相告语,耸人听闻,说穿了自然是不值一笑的。当然,每个副刊都有自己的倾向,有倾向便有立场;为了团结作家,照顾《申报》的历史渊源,只要不违背这个起码的立场,文章便很容易在《自由谈》刊出。
然而,作为编辑的黎烈文是明白的,作为鲁迅呢,他的心里也明白,所以他说:“我知道《自由谈》并非同人杂志,‘自由’更当然不过是一句反话,我决不想在这上面去驰骋的。”
《自由谈》由于“腰斩张资平”案、“词的解放”案引起的一系列“启事”对骂,鲁迅说这时候的文坛,好像“进入了‘启事时代’似的”。张资平在“启事”中自称“坐不改名,行不改姓”,接着笔锋一转:“纵令有时用其他笔名……”
他故意说自己“又无姊无妹作大商人为妾,以谋得一编辑以自豪”,问题就转到谁的姊妹嫁给大商人做妾上。放赖撒泼,含血喷人,鲁迅说这是乡村流氓打架时手持“粪帚”的战法,“足令勇士却步”。曾今可大吹大擂地刊登“启事”,宣传自己要“悄悄地离开这文坛”,因为文坛过于“污秽”,“如果有人笑我是‘懦夫’,我只当他尊我为‘英雄”’。于是关键又落到究竟是英雄还是懦夫这一点。阿Q精神跃然纸上,鲁迅说这位“曾大少真太脆弱”,“但恐怕他仍要回来的,中国人健忘,半年六月之后,就依然一个纯正的文学家了”。还有胡怀琛道歉事件、余慕陶抄袭郑振铎《文学大纲》、赵景深《中国文学小史》,加上有人借何家槐、徐转蓬的创作纠纷,挑拨是非,打击“左联”。文坛景象,正反左右,一时都浓缩在《自由谈》上。就报纸副刊而言,《自由谈》确实感应敏锐,包罗万象,可以说是五四以来编得相当热闹、相当活泼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