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婉夏最不愿意见到和面对的就是楚依王。
在她看来,他除了钱,什么都没有,她不会和这种人成为朋友,但目前这种情况,只有他可以帮她……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楚依王要陆婉夏在酒吧里等他,她选择了学院的人工湖边。这只是一场交易,有话直说讨价还价,无需浪漫可言。
“记得以前你不是亲口对我说,你讨厌他吗?现在你突然……”
“我们不谈这些好不好?如果你能救他出来的话,请说出你的条件和要求。”
陆婉夏也惊讶于自己这样的干脆和利落,多少有些商人的事会。她觉得站在楚依王面前的她,是另外一个自己,一个自己也不了解的,十分陌生的一个人。
有的时候,人的灵魂与肉体是可以分离的。
此时的陆婉夏就是如此。
“好,在我决定帮你之前,有一个问题要问你,请你回答我!”楚依王哈哈大笑,那笑,狂妄而张扬。蔑视一切,又志在必得的神情。
“可以。”陆婉夏答得干脆。
“为什么在他出事以后,女朋友没有来求我,而是你?”
“我不是他的女朋友,这个,你需要问他女朋友。”
“我提出的第一个条件是,不管你是否喜欢,当着鱼悦男还有其他人的面承认你是他的女朋友!”
似乎连犹豫也没有,陆婉夏眼神黯然,咬紧嘴唇。
“好。”
“我提出的第二个条件是,毕业以前,你要一直这样坚持下去。”
“好!”
陆婉夏闭了闭眼睛,态度坚定的回答。
“好,那我也看在你十分虔诚的份上,帮你完成这个心愿。”
“你不会骗我?”
“士为知己者死!”
“好!我们成交!”
这一庄单签得超乎寻常的顺利,理应高兴才对。
可是,陆婉夏看上去并不是如愿所偿的快乐,楚依王走掉以后,她一直站在林中的小路上,肩膀微微抽动……
此刻,她小小的身影就像一个迷路的孩子,然后,双腿虚软,跌坐在地上,脑袋埋在膝间,有人从身边经过,她不知道。
……
何嘉泽的办公室。
公安局长许振超是何嘉泽当年的青榆校友,也是多年的老朋友,二天前,何欢颜找过他……
许振超这才知道二百万的案子原来是老同学女儿的同学,这等大事,许振超不能不与何嘉泽打招呼,果不其实不然,何嘉泽什么都不知道。但他也不相信,鱼悦男会诈骗二百万。于是,两个人驱车去了看守所,何嘉泽要见一见鱼悦男,他对这青年学生印象不错,在何嘉泽的眼中,鱼悦男是一个十分有出息有理想的男孩子。
他怎么能和诈骗犯联系在一起?
不会是一场误会吧。
当冰冷的铁门无声的打开时,鱼悦男被一个狱警带出来,他低着头,手上带着手铐,脸色苍白。这几天晚上根本睡不着觉,大脑也处于一片浑浑然中。他不知道把他们带出来干什么,因为过于绝望,也不肯抬头。
鱼悦男被带到一个宽大的会客室里。
“坐。”
无论做什么,都要得到指示,所以,一直低着头的鱼悦男听到坐以后,才小心的坐了下来。
“你叫鱼悦男?”
一个十分陌生但又让人有着说不出亲近感的声音在头顶轻轻响起。也许,又来审他,所以,鱼悦男良久才在低沉之中,缓慢地,缓慢地抬起头……
桌子的对面,坐着二个中年男人。
他们正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
叫他名字的男人穿着公安制服。
“是。”
低沉的声音。略略恍惚的眼神。明明看着对方,却有些呆滞。
良久,鱼悦男把目光转向另外一个中年男人,几米开外,微微红润的脸膛,平易如长辈一样的笑容,似曾相识……
直到几天前居高临下审问他的小警察笑容可掬地来到鱼悦男面前,如果笑容可以开一间专卖店的话,小警察脸上的笑容够卖一年的了。年轻警察端来了热茶,还有热腾腾的美味,大概有好几天没有吃上一顿可口的饭菜了。所以,鱼悦男几乎是狼吞虎咽般吃完了眼前的美食,又喝掉了二杯热茶。
美味真好,让人重新有了精神,活下去的欲望。
之后,许振超打破沉默开口说道:
“悦男,何叔叔来看你了。”
鱼悦男抬起头,望向许局长身边的中年男人,他一直微笑地看着自己……
“悦男啊,你不用紧张,相信法律会还你清白,你呢,如实讲,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相信你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微笑的中年男人开口说道。
大概是那样的微笑给了鱼悦男自信和鼓励吧,眼中的阴霾和心底的疑惑一扫而光。
会客厅里很安静。
年轻的小警察笔挺地站在一边。
他们注视着鱼悦男,像是慈爱的父亲看着自己犯了错误的孩子,满是鼓励的眼神,希望他能讲真话,讲出实情,争取法律的宽大处理。
鱼悦男在他们的注视中,心潮澎湃,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整理着内心烦乱不安的思绪,他们听得很认真,小警察站在那里,手里拿着本子,飞快地做着记录。
这一次,没有人逼问他,也没有人打断他的话。
他一直在讲……
“……所以,他给了我二百万,我就把这二百万成立了一个特困生助助学金,没有想到,会触犯法律……”
听完鱼悦男的叙述,半晌,许振超与何涌勇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然后,何泽勇与许振超耳语了几句,许振超沉默的点点头。
何泽勇抬起头看向鱼悦男:
“这样吧,这个基金照常设立,二百万我明天还给对方,条件是你毕业后,到何氏集团工作。”
“何叔叔……这样不好吧,我犯的错误,由我来承担。”
“悦男啊,这本身就是一个圈套,一个误会,你真要是触犯了法律,我虽然身为公安局长,但也救不了你。何叔叔这样做,不是他救你,而是你原本就是无辜的。”
“没错,悦男,你许叔叔说得对,你真要触犯法律,谁都救不了你,你呢,也别为这二百万的事心事重重,我们何氏集团每年都要捐给青榆数千万,这二百万不过区区小事,何况我,你的确是一个优秀得令何叔叔钦佩的孩子。很多大学生身上,缺少的就是你这种面对困难的勇气和精神。”
“……”
因为事情太突然,鱼悦男不知所措地坐在那里。
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种惊天逆转。
原来,他没有触犯法律。
上午的阳光透过宽大的落地窗,静静地照射。
窗外是蔚蓝的天幕,白云静静地飘着。
“如果事情是这样的话,你可以带鱼悦男出去了。”坐在一边许振超对何泽勇说。
“好。”
“谢谢许叔叔何叔叔的关照。”
“年轻人,话不能这么讲,因为你没有犯罪,所以,我可以理直气壮的让你出去,如果你真的诈骗了二百万,就算我是你爸爸,也救不了你。”
何嘉泽带着鱼悦男离开了看守所。
走出阴森沉重的大门,走出呆了四天的小号。
这四天,漫长如四年,四十年……
他已经四天没有看到阳光了。站在看守所门外的台阶上,冬天里并不十分温暖的阳光,此时于鱼悦男来说,可以用明媚和灿烂来形容。如瀑布般从苍蓝色的天幕中倾泄而下,置身于其中,他真的想跳起来,唱起来,笑起来……
鱼悦男从遥远的天幕收回目光。望向前方……
台阶的下面,一辆刚刚停下来的纯白色跑车,打开了车门,从跑车里跳下来两个年轻人,一男一女。
男生帅气,嘴角带着邪气而顽固的笑容,出奇的俊美。
女孩儿虽然很漂亮,但看上去,一脸的疲惫,眼神忧郁。
欲下台阶的脚步本能的停了下来。就在这一刹那间。男生和女生也都看到了站在台阶上一动不动的鱼悦男,还有他身边的中年男人……
何嘉泽看了一眼微怔的鱼悦男,又看了一眼台阶下面的男生和女生。
“……何叔叔……”
楚依王不得不主动打破沉默,同何嘉泽打招呼。而他在看到何嘉泽的那一眼开始,就知道,事情已经不可逆转地发生了。
“依王,你也来这里。”
“来看悦男。”楚依王摸摸鼻子,尴尬地笑笑说。
“悦男的事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处理好了,你们回吧。”何嘉泽一边说一边看着楚依王身边的女孩子。“我替悦男,谢谢你和女朋友的关心。他没事了。”
说完,何嘉泽往台阶下面走去。
他的身后跟着鱼悦男,然后,打开车门,示意鱼悦男坐进他的奔驰车里。
鱼悦男抬起头,看着旁边的楚依王和陆婉夏,蠕动着嘴唇,欲言又止。而对方射到鱼悦男脸上的目光,让他更加的不安,似乎是他做错了什么。
“悦男,上车啊。”何嘉泽催促道。
鱼悦男坐进车里,引擎发出轻轻的翕动声。
依旧站在台阶之上的许振超同老同学挥手道别。鱼悦男感觉到他的脸上,身上,全是炙热的目光烘烤着自己,他缓慢地抬起头,如画般的阳光,照耀着楚依王和陆婉夏年轻的脸庞。
灰尘的颗粒在阳光中静静的飞舞,使他看上去有些恍惚的朦胧。
有色玻璃挡住了彼此的视线。
那块巴掌大的有色玻璃像一堵厚重的墙,隔开了他和他们,世界突然就此一分为二了。
车子徐徐开动。
金色的落叶像一只迷路的燕尾蝶,随风而舞。
台阶上依次站着许振超,楚依王和陆婉夏。
陆婉夏的双脚下意识的挪动了几步,风吹乱了她的长发。
一直望着车子消失的方向,许久许久……
鱼悦男赤足踏在落叶缤纷的地上,消瘦而干净的面庞,明亮而倔强的眼神,使他看上去英武而纯粹。一个年轻男生的倔强之美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