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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未来(2)

“左厅长的秘书昨天打了个电话来,说免去了我们出入码头的所有货物的税收,我是受宠若惊啊!平时我和他也没什么交往,怎么就得了这个好处?这让我感觉很奇怪!”父亲说。

母亲只一个劲地笑。

“而且听他说厅长对我们的儿子很赏识,想找个机会和他见个面,这就更让我奇怪了,我们儿子什么时候认识了左厅长?这事我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呢?”父亲又说。

母亲笑得更起劲,确切地说是更得意。

“你怎么只一个劲地笑,也不发表几句意见?想以前你的话是很多的,今天该说的时候怎么又成哑巴了?”父亲对母亲的故作神秘状很是冒火。

“去问你儿子去!”母亲还在卖关子。

“快说吧!别急我了!”

母亲这时候才慢条斯理地说,“左厅长有个女儿,和我们宇轩同岁,看上我们儿子啦!”

“是吗?”父亲大喜,且吃惊,“这位小姐怎么样?你见过了?人品、相貌都如何?能配上我们宇轩吗?”

母亲说:“你叫他自己来说!”同时露出满意的神情,“都交往有一段时间了!”

父亲赶快唤我下去,曾经我说过在家里最怕见着的就是父亲,在他的面前我会失去所有的自信与胆量,所以根本就不敢说出事情的真相,更不敢说出我与石榴的事,他们真的信以为真了,且非常满意。

在父母们高兴之际,我发现三姐就站在楼梯上,站在我刚才偷听爸爸妈妈说话的地方,她见我发现了她,转身匆忙离开了。

最近她变得越来越古怪,整天沉溺在她的房间里或者小花园里,花园里的花全开了,她常常对着那些花儿自言自语,我很好奇,问她对着花儿说些什么,她“嘘”了一声,做了个让我小声点儿的手势。

“它们刚睡着了!”她说,“别吵醒了它们,我们到那边去说吧!”

我们到草地里的椅子上坐下,她开始讲她的观点。她让我看周围的东西,再让我仔细聆听,问我听到了什么没有,我回答说什么也听不见,只听见张妈在后院里大叫,姐姐摇摇头,“你的心还没有彻底静下来!”

我不明白。

她说世间的一切东西都是有生命的,比如说花啊、草啊、树啊、房子啊、我们正坐着的椅子啊、正盛着水的杯子啊,一切物品都是有生命的。

她说如果我们仔细地用心去与它们交流的话,就能够听懂它们的思想了。

她说她就听懂了花儿们的对话,它们说它们困了,想睡觉了,她就给它们唱摇篮曲;它们说它们渴了,想喝水了,她就给它们浇水;她说她是给了它们生命的人,就有义务照顾与保护它们。

她的思想很是奇怪,使我对生命又有了一种新的认识,这种认识一直在我的思想里存在了很久,以至于后来的有一段时间我也深深地陷入这种奇怪的思想里。

我们彼此都不说话了,在这档儿时间里,我又努力试着用姐姐教的方法去聆听周围事物的活动。还是只听见了张妈的大叫声,我又试图和桌上的茶杯做交流,却想起石榴来,她说下次见面要给我带一样好东西,下次是多久呢?她又要给我什么惊喜呢?真希望就是明天,上次听她说在街上遇到了一个小流氓,跟踪了她很久,把我吓了一跳,只可惜不能去接送她,为此事我还不放心了很久,包括现在,一有空就在她要经过的那条街去转悠,希望能够暗地里保护她。作为她的爱人,我什么也不能为她做,连最起码的给她一点点安全感都做不到,这是我一直都感到自责的事,可我又能怎么办呢?现在的我是那么的脆弱,连自己的事都解决不了!姐姐似乎也在想事,可是突然,她拉起了我的手,把我一下子从想象中拖了出来。

“答应我一件事,好弟弟,求求你,你一定要帮助我!”她乞求着,目光是那么的可怜与无助,又让我看见了一点点以前的姐姐的影子。

我心痛地问是什么事?

她的表情极度的痛苦,“帮助我离开这儿!”

我惊讶!问为什么?

“这儿是地狱!是囚笼!如果让我继续待在这儿,我一定会死掉!好弟弟,我无法忍受了,真的!每日每夜我的心里面都有个声音在召唤,我受着他的控制,他要我干什么我就必须干什么,有一段时间我努力控制着,就剪断了发,换上了素衣素服,我以为自己找到了一条重生的路!弟弟,那个声音确实消失了,我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可是,他不放过我,他又找到了我,弟弟,我该怎么办呢?你得救救我!”

她很激动,胀红的双眼紧盯着远方,仿佛那个她所说的控制她神经的人就在那里,我紧紧抓住她的手,把她揽进怀里,轻轻拍打她的背,使她能尽快平静下来。等她的情绪稍微稳定下来以后,我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最近的行为很古怪,这使人很担心。

她开始给我讲她的经历。

“还记得何朋吗?那个两年前不辞而别的我的爱人?”

这个名字我当然记得,曾经我一度希望他能成为我的姐夫,曾经我又对他恨之入骨,他毁了我的姐姐,这个名字就算是在入土的那一刻也是记得很清楚的,所以,我点头。

“他在上海,几天前我到市场去买花种子,在街上遇到了他。他变了很多,步履蹒跚,胡子拉碴,也不注意装饰与打扮,远远看去像一个四五十岁的小老头,他见到我假装不认识,我却一把就抓住了他,本来我只是想问问他不辞而别的理由,却不想问出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我集中精力听着。

“我们在一个小饭馆里聊了很久,他给我讲述了那晚他走了以后发生的事情。那晚在我们出去的那一段时间里,他听了母亲的那一席话,他认为那是他有生以来受到的最大侮辱,他是个画家,你知道的,画家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颜面,当时他非常气愤,也不计后果就夺门而去。他身上没有多少钱,在上海又举目无亲,能够想到的就是马上离开这儿,回到百般宠爱他的父母身边,于是,他连夜登上了回京的火车。然而,在他登上火车的那一刻起就开始后悔了,后悔把他的爱人留在那深深的院墙之内,后悔抛下她独自离去。那种心情随着火车的快速前进越来越浓,在火车到达第一站时,他跳车了,连夜赶回我们家,要求见我,然而我根本就不在家。

‘我去找你了,到处找,我知道你在上海人生地不熟,担心你,担心极了!’我大声反驳。

‘可他们说你走了,到你姐姐家去了,叫我别等,等也没用!’他愤怒地回答,紧接着,他又乞求我,求我原谅他,原谅他的不小心,以至于失去了我。他说他在我家门外等了几天,又给我写信,却没有任何回音,终于有一天,他绝望了,决定离开这儿,决定忘记我。

‘那几天我已经被他们控制了!’我急着分辩。

‘可他们说你已经订婚了,是一个和你们家相匹配的人!’他绝望地回答。

他回到了北京,像一条失魂落魄的狗!他想忘记我,可那根本就不可能,正如我想忘记他一样,他开始给我写信,正如我为他所做的。好弟弟,当我听到这儿时心都碎了,你是知道的,我叫你帮着寄了那么多封信,可他一封也没收到,而他的呢?我连半张纸片也没见过啊!”姐姐很伤心,满脸的泪水。

“和他分手后,我赶紧去了邮局,想找到事情的原因,找到了母亲的一个在那儿工作的朋友,在我的再三请求下,她拿出了厚厚的几叠信,一叠是我写给他的,另几叠是他写给我的。足足有几百封,都被她给扣下来了。我像疯了一样质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和她无冤无仇啊?她说她也很无奈,这一切都是我妈妈要求做的!”

听到这,我是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了,急忙问:“那何哥呢?你去找他了吗?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一个误会!”

“没那个必要了,我的弟弟!”姐姐低下头,没有任何表情,“他——已经结婚了,就在几天前。命运啊!就会这么来折磨人,不让他再早些遇到我,或者干脆就再晚些,偏偏是这个时候。我发现他还穿着那件我送给他的衬衣,已经很旧了,和现在的城市一点儿也不相称,我问他为什么还不丢掉,他没有回答,我记起曾经他对我说过,‘你送给我的东西,再破、再旧了也要留着,等有一天我们都老了,就把它们一样样拿出来,给后代子孙讲我们的故事,那是一件多么愉快的事!’当时我们俩都笑得很开心!谁会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

“这就是你想离开的原因?”我问。

“大部分是了,我一刻也不想再待在这个家里,一看见他们满脑子都是邪恶、欺骗,也没有心思去弄什么佛学了,我一心想逃脱红尘的束缚,到头来却越陷越深。”

“那你打算去哪儿?”

“哪儿都行,只要能离开这儿,那就是我最好的归宿。也许,我会去云游,游遍祖国的大好山河,然后走到哪一个地方觉得累了,想停下来了,就停下来在那儿生活,这也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不,是我和何朋的梦想!”她坚定地说,很诚恳地看着我,想从我这儿得到一个满意的答复,我点点头,她笑了!

两年以来第一次看见她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