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远在天涯,可能几乎想不起她,而她的心,却时时在你身上。曾经有一位高僧戏说,如果一位母亲能把对孩子的爱用来修行,那么,她早就成佛了。
猫离开家乡快两年了,许多个夜晚,他都能找出各种理由和他妈妈通电话。这个电话打的好长啊,从傍晚到天黑,从天黑到午夜。
可怜我根本听不懂他们的家乡话,只能听出猫或者高兴或者赌气。有时,他在给妈妈讲佛法的事情,因为那个时候,我偶尔会听到一两个佛教用语的词汇。有时,他又在撒娇,在妈妈的电话里,他似乎又变成了母亲身边的那个孩子。
我偶尔会问他,都说了什么呢?
猫想想:“没说什么。”
我惊讶:“怎么会?你打了两个半小时。”
猫也笑:“有么?我们只说了说家乡有谁出去了,有谁去世了,有谁最近比较不顺。”
我失笑:“这点事情也会聊上这么长时间?”
猫笑:“是呀,妈妈的话总是说不完。”
我注意到,猫在说妈妈的时候,脸上带着一丝特别温柔的微笑。
藏地的孩子啊,和母亲的感情总是异常的深厚。不管他有多大了,身在何方。
几年前,我看了一本《仓央嘉措传》。里面提到,当仓央嘉措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入寺院学习,他的母亲没有一个字的挽留。但是,当他走之后,每个傍晚,母亲都在村口的小路等他回来。虽然他一直不曾回来。
母亲最后在忧郁和思念中死去了,虽然,她可以去看儿子,以此缓解思念之情。但是,她始终没有。
当仓央嘉措知道母亲去世的消息时,“他的两眼发直,脸色煞白,两腮急促地抽动,但是,终究没有流下眼泪,大悲不言泪……”
虽然,这只是一本小说,但是,这段关于母子深情的描写,一下子打动了我的心。
格鲁派的创始人宗喀巴大师是众所公认的一代高僧大德,他在甘丹寺的山洞里修行多年。一年春天到来的时候,洞外的杜鹃开始歌唱。这声音让他想起了远在家乡的阿妈。那一刻,他是多么思念啊。于是,他用手指在甘丹寺的山石上,写了一个藏文的“阿”字,意为对母亲深深的思念。他送了一幅自己的画像给母亲,当母亲打开的时候,画面中的他竟然动情地喊了一声:阿妈!
这是猫讲给我的故事。但是,猫决不允许我当成一个故事来听。这是一个传奇。
我也相信,不管是真是假,大师对母亲的爱绝不容怀疑。
或许,这就是佛教对人们的影响?我发现,在藏地,人们对母亲的尊敬真的非常让人感动。比如,很多歌曲里,除了对上师的怀念之外,就是表达对母亲的依恋和感激。不像我们这里的歌曲,一水水的爱情至上,而且,全都是受了伤的情人在哭诉,在抱怨。
我曾经问过猫:为什么你们对母亲有那么多的爱?他举起双手,仿佛这是一个根本不需要用语言回答的问题:“请问,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爱能超过母亲对子女的爱呢?十月怀胎,分娩,受尽苦难,当你出生那一刻,她的心就紧紧联系在你身上。你笑,她也笑;你痛,她比你更痛;你远在天涯,可能几乎想不起她,而她的心,却时时在你身上。曾经有一位高僧戏说,如果一位母亲能把对孩子的爱用来修行,那么,她早就成佛了。”
在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一种爱可以超过她。
这么如海深的情意,难道我们可以望而不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么?外人给予一点帮助,我们就深深踌躇,该如何偿还。然而,对于母亲给我们的爱,我们几乎没有想到还给一分。所以,当子女的,即使用尽全身心去尽孝,也没法还尽她们的恩情。
这番话让我大大震惊,且非常惭愧。
不知道是父母们的宠溺,还是我们自己的忘恩负义,我们时常觉得,父母对子女的好,是天经地义的,是应该的。子女如果孝顺,是老人的福气。
比如现在,很多人自己住着大房子,而父母还住着小房子。我们的解释为,他们的能历不够,没有能力改善父母的生活。这不算最让人心寒的。更有甚者,看电视采访,年迈的老父母,眼睁睁望着壮年的儿女为争一套房产厮打得不可开交,而他们就像垃圾一样,被儿女扔出了房子,这些人完全忘了,自己的这番举动实际与畜生无异。
让人寒心的现实啊。而这些事实更让我自己也开始思索,我什么时候把父母的需要置于个人需要之上了,有这样的时候么?好像从来没有。满足父母的愿望,都是在自己有时间、有能力、顺便的时候。我似乎根本没有完全尽心尽力地去为父母做过什么。
我们总想改变,总想试着爱别人,但是,连你最亲的人,给过你最多爱的人,你都没有给她爱,我们还如何改变自己的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