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了好一会儿,她才把那人从身上推开,只听到一句,“赖六,你大爷爷我今天不砍死你。”话音未落,杀猪刀便迎面劈来,别说方溶月早已痛得两眼冒金星,恍恍惚惚,就算她现在满血复活,体壮如牛这般近的距离,她也是避不开的。
眼看杀猪刀就要劈倒脸上,方溶月闭上眼睛,心中哀叹自己红颜薄命,才十六岁便要离开这人世间,不知道死去的那一刻痛不痛,她还有没有可能回到现世。
闭眼等了半天,想象中的疼痛感还没有传来,她惊疑不定睁开双眼,眼前站着一个大汉。身高八尺有余,方面阔耳浓眉大眼,脸上自天灵盖出滑下一条疤痕,直劈到下巴处,如同蚯蚓一般蜿蜒盘曲,将一张脸分割成两半,煞是恐怖。
没有防备见到这一幕,还好方溶月一时情急闪了舌头,才活生生忍下满腔的尖叫声,阎王也不过如此。
待缓过神来,方溶月才看见那阎王单手接住杀猪刀,另一手制住拿杀猪刀的汉子,手腕用力,三两下卸了那汉子的胳膊,胳膊脱臼饶是那汉子是个五大三粗之人,也挨不住嗷嗷惨叫起来。
一开始撞到方溶月名叫赖六的男子见到这般情形,顺手抄起手边的花盆,照着那汉子的面就砸下去,嘴中喊道,“朱四,你要杀了我,我今日就先了结了你。”
决心是坚定的,奈何天不遂人愿,脚下步伐虚浮,脚下一扭,手上花盆便歪向方溶月的头部。刚从刀下避过,就见花盆当面而来,一瞬间方溶月心中一万头神兽跑过,这个抖M的体质,当真走在路上都遭花盆砸。
说时迟那时快,刀疤汉子抬脚就踢,朱四腿部受力,直挺挺倒在方溶月前面,倒是替她档了这无妄之灾。
方溶月这回不敢耽搁,怕再出什么意外,强忍着痛麻溜从地上爬起来,闪到一侧。
“小公子不必害怕,这两人一时间是起不来的。”
方溶月连忙作揖感谢,那刀疤汉子摆摆手,“俺是个粗人,不会你们读书人这一套,就免了。”
“不知恩公贵姓,救命之恩也可报答一二。”
“不过是举手间的事,谈什么救命,你若真要报答,就许俺一些酒喝。”
方溶月见大汉执意不肯报出姓名,她身上受伤颇重,也没有精神继续追问,正在两难之际。那大汉说,“俺喝酒的地方,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读书人怕不习惯。”言外之意,方溶月哪里是听不懂?
不谈自己坑爹的酒量,就是她原本的女儿身,有些地方她也是不便去的,遂掏出钱袋,尽数递给大汉。里面的银钱不多,也就三五两,大汉也不嫌弃,拿着钱袋就走了。
早在事发之事,便有多事的人禀报了衙门,天子脚下杀人可不是简单的事,眼见衙门的人不久将会到来,方溶月也顾不上身上疼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要赶紧回到六皇子府,那里才是安全的。
回到六皇子府,方溶月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的里衣早已湿透,被冷风一吹,寒气入体,到了下半夜便发起了低烧,她烧的糊里糊涂,哪里还想得起要喊莺歌进来。
等莺歌发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早晨,这两年莺歌的性子磨练的已有些稳重,再不是刚来的时候那个叽叽喳喳的小丫鬟,可再稳重也是一个孩子,遇见这事一时间也慌张了,不知道自家主子发烧多长时间了,额间滚烫,她记得她的小弟便是发烧而亡,两个月大的孩子只烧了两天,便死去了。
想到小弟,瞬间没了主意,慌乱之下找到六皇子,一见到六皇子便跪下,“求六皇子救救我家公子。”
六皇子刚下朝,正和两个官员商讨河运之事,见她这般莽撞的跑过来,心下已然不快,事关方溶月,还是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见到六皇子,莺歌早已吓得双腿发抖,说话也断断续续没个章法,半晌六皇子终于听懂了,说道,“引泉,去请府中的尹大夫给苏公子瞧瞧。”
“这府中的丫鬟没个规矩,还望两位大人不要介意,两位大人这边请。”六皇子虚礼表歉意,那两位官员哪敢接受,赶忙行实礼连说不敢。
各自行礼后,三人向书房走去,没走几步,六皇子回头见莺歌还跪在地上,骂道,“还跪在这干什么,你家公子生病了,赶紧回去伺候着。”
莺歌连滚带爬跑了回去,引泉的速度很快,莺歌刚到没一会儿,引泉便拖着气喘吁吁的尹大夫赶到,也不敢耽搁径直把脉。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病,尹大夫知道苏飞在府中算是能入六皇子眼的,更何况引泉还在旁边看着,便多嘱咐了几句。见苏飞身边只有一个丫鬟伺候,写好药方也不递给莺歌,反而交给身边的药童,让他去抓药煎药。
嘱咐莺歌道,“小瞳将药熬好后,会送过来,你便安心照顾你家公子。”莺歌自是万分感谢。
在莺歌的精心照料下,喝完药没一会儿,方溶月退烧了,莺歌这才放下心来。
六皇子忙完公务回到府中,吃完饭想起来问道,“那边怎么样了?”
引泉知道他问的是方溶月,“已经大好了,是丫鬟不懂事,尹大夫看过了,说是没什么大碍。”
“昨日在街上发生的事查出来了吗?”
“查过了,不像是人为的。赖六本是街上的混混,向来好女色,喜欢勾搭良家妇人,搭上朱四刚娶的妻子有好一段时间,两人趁朱四出门在家偷情,昨日也是凑巧,朱四身体不适,先行回家刚好捉奸在床。那朱四是个杀猪的,血性上来也顾不得刑法,拿起杀猪刀便冲了上去,一路追着赖六到了路上,碰见了苏公子。”
“指不上是我多心,还是把那三个人再仔细查一遍,”他想了半刻,又说道,“告诉她近期不要出府,安心养伤。”
引泉一一答应,六皇子又嘱咐道,“薄野玥的事暂时不用告诉她,吩咐下面嘴巴严实一点。”
“诺。”引泉暗道,这些事就算府中不说,外面早已传遍,又瞒得了多少时日。只是六皇子吩咐了,他下去免不了要叮嘱一番。
其实不用六皇子吩咐,方溶月也是不敢出门的,她真的事被吓破了胆,六皇子府对于她来说无异于安全屋,除却这里其他的地方都有性命的危险。
一转眼过了正月,王婧宸的婚期也愈发接近,她不用刺绣,每日过得自在,只是苦了一帮绣娘以及司琪。司琪将绣好的床幔送到她面前,她看一眼,绣得精致,是她一贯的风格,“剩下的交给司音,我身边没有你伺候着还真不习惯。”
司琪赶忙跪下谢恩,王婧宸笑道,“你我主仆二人何须这些虚礼,起来吧。我知道你素来是个好的,只是以后碰见方溶月要加倍小心,切不可大意。”
主仆二人又说了一些交心的话,这一段方算是揭过去,王婧宸又道,“过几日便要成亲了,你下去挑选几个得力的丫鬟前去铺房。”
铺房即是迎亲前一日女方派人到男方家中与男方共同铺设房屋,女方铺床后还要亲压铺床,看守房中,不令外人入房以待新人。
司琪尽数安排妥当,只想着自家郡主,礼数安排是极为妥帖的,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还少些什么,直到今日郡主与她谈话,看见郡主一副云淡风轻世间万物尽数掌握在手的姿态,她才知道郡主缺的是一份对未来生活的期盼,是一份属于待嫁闺中的娇羞。
聘礼上官鸿轩送来了整整九十九箱,不说里面的东西之珍贵,就光说那两只大雁,也是羡煞一众京城女子。纯白色的大雁本就难寻,时临冬日,大雁南飞,两只活生生的大雁出现在北方实属难得。
可自家郡主只是看看,也没见多少欣喜,当天晚上便打开笼门,放这一对大雁归去。
想来是从栖霞山归来,自家主子便似变了一个人似的,有时候冷静的过头,倒不似一个十五六岁姑娘家该有的模样。
剩下的事情,王婧宸上一世都经历过,人家说婚姻大事,一辈子只有一次,似自己这般嫁了两次,还都是同一个人,恐怕自古也是没有的。想到这里,她自己也不禁莞尔,笑了起来。
司琪见她笑得如此怪异,像是在嘲讽,也不知她在想什么,底下头继续做自己的事。
开脸迎亲拜堂婚宴洞房,这些事王婧宸都是经历过的,她没有刻意插手,连安排给她开脸的都是上一世的永安侯夫人,儿女双全德高望重。京中贵女开脸大多期冀能请到永安侯夫人,只是能请得动她露面的实在是少。
她的婚礼的确是举世无双。
上官鸿轩迎亲到达长公主府门口,堂兄给他设了三幅对联,这本该是由自家兄弟做的,她没有兄弟,只能由堂哥代劳。鸿轩有父亲庇佑,并未参加科举,但论文学才华,在京城中也是顶尖的,是以不出片刻便对出了下联,一时间传为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