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蒙古秘藏1:发现成吉思汗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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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箭在弦上

别问我为什么总是凝视青山,

别问我为什么总是凝望白云,

别问我为什么总是想念草原,

我的耳朵在倾听,我的心有了准备,

你尽可以说出尘世间最坏的消息。

说吧,是不是我的王国已经灭亡?

第二天一大早,宝音来到自己的办公室。他的办公室在戈恩教授工作间对面的第三个办公室。

坐在办公桌前,他戴着口罩和一双泛黄的、轻薄的胶皮手套开始观察那些摆在桌子上的一些刚刚出土的银器、铜器、陶片、金银饰物,这些器物是一周前他交给考古队14C实验室和加速器质谱(AMS)实验室进行常规和AMS的14C年代测定,他要根据14C测年数据,确定这些器物的年代。当他判断这是匈奴墓葬的随葬品后,他的思想不能集中了,甚至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满脑子都是在英国时的情景。

他甚至有些沮丧,当初和戈恩教授一起设想和计划的考古蓝图在这个时候让他感觉有点滑稽。

发掘工地周围的嘈杂声在他的办公室窗外响着,这使他的跳动着的血脉和神经都处于紧张的状态。他现在真的有点怀疑自己了,他担心自己的研究成果可能会使戈恩教授主持的这次考古行动败走麦城。戈恩教授的学术地位,自己的学术生涯也许会因这次行动而受到巨大影响,至于未来,那是一个似乎可以看得见的噩梦。

但是木已成舟,戈恩教授曾以他的学术威望获得了这次举世关注的考古机会,并且英国皇家学会也对此给予厚望。一年的努力,倾注了戈恩教授以及考古队全部心血,现状不允许他放弃,更不允许他将自己的疑虑告知戈恩教授以及这里的每一个人。这个被世界学术界和考古界视为史上最伟大的考古工程已经如一只凶猛的老虎一口咬住了他,使他必须为戈恩教授服务,为每一个辛勤努力在这里的人服务,并且全身心地支持他们的一切行动。

宝音皱着眉头在出土器物测年数据报告上写下了“公元前100年,匈奴墓葬器物,宝音”。尽管宝音曾一度怀疑过放射性碳素测定的准确度,并且曾在一次考古学术研讨会上明确提出不能绝对用碳14测年作为断代的根据,但是在现在的考古条件而言,有时候又不得不用它来作为参考,对于他来说,他是凭借鉴别经验和上帝赐予的天赋来为这些古老的东西确定年代的,至于14C测年技术得来的数据,他仅仅将它作为一种辅助性的参考。

宝音将报告装进口袋起身出去了,白天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漫长得可怕。他来到考古研究室,几个研究者正在给每一个器物编号造册。

这时候研究组副组长乔龙巴特正在给达日乌打电话相约小酌,宝音见他忙,就将报告放在他的办公桌上,正准备离去,却被乔龙巴特叫住了。

“宝音博士,您请等一下。”乔龙巴特放下电话说。

“这些都是匈奴墓坑出土的东西。”宝音回过头,指着报告说。

“对此我早就预料,我们来到这里每天面对的都是匈奴人的骨头。”

“这是难免的,在蒙古国只有两种人的骨头,要么是匈奴,要么就是蒙古。”宝音似乎听出了乔龙巴特的弦外之音,于是反击说。

“对了,博士,您抽烟吗?”乔龙巴特从一个精致的烟盒里掏出香烟。

“当然。”他接过烟说,“按照规定,这里可不允许抽烟的。”他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种奇怪的空虚之感,这种感觉好像在对过去也曾经有过,那就是每当自己丧失了动力和斗志的时候。

“我最讨厌这些该死的规矩。”乔龙巴特点燃烟,挥了挥火柴杆儿说,“今天是例外,我想没有人介意我给博士您敬烟,即使是戈恩教授也不例外。”

宝音勉强地笑了。

“博士,不瞒您说,我至今还对您的学术研究钦佩不已,我坚信您的判断,铁木真大汗就葬身此处。”乔龙巴特吐出一口烟圈儿说。宝音预料到他会这么说,但他不知道如何去回应。办公室里的其他几个人听到这里,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他,他不用看就能感觉到。没人说话,键盘的敲击声、签字笔的沙沙声、石英钟的滴答声使宝音感到十分烦躁。

“我和大家一样都有点不耐烦了,但是我们必须有耐心。”宝音的眼里显出十分冷静和沉着的神色。

“完全没错,我们要找到他的陵墓,需要的是耐心和时间。”乔龙巴特用手指抖掉了突兀而出的一长截烟灰,面带微笑地说,“希望不要像在印度航空考古时,不但无功而返,而且还让别人说博士您说了很多不可思议的疯话。”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认为我在印度装疯卖傻吗?”他用力掐灭烟蒂说。

“不,不,不!……”乔龙巴特将半截烟叼在嘴里,一丝带讥讽的微笑在他嘴边掠过,“博士,您误会了,我绝没有嘲讽您的意思。您知道大家在这里已经一年了,除了天天挖匈奴墓外,几乎都对发掘成吉思汗陵墓这个伟大的项目不抱任何希望了。我的意思是提醒您要加油,我是支持您的,因为我们有过合作,印度之行之后,我内心对您充满了钦佩。”

宝音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不知道我们还要等多久才能找到。”隔间里一个正弓着背写字的工作人员用一种低沉的声音说。

空气瞬间凝固了。乔龙巴特严肃地瞅着那个写字的人,同时也看看宝音,好像要表明自己对这种低声的抱怨是极其愤怒和反对的,而宝音只是闷闷不乐地凝视着对面的窗子。

就在烦闷的空气中,宝音的手机突然响了,是戈尔教授打来的,他一边接听一边走出研究室,然后转了个弯走进戈恩教授的办公室。

“你怎么了,博士?”戈恩教授问道,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没什么,刚才和乔龙巴特先生讨论测年结果。”他回答说。

“宝音,我看你的脸色很不好,你要注意休息。”戈恩教授说。

“最近感觉很累,每天都有繁忙的工作,而这些都是拟定好的研究计划,我必须要认真做完,并且形成总结报告。”宝音漫不经心地说。

“只有那些不知变通的癞皮狗才愿意给自己戴枷锁,像我们这样的人不会这样做的。”戈恩教授说,“我想你应该把精力放在这些拟定的计划之外。宝音,说实话,我现在非常讨厌那些啰嗦的媒体记者,尽管他们是我邀请来的。”

“戈恩教授,我昨天又重新过滤了一遍那份报告,我依然坚持我的观点,不过我现在还需要一点时间来寻找它的秘密。”宝音几乎是乞求的口吻。

“谁说不是呢,那份报告简直是太完美了。”戈恩教授说,“当然,我坚信博士会找到秘密,这是我们共同的愿望。我听包绮丽说起你们在一起探讨的事情,我知道你最近很疲惫,但是我对你抱有的希望和信心从未动摇过。”

“谢谢您,戈恩教授。”他顷刻间恢复到原来的状态,他想自己应该是一个聪明的、冷静的人,一个对一切都有准备的人。

“宝音,我想给你提一个建议,据你的研究报告所述,你从小就在热爱蒙古文化的父母的熏陶下长大,也许你可以仔细回想一下他们曾经给你说过的,关于成吉思汗陵的所有内容,我是说,你或许忽略了什么细节。你要明白,中国有句古话说,‘差以毫厘,谬以千里’,这对我们从事历史考古研究的人来说更是一种必须恪守的态度,要做到分毫不差才可以啊。”戈恩教授是一位说话和做事都井井有条的人。

“教授,您说得对,我想我会认真研究的。”宝音不停地点头说。

“宝音博士,我们来这里多久了?”戈恩教授突然问。宝音被问蒙了,他不明白戈恩教授为什么要这么问,显然这个答案教授比他更清楚。

“一年了吧。”他简单地回答。

“是啊,一年了,全世界的人都在等着我的答案。尤其是皇家学会那些和我一样年龄的老家伙们,我几乎每天都要向他们汇报进展情况。他们竟然说也许在有生之年无缘一睹这一伟大的成果了。”戈恩教授在桌子前来回走动,“这简直就是诅咒!是诅咒!媒体也疯了,说什么‘伟大的历史和考古学家戈恩和他的得意门生正在发现震惊全世界的帝王陵墓,虽然一年时间了,但戈恩教授和宝音博士仍然志在必得,胸有成竹……’博士,我想你也有所耳闻吧?”

“教授……考古不是拆房子那么简单,不可仓促,我们需要充分的时间……”宝音有点急躁地说。

“是的,可是皇家学会那帮老家伙说,时间永远都是最充分的,只是没有那么充分的生命和金钱。”戈恩教授瞥了他一眼说。

“噢!教授……”宝音迟疑了一阵,因为当他听到这些话时,自己就好像被一种莫名的羞愧感撞击着、撕裂着,他盯着戈恩教授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戈恩教授在英国历史和考古界乃至整个学术界都是响当当的头号人物,历史学家、考古学家、学者在碰到许多问题时,都要征求他的意见,他的学术成果最有权威,当然,他在学术界最受人尊敬,整个英国的学者都要看他的眼色,并且他所说的话就像英镑一样响当当的。而此刻的宝音从他的话里感到自己不仅损害了他高居于学术圣殿之上的名誉,而且还夺走了他所希望得到的一切,简单的比喻,就好像是自己抢了他一大笔钱。

“我想我该去工作了,教授,再见。”宝音站起身说。每次他离开戈恩教授办公室的时候,戈恩教授都会客气地亲自送他出门,而这次不同,戈恩教授没有说一句话,似乎都没有转过身子面向他,直到他离开了,教授还像一尊雕像一样伫立在那里。

回到寝室,宝音反锁了门。他有点恼火,和往常一样,他脱下外套随手向旁边的衣架扔去,结果衣服很巧妙地挂在衣架上。这让他很惊讶,他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兴奋,他想,任何看似不可能的事物都不是绝对不可能的。比如这件衣服,每次在他聚精会神地投向衣架的时候,总是会掉在地上,无论他怎么重复都是这个结果,直到他灰心丧气为止。而这次却迥然不同,它是那么美妙地挂在了衣架上。

“对了,这就对了,事物有时候是否完美发展,那还要看是不是拥有一种机缘,如果机缘到了,就会像这个被挂上衣架的外套令人兴奋。”他喃喃自语。

坐在桌子前,他再次拿出那块蝙蝠金佩。金黄锃亮的颜色投向他那张冷峻、瘦削的脸,刚劲有力的眉毛上好像被它洒上了一层金粉,大眼睛里映出金佩的缩略图,还有一丝金亮的光芒照在他宽厚的嘴唇上。他摸着鼻子下方那一抹浓密的胡须,想急切地解开藏在这块金佩里面的秘密。

可是无论他翻来覆去怎么看,依然没有新的发现,神秘的金佩牌面似乎还有一双眼睛正在越来越神秘,越来越悲伤地望着自己。

宝音突然想起了母亲,他很快就拨通了母亲的电话。虽然这里有信号塔,但话筒的声音并不怎么清晰,通话的时候好像伴随着呼呼的风声。

“妈妈,我在巴特希雷特,我很好。”他几乎是大声喊着说话。

“你有事吗孩子?”母亲在电话那头也喊叫着。

“我想问问关于蝙蝠金佩的事……就是父亲给我留下的那块金佩,您是知道的,我想知道它还有什么秘密……”他大声说。

“我只记得你父亲曾告诉我,这个是你爷爷传下来的,你爷爷的祖辈都是珠腊沁,他留下了这个东西。还有你父亲曾说,这是一个秘密,他没告诉我,你应该问一下阿其勒图,他是你父亲的朋友,你在英国留学,他们经常在一起谈论一些这方面的事。”电话那头吃力地说。

“好了,我知道了,我有时间再给您电话。”宝音说完挂断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