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副科长着一对虎牙，不大不小，白灿灿的很受看。从小马副科就讨人喜欢，不为别的，就因为那对虎牙。马副科往往嘴一张，虎牙一露，白灿灿，亮闪闪，人自带笑。左邻右舍、亲戚朋友都非常喜欢他，就连村支书每次见了他都笑嘻嘻的：这娃子，怪喜恣人的，长大了错不了！
村支书愿意看马副科笑，因为在当地有一个说法，小孩见了老人笑，这老人就会长命百岁，要是见了当官的笑，这官提拔就快了。村支书很早就想到党委去干干。所以，村支书最喜欢马副科。
马副科之所以能当上副科长，原因有二：一是马副科爹娘托了村支书的一个当大官的亲戚，又送了几条子好烟好酒；二是马副科的脾气特好，见了人，虎牙一露，人自带笑。要多热情有多热情，要多亲切有多亲切。王局非常爱看马副科的笑，特别是当心情不好的时候，迎面碰到马副科一笑，真是啥烦恼都没有了，那种感觉比喝了一瓶茅台酒还受用。所以，当王局当了一把手后，就果断地提拔他当了接待科副科长。
王局心情一不好就把马副科叫到办公室，东扯西啦一通，直啦的哈哈大笑，心情舒畅方才让马副科回去。
马副科很懂得自己这对虎牙的价值，把它们视为珍宝，经常刷的白白亮亮，夏天的太阳一般，晃人的眼。
局里近日传出接待科科长要提拔副局长，空出一个科长的位置，马副科是最合适的人选。马副科也是信心百倍。有事没事总爱到王局跟前转悠，王局当然知道马副科的心思。有一次，王局和马副科在机关大院相遇，马副科人未开口，虎牙早已露出来。王局很高兴，说，不就科长那点事吗？好说。马副科笑得更甜了，虎牙连着圆腮，红扑扑的，恰似一朵似开非开的玫瑰花。
王局高兴，马副科心里更高兴，看来这科长的位子指日可待了。这都托了这对虎牙德福啊。马副科便将那对虎牙天天露在外边。王局看了，心里天天阳光明媚，春和景明。
没想到，马局突然被组织上平调到另一个单位任一把。这让马副科的心情很是抑郁了一阵子。
新局长姓牛，经常倒背着手在大院走，不苟言笑，一脸的严肃。下属们见了便很紧张，心里蹦蹦跳，平时说话办事一板一眼的，没人敢随便跟牛局笑一下。
这天，马副科到牛局办公室请示工作，嘴刚一张，虎牙露出来了，牛局一抬头，看见了笑嘻嘻的马副科。牛局脸一拉，说，看清楚点，这里不是娱乐场所，嘻嘻哈哈成何体统！马副科慌了，连忙解释说，我……我……牛局没好气地说，你什么你。马副科讪讪地，赶紧逃也似的出去了。
几天后，接待科科长的任命下来了，另一个科室的副科长担任了这一职务。
完了，摊上这样的领导，这仕途算是到顶了。马副科心里很郁闷。晚上闷闷不乐地回到家。老婆翠花一看，打趣说，咋的了，哥们，让人煮了？马副科没好气地说了自己的烦恼。翠花哈哈一笑，说咱大活人还能叫泡尿憋死？牛局不喜欢看你的笑模样咱就不笑，我看这么着……翠花附在马副科的耳朵上如此这般，直把马副科说得头点得仿佛小鸡啄米。
第二天，马副科在老婆翠花的亲自陪同下，到省牙科医院做了手术，将那两颗自来带笑的虎牙连根拔掉，重换上两颗黑乎乎的大牙。马副科看着镜子里镶着两颗黑牙一脸严肃的那个人，几乎认不出是自己了。
这天，牛局有事找马副科。马副科紧绷着脸，表情严肃地站在一旁。牛局一抬头，看见马副科呆板的表情，心里很不高兴，说，怎么对我有意见是不？有意见尽管提出来！马副科尽力想挤出一丝笑容，嘴一裂，新镶的两颗黑牙露出来了，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没想到，越想笑那两颗大黑牙露的越厉害，越发显得严肃呆板。
牛局盯着那对黑牙看了一会儿，脸一沉，不紧不慢地说，当领导要注意自身形象，特别是自己的五官要端正……
局长，我……我……马副科想解释自己刚整的牙，可一张嘴却更加语无伦次，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尴尬极了。
晚上回家，马副科跟老婆说起这事，重重地叹了口气。翠花也无计可施。两人沉默了半天，马副科突然站起来，仿佛下了天大的决心，把黑牙拿了，重新换一副似笑非笑的牙齿得了。
老婆一听，连连点头。
马副科请了长假，翠花陪着进了京城最好的整容医院。经过七七四十九天，将牙齿彻底改头换貌。人们再看马副科，看到的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人十分难受。
马副科刚回到单位，就听说牛局高升走了。马副科懊悔不迭。
隔日，新局长上任。马副科一看，立时傻了眼：新任赵局长肥头大耳，小眼睛、大肚子，看人笑眯眯的，一脸弥勒佛像。有人说，赵局最爱看人笑。马副科一听差点气晕过去。
晚上，马副科失魂落魄地回到家，翻箱倒柜，找出老父亲留下的那把几十斤重的老虎钳，用尽全身力气，朝嘴里狠狠地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