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戴口罩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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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生日礼物

王老汉住的村子叫梭子头,顾名思义,小村的形状呈梭子状。村子不大,六七十户人家,二百口人不到。这几年,随着工业园区建设热的不断升温,地处城郊的梭子头被许多开发商看好,特别是村北那片面积百亩大的洼地更成了开发商争夺的热点。这不,今年春,连在城里做大生意的王老汉的儿子王五也参与到这片黄金地段的争夺战。

??这百多亩地是梭子头村村民的命根子,村里吃的粮食、蔬菜都产自这里。王老汉在这儿有一亩多地。自从老伴几年前去世后,他把全部心血都投到这块地里了。王老汉拿这一亩二分地真是比对亲儿子还亲,就差晚上和它睡在一起了。

王五最终竞得了这片土地,并要在这里建一个现代化工业园区。王老汉心里一百个一千个不舍得,这么好的地咋能用来建厂子?这不是糟蹋这地吗?都建了厂子咱老百姓到时吃啥喝啥?为了保住这块粮囤子、菜篮子,王老汉不止一次跟儿子谈判,要他放弃征用这片地,留住梭子头村的命根子,可儿子高低不答应。很快,这里就被王五用白石灰分割成几个方块,周遭围起一道长长的“长城”。

王老汉一夜之间从耕种了一辈子的土地上失业了。那些日子,王老汉一天八趟去地里,直到撞到那道“城墙”上这才猛然明白过来那地已不属于他的了。没有了土地的王老汉整天手足无措,胸闷气短,不几日就病倒了。王五赶紧把他送到城里治病,可日子一天天过去,王老汉的病没有半点起色。医生告诉王五,老人家可能得的是心病。

治疗无果,王五只好把父亲接到自己家慢慢调养。王老汉孙子放假在家,网络游戏玩得正酣。王老汉多少识俩字,闲得无聊,就在一边看热闹。几天下来,便明白了上网是怎么回事,和孙子也有了共同语言。

这天晚上,王五一到家王老汉就提出要搬出去住,并让儿子也给自己买能上网的电脑。王五心里很纳闷,父亲出去住可以理解,现在的老人没几个愿意跟子女住一起的,可买电脑有什么用?难道也上网玩?尽管疑虑重重,可为了让老爹高兴,王五只好照办。

这天王五来看老爹,一进门王老汉就兴冲冲地说,我有户口了,我也分了一块地,人家还借给了500元钱,让我买种子化肥农药。儿子很纳闷,不知道老父亲说什么。要给他钱,被父亲拒绝了。从父亲的脸色看,老人家精神不错。王五也就没再多想。

过了一月,王五去再看老爹。王老汉乐呵呵地说,我在那块地里种了蔬菜和果木,那些西红柿、茄子、黄瓜都长高了,我再施点肥、勤浇浇水,它们很快就能结西红柿、黄瓜了,用不了几个月你就能吃到我种的那些菜了。王五虽然不明就里,可看到老父亲乐呵呵很有成就感的样子也就不再多问。

隔了些日子,王五又来看父亲。却见父亲精神萎靡,愁眉苦脸,喃喃自语道,罪过罪过……王五大吃一惊,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我种的那些蔬菜都烂了。王老汉一脸悲戚的样子。

爹,您说的那些蔬菜水果到底都种在哪?我怎么没见过?都怎么烂的?

你真想知道?王老汉盯着儿子的脸说。

您老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王老汉把王五领到电脑桌旁,很熟练地打开电脑,点击网络游戏——快乐农场,在用户名中输入网名“王老汉农场”登陆,进入梭子头村王老汉农场主页。王老汉指着一片枯黄的菜地忧伤地说,这些都是我种的,几天前就该收获出售了,可我只想着等你们来尝了鲜再采摘不迟,可没想到这么快就烂了,我真没用……王老汉说这话时从没有过的伤感和愧疚。

王五恍然大悟,原来父亲是在网上种地,且已沉溺其中,早已忘却了这是网络游戏。王五的心里突然涌起一阵酸楚,半天沉默不语。

看着儿子的背影,王老汉抿着嘴会心地笑了。

两个月后,王老汉生日那天,王五拉着父亲回乡下老家。车子径直来到梭子头工业园区,王老汉没有看到林立的楼房,先前的那道“长城”也不见了,涌入眼帘的是一片绿油油的菜地和新栽植的果木,一个大广告牌立在哪里,上面写着:梭子村王老汉农场。

爹,今天是您的生日,从今天起这片农场就属于你的了……王五看着父亲郑重地说。

王老汉抬头看着牌子,又看看儿子,两双大手来回搓着,嘿嘿地笑了,两行老泪簌簌落下,重重地砸在地上,溅起一朵朵黄色的泥花。

王五站也笑了。其实他哪知道,四个月前老爹偶然从孙子嘴里得知,儿子买的那片地根本不是建什么厂房,吸纳农村剩余劳力,而是搞圈地倒卖土地。王老汉心急如焚,受孙子玩“快乐农场游戏”的启发,便和孙子一合计想出这样一条妙计。

同样,王老汉也不知道,“梭子村王老汉农场”是两个月前,幡然醒悟的王五和儿子“合谋”送给王老汉的一份生日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