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
我大学毕业那年,父亲60岁,退休在家。退休后的父亲出门过马路都爱要我来搀扶,更别说像以前一样在家里施行“中央集权”,粗声大嗓地干涉我的恋爱了。
所以,当我在公司里被一个不爱的男人死缠滥打地追,又被他在下班的路上围追堵截时,我再也没像以前那样,哭哭啼啼地向父亲告状。我只是使尽浑身解数,与那人周旋。
后来有一次,在家门口又被那个人拦住了。恰巧父亲走过来,也却只是轻轻瞟了一眼那个紧抓着我胳膊不放的男人,便低头走了过去。看着那个对我的困难无能为力的瘦弱的背影,我便稀里哗啦地掉了眼泪。
那天晚饭的时候,父亲无意地提及在老年大学报名的事,又说正好回来与我乘同一辆公交车。我赶紧说,爸,那你在我们公司门口的站牌前等我,上车后我也好照应你。父亲没吱声,却在第二天中午,果真在站牌前等我。那个人跟我一块儿上了车,我担心他又会厚颜无耻地过来骚扰我,甚至急了对父亲也不客气,意外的是,他不仅一路安分,而且在中途便慌慌张张地下了车。
自此,我便成了父亲忠实的保镖,一边在后视镜里看那个贼心不死的男人,一边护着总爱坐我后位的父亲。两个月后,我在下班前被那男人截住,他没像以往一样威胁我,反而语气软弱,说以后你不用再麻烦你父亲来做护花使者了,既然没缘分,我不会再强求,哪天又被你父亲的手钳住了,非得断了手指不可。
这才明白,这两个多月,他与我父亲,竟是在我的眼皮底下,日日进行着一场无声的较量。
那日坐车,第一次偷偷地打量父亲。看他没了丰满血肉的大手,那么结实地环住我的椅背,眼睛警惕地看着四周,整个人像一触即发的箭,遇到一丁点儿的危险,都会不顾一切地扑过去灭掉,让他的女儿在他的保佑里,可以安然无恙。
那一刻终于明白,其实父亲还是像年轻时那样,威猛得足以做我一辈子的护花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