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漂亮的转移
假如说凝缩是一种艺术行为,那么转移则是彻头彻尾的手段了,而且那技术含量是相当的高。
例如说我那“恐怖诡异的梦”看上去仿佛一部“鬼片”,而且伪装得很成功,以至于我在醒来后,面对梦中那恐怖的场景甚至觉得无从分析。而且还在接下来的好几天里,对于解析这个梦一直处于停滞状态。其实,造成我那种困扰的主要原因就是转移作用。
在分析“恐怖诡异梦”的时候我曾经说过,那梦的最显意部分就是恐惧,深挖的话会找出恐惧的根源(当时的编译工作),除此之外再林林总总地加上一些抱怨——什么出版社不好啦,大家都不关心我啦,记者们没重视啦……当然,那些都是莫须有的罪名,是我为了显示出自己多么的痛苦及无助。但是继续深挖下去我们发现,这依旧不是梦的真实含义,这个梦的目的不是抱怨及诋毁(那些都是道具罢了),而梦的真正愿望是想告诉出版社及“以前那些不负责任的编译者”:“看看,我是多么的伟大!在出版社这么‘抠门’,周围人没一个‘关注’的情况下,我‘主动’且认真负责地独自面对这份‘令人恐惧’的编译工作,可见我是多么的了不起……”然而这个核心愿望在梦的显意及显意之后的那层“伪潜意”中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可以说在掩盖真相方面这个梦几乎做到了滴水不漏。其实这就是转移作用在发挥自己的专长。
为什么会搞得这么复杂呢?前面我们已经“解剖”过这个“恐怖诡异的梦”了。现在,让我们来更深层地分析一下原因。
很显然,梦中最深层的自我吹嘘是绝无可能通过审查的,那么就把它伪装一下好了。然后经过一层伪装之后,那些自夸的必要元素——别人怎么怎么不好,出版社怎么怎么不好之类的抱怨依旧无法通过审查机制。因为这些都是自夸所必需的“零件”,这是不能在梦中直接表达出来的,这太露骨了!所以,原始的核心愿望又经过了二次强化性质的伪装,并且成功地转移了整个梦的焦点:自我吹嘘经过初次伪装,变身为抱怨及指责,再经过了二次伪装后,展示出来的就是一些暗喻性的情节设定和场景设定:我失去了什么(和我的工作对比而显得“很低”的报酬)、恐怖及压抑的场景(面对这份工作的郁闷程度总和)、鬼(令我恐惧、恶心的编译过程)、古板的神婆(出版社)、女学生(其他版本的那些编译者)、一群出事儿就消失了的闲人(不关心我的那些家伙)、吞掉鬼(恶心、厌恶的情绪)……就是这样,第一次伪装之后的那些想法及念头全部被粉饰成为了具体人物形象,而整个梦的性质也完全被转移成了一场恐怖诡异的大片。最终,审查机制顺利放行(这审查机制的口味还真重)。当我们坐在这里看这部大片的时候,潜意不露痕迹地通过暗喻手法用极其自私且无耻的态度,把一些个人和出版社挨个泼了一遍脏水,并且借此为衬托,狠狠地自我吹嘘了一番:我很牛吧。
所以,伪装是个技术活儿。不但要会伪装,还要会移形换影,武功十分了得!
正是如此,我们的大多数梦显得如此的扑朔迷离,令人捉摸不清那到底是什么。但是,这种梦的转移作用并非次次都灵,也有转移焦点失败的时候。
比方说有一种梦我们都曾做过:梦中从某些场景突然就跳到另一个场景去了,而且两个场景中没有任何关联及关系,直到这个梦的最后才会出现细微联系(或者干脆没联系)。这种场景的跳跃就是源于转移的失败。而我们的审查机制对于场景跳换的合理与否完全没兴趣,它只关注内容并且加以限制。而且深入探讨这个问题的话,我们会发现很可能是审查机制强行停止了某个进程的发展,而梦的原始欲望转移失败后被迫改道,进行了场景无缘无故的切换。
例如我在一个梦中,就有过这样的经历:最初是一个我很喜欢的女孩和她的很多兄弟在一起(现实中这个女孩是家里独生女),接下来当我跟这个女孩说话的时候,场景突然就换了,换到一个很浅的墙洞中,而我们打算做爱……这个梦我后面会详细说,现在就这点先来说这个迅速切换的问题(嗯?我仿佛听到有人对此表示愤慨)。
这个女孩是我曾经很喜欢的女孩,记得在几年前认识她后我曾对她表示过:做我女友吧?而她对此的回应是模棱两可。我知道她有着很多追求者,我只是其中之一,所以她这种模糊的态度我完全理解(条件比我好的不少),但我并不能接受(反感她这种模糊的回应)。
几年后,有次吃饭的时候,这个女孩很突然地告诉我:咱俩生个孩子吧(别说你看不懂这是啥意思)!我记得当时自己半天没反应过来,接下来的情绪是反感。为什么会反感呢?因为我曾经从她那里得到过一个明确的信息:女人到某个年龄就该结婚,无论对方是不是自己所喜欢的,结了再说。
她的这个观点我不接受。
而当时她对我的那种暗示,在我看来是一种侮辱:你对我说这些是因为你到了自己独身的心理年龄极限了吧?不是因为感情吧?实际上后来我还私下跟一个朋友表示过我对她这种“因年龄而迫不得已结婚”的态度:我不会为你的青春埋单的。
更实质的问题在于:我认为她曾经同时跟很多男人保持了很密切的关系(注意,这是我瞎想的)。所以在梦中,她那众多的“兄弟”其实就是我对她那胡乱且不负责任的瞎猜进行的场景实现。而在梦中“她许多兄弟”的这种设定过于露骨了,所以这个画面被审查机制直接否决掉,而被迫进行了场景的切换。
这是典型的转移失败。
当然了,在多数情况下,梦的转移都是极为成功的,而且转移手法可以说是千奇百怪,并且花样翻新。
例如在我那个“请家长的梦”中,看上去似乎是我在发泄对曾经老师的不满并且羞辱ta曾对我的错误预言,而实质上这个梦的原始愿望更为恶毒。但为了掩饰这恶毒的报复,梦用了一种似乎很过分的报复方式(当面羞辱)来转移焦点,隐藏了真正的愿望。但是,“羞辱”那位老师为什么能顺利通过呢?因为那位老师在我的记忆中已经是年代久远的一个记忆了,同时梦营造出了一个穿越、乱弹、无厘头的整体结构——不可能出现在那个年代的椅子,中学老师操着小学老师的腔调,还有我那穿越时空而变身成家长的助理等,这些年代混乱的画面就是为了渲染出一种“虚构”的气氛(那些都是以我为核心的记忆,但是年代却被打乱了,所以看上去很虚幻),目的就是为了审查通过。而审查机制对于那种年代久远的记忆和混乱荒诞的内容还真就放行了。这样,转移功能成功发挥威力:用混乱的闹剧形式来表现出较浅的报复心理,以此来掩盖住深藏的原始愿望——恶毒地复仇。
如果用拳击来形容这种转移方式,那么就是以轻量级的刺拳先虚晃一招,藏在这之后的,是重重的上勾拳!
梦的转移很重要,同梦的凝缩作用一样是通过审查机制的必要“技能”,假如没有这两样的存在,恐怕“无梦”则会成为普遍现象了。其实这也很正常,在绝大多数电影中血腥屠杀场面被“血喷出来”、“痛苦表情”、“影子”、“别人的恐惧表情”所替代;而做爱场景则被“风吹动窗帘”、“镜头摇向模糊的反光物体(通常都是不清不楚的反光物体)”、“两人深吻后慢慢倒下去,而镜头依旧保持原位”、“被子下两人在蠕动”等所转移。不过正是因为这种转移,电影审查部门才会对这部片子放行(或者进行影片分级)。梦的转移与此唯一不同的是:电影转移的转移手法,基本上成人都能一眼看懂。而梦的转移,则需要细致的分析及足够多的了解(个人背景)。
好了,转移作用我们就说到这里了,接下来我们看看别的。毕竟仅仅“整合凝缩”及“焦点转移”是不足以构架出梦的,我们还需要表现更为具体的东西——表现手法。
三、出神入化——表现手法
在本节的内容中,我们多多少少会讨论一些梦的成因(与本书前面所说的并不冲突,只是更深了一些)。而熟读弗洛伊德著作的读者也许会对我下面要说的某些观点提出异议:弗洛伊德在《梦的解析》原著中不是这么说的!
没错,弗洛伊德不是这么说的。但请注意,在这本书的第零章中,我就说明了本书并非完全照搬《梦的解析》,而是基于《梦的解析》及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理论的一些论点来构成此书的核心部分。其中我会采用很多现今心理学理论(主要是100年前还未出现的部分和现代临床心理学)及现代精神分析学来对《梦的解析》加以补充或解读。而其中有些最新的学术视角、学术理论甚至是2010年上半年才发表的(部分内容在大陆地区还没来得及汇集并正式出版)。但是,我并不认为把这些“新内容、新观点”加入到书中是对弗洛伊德本人的不敬,同时我坚信如果弗大爷在世也一定会赞同。而且我认为,并且希望我们每一个人都应当以“先驱们所追寻理想”为目标,而不是把“踩着他们的每一个脚印”为目标。
好了,下面书归正传。
1. 不按牌理出牌
通过前面所描述的一些梦,我们发现,很多梦会完全运用一种“不按牌理出牌”的路数来表现梦中的场景和隐意之间的关系(例如我曾列举过一个女孩梦到和自己讨厌的人做爱就属于这种情况)。而这么说起来,梦中的性欲似乎跟我们现实中的性欲没啥关系(并非绝对,但只有很少一部分有关系,例如遗精)。但梦中用来表现性欲部分,又是看上去完全和性无关的场景,正因如此,才有了那著名的“所有的梦都是以性为出发点”理论。
看上去这个是不大好辩驳的观点(相当有趣)。因为我们刚刚说过了,有些跟性无关的梦境其实跟性有关,而那些看上去属于“赤裸裸性行为的梦”,你要说跟性无关似乎很难说服别人。于是,要想反驳这点的话,我们好像陷入了一个悖论。
但其实并没有任何悖论,因为“赤裸裸的性爱”镜头,其潜意不可能是以性爱为原始愿望。要说明这个问题不复杂,首先请回想前面说过的几点内容,我们就会轻松地解开这个悖论的关键所在。
(1)审查机制的严格性:如果仅仅是为了表达性欲的话,恐怕审查机制会对此加以限制(想想看为什么在一些男人的遗精梦中对象会是非人类)。
(2)伪装作用:伪装作用对原始的欲望加以伪装后,那看上去还会是原始欲望吗?如果还是,那么何必伪装呢?通过前面的描述我们得知,伪装是肯定存在的,为什么存在的问题,参看上一条就很明显了。
(3)凝缩作用:凝缩本身就代表了大量的信息及印象融合,所以我们的梦看上去是如此的晦涩,令人捉摸不透 ,并且还充满了各种光怪陆离的“装饰物”。假如“赤裸裸的性爱”不具有任何含义,仅仅是直接表达,那所凝缩的应该都是性经历或者某种性印象吧?这些性经历和性印象中难道就是纯粹的性而不包含任何“杂质”吗?假如我说,“正是因为那些性印象中存在的‘印象杂质’,所以梦才会选中这个元素而加以利用,而不是性印象本身”,那该怎么解释呢?
(4)转移作用:上一节中我们都知道了转移失败的结果是直接断掉某个场景而进行“画面跳跃”(后面还会有更多的梦例来说明这点),那么“赤裸裸的性爱”呈现出来,就意味着转移失败,也必定会“被跳跃”,而不会继续下去。可是,那“赤裸裸的性爱”场景依旧在梦中呈现出来,为什么?
以上这四点说明就足以推翻“赤裸裸的性梦”所带来的问题——究竟那是不是指性。很显然,不是。但是我们也必须承认一点,在那种“赤裸裸的性爱梦”中,许多素材来源于我们实际生活的性经验和性印象(例如一个色情笑话或者听来的什么性经历)。说到这里,本节的核心问题也就出来了:梦在材料的选择上,肯定是根据梦境中所要表现的来决定的。说白了就是梦想表现什么,就选取什么材料(这个标准是严格符合前面那四条的)。写到这就引出了一个我曾经留意很久的问题,那也是在许多有关梦的学术著作中都极少关注的一个问题,下面借此机会我就来得瑟一下吧。
既然我们目前的主流说法都认同梦产生于原始欲望,并且基本也都同意是本我作为主导而发起的,那么我们就不应该忽视本我的特质。本我的特质不用说了吧?它是简单而原始的。所以在这种性质核心的驱动下,许多曾令我们纠结的问题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
例如我们前面说过的“一个女孩梦到和自己讨厌的人做爱”,这个梦似乎是根本没道理的,借用那个女孩的话,“那么恶心的事儿”。的确,很恶心,根本不用考虑,但是,假若做爱就能解决掉很多麻烦,那么是不是要考虑一下呢?若你用道德、社会标准、人类制定的那些制度来权衡这个问题,恐怕一定会是“不做爱”。但如果从本我的角度来看这个事情,我认为将一定得到相反的答案。
本我所遵循的是“快乐原则”,对于麻烦的事情所采用的态度是尽量避免或者逃开,而梦又通过凝缩把所有当时导致不开心的“麻烦的”、“讨厌的”事情全部放到一个人身上,同时意识还很清晰地明白那个男人(在这个梦中不仅仅是借用了躯壳,同时还具有象征意义)的最终目的,那么,就用做爱来结束这一切吧,这能终结掉所有麻烦和讨厌的事情。
但是这不代表本我完全占了上风,还是要区分开一点的:在这个梦中所呈现出的做爱,同做爱对象一样,也仅仅是一种象征罢了。象征着终结、完结。其目的就是结束掉那些讨厌的、恶心的东西(事、物、人)而并非是性欲的那种做爱。回过头来再说那个梦,其核心潜意我在前面章节中所说的:远离麻烦。如果你能搞清楚这点,就很容易自己分析判断 “所有的梦都是以性为出发点”这理论到底是真实,还是一种片面(如果此时老兄你还把肉体论搬出来说事儿的话,那我除了对你的理解力及智商深表同情外,就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你看,梦的表达方式很出乎意料吧(其实也并非是不按牌理出牌,而是换了个角度而已)。那么,现在就让我们来看看梦对于其他细节方面是怎么表现的吧。
2. 角色
先来说梦在人物定位上的标准。
在这里请允许我引用自己在编译《梦的解析》时所写下的一段注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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