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极舞III(藤萍)
九功舞人物简介
则宁:四权之一,秦王爷第三子兼殿前都指挥使,掌握大宋都城兵权,与上玄并掌都城禁军。淡然而坚强,但却不会说话,往往以笔代口。招牌动作便是,永远是那样睁着一双明厉的眼睛,定定地看你,然后一言不发,静静的,也冷冷的。他与家中来历神秘的丫环还龄的感情几经波折,最后终成眷属。
上玄:四权之一,燕王爷嫡长子兼侍卫骑军指挥使,和则宁是一起长大的好友,只不过他比则宁嚣张狂放得多,一股子天下我谁也不服的气势。他手握禁军的部分兵权,是一位人物!
六音:四权之一,宫中掌歌舞乐音的乐官,生得魅惑妖美,他最擅长的,是音律和歌舞,腰间一个“荡魂铃”,人一来,叮咚摇晃,远远就是令人心跳的震动和扑面慵懒的邪气。人称天下第一美人,却为了追寻对他满怀恨意的皇眷在江湖中磋砣数年,落得风霜华发换白头。两人之间的恩怨情仇,最终都化为六音颠倒众生的一笑。
通微:四权之一,祀风师。数年前,青梅竹马千夕因家族的诅咒而死去后,他便独居西风馆,清冷孤寂,是那一种满身萦绕着莲花清香,冷冷孤意上眉梢的人物,寂寞如月,忧悒如莲,永远地,抱着忧伤的过往,不倦地寻找能复活心爱的女子的巫术。
聿修:五圣之一,御史台御史中丞,古板严肃,却偏偏长着一张文秀漂亮的脸,生气的时候,脸上微微一红,常令人以为他脾气甚好,却不知道,他其实是那种讲律法不讲情面的人。如今竟传出一条惊爆的消息,他竟然喜欢上了开封第一青楼百桃堂的当家——施试眉。这严肃与妩媚的碰撞,给人的感觉竟是温馨而舒适。
圣香:五圣之一,当朝丞相赵晋的公子,和岐阳是好友,岐阳是个现代人的事情,也只有圣香知道。生得玲珑漂亮,笑眯眯一眼骗了不知多少人的芳心去,就是那一种,哗众取宠,好吃懒做,专门制造麻烦的人物,而且他拿定了他有一点点心脏病——窦性心律过缓,时不时叫苦叫累威胁那些喜爱呵护他的人为他做牛做马。
岐阳:五圣之一,太医院的太医。另一个身份是现代M大的天才医学生,因缘际会发现了一道能穿越古今的门,于是不断地来往现代与大宋之间,还与四权五圣打成了一片,圣香的心脏病便是凭借他高超的现代医术得已好转。后与大宋神医传人神歆互生情愫。
容隐:五圣之一,枢密院枢密使,大宋枢密院枢密使,掌管大宋兵权,为人冷酷理智,权术在手中,可以玩弄得像魔术,他想怎么样,朝局、战局、天下,就会往他所想的那一方面发展,从来也没有出过岔子。情感却与一名浮云似的江湖奇女子——姑射纠纠缠缠数年,这便是他不为人知的秘密。容隐为民舍身的行为令人佩服,姑射对爱情的等待令人感动。
降灵:五圣之一,祭神坛的千古幽魂。原为一名举国以内最富盛名的阴阳师,据说他能去常人不能去的地方,善于收降最诡异的妖魔,在一次除妖任务中,遇到了一名慧黠温柔的异族巫女师宴,两人的命运开始交错,发展出一番离奇的经历,之后,降灵死去,化身为祭神坛的千古幽灵。而获得了不老之身的师宴,一千年后苏醒过来,则怀着那虚无的幻想和希望,跋山涉水,追寻着降灵。
1 禁忌之术
雪落无声,寒意充斥着整片天地,铺天盖地的飞雪,似乎要将这个世界深深埋葬在无边的白色里。然而,在这样寒冷而寂静的夜里,竟有两道一大一小的人影在雪中疾行着。
“通微——”疾步行走了一段时间后,少女终于忍不住从厚重的白色狐裘里探出头来。刹那间,白茫茫的大地上仿佛突然盛开了一朵粉红色的樱花,一朵带给人温暖的粉粉的樱花。
她的身旁,并肩行走着一名白衣男子,眉若远山,孤意如莲,冷冷的,淡淡的,干净而出尘。赫然却是那个相传为妖孽所化而早已被天雷所灭的大宋前任祀风师通微,那个早已淡出世人记忆的如清风明月般的通微。
此时,只听通微轻“嗯”了一声,眉峰却依旧微蹙着。
“来不及了吗?”少女大而清澈的眼眸中布满了担忧。既然白衣男子是通微,那么他身边的少女自然就是重生为花妖的千夕了。
一个多月前,在青眉镇通微预感到了一件很不安详的事,他说,只有去四川找到该找的人,才能解决。
那时,她看见向来冷漠的通微眼中竟现出了淡淡的担忧之色,便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虽说通微在做法使她重生的那一刻几乎耗尽了所有的灵力,不过他预言和控制花开的能力却保留了下来。
或许那也是因为神们觉得这一丁点的能力根本不足为惧,所以才没有赶尽杀绝吧。
神们也害怕凡人忤逆自己的天威,也害怕凡人背叛自己的神意,他们认为收回通微身上能够与天抗衡的灵力是对这个忤逆者兼背叛者最大的惩罚。
“呵!”千夕抬头顽皮一笑。你们这些神啊,岂不知你们收回的在你们眼中无比伟大的灵力,却正是通微一直以来纠缠的噩梦,正是他巴不得脱手的烫手山芋啊。
一双大手伸过来拉拉她狐裘的领子,让她的小脸重新埋在了绒绒的毛皮里。
真暖和啊!千夕有点害羞地吸吸被冻得通红的鼻子,然后抬头看看身前正用宠溺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通微。
能够活着真是太好了,太好了!不是吗?通微……
“不用担心,不会赶不上的。”通微淡淡地道。他以为千夕还在为刚才的问题担心。
不过,他们已经赶了一个多月的路了呢,真的会来不及吗?
不用担心……吗?通微自嘲地笑了笑。那句看来是安慰千夕的话,他却觉得更像是对自己说的,他需要说服自己啊。
这时,清冷的眉宇间掠过一丝决然的傲色。他曾经赢过老天一次,这一次当然也不会输。
更何况,此事关系着他世间仅有的那几个朋友的性命?!
无论是圣香,还是上玄……他,都不想失去……一把紧握住千夕温润柔嫩的手,他加快了脚步,风一般地急掠而去。
纷纷雪花飞扬而起,寒风中多了一股淡淡的香味,似莲非莲,似樱非樱……
黑沉沉的夜,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半空中,配天漂亮的一个纵身腾跃,已掠出了一丈之远,然而当身子落下,足尖点入雪地的那一刹那,一股异样的灼热还是从脚底顺着血液,直蹿上了心头。
眼前,微微感到了一丝昏眩,她的心头不禁微沉了沉。
即使是九灵针炙术也压制不了夺魄散的毒性吗?
深吸了一口气,她强压下昏眩感,再度腾空而起,又连续快速跳跃了两次,才脱离出了夺魄散的范围。
然而,完全落地的那一刹那,她的身形还是止不住晃了晃。
“配天姐姐——”
烟霞山庄的大门口,唐家大小姐唐可心早已急白了一张脸,她一手死死拽住站在身边的燕修鸿的衣服一角,一手紧握在胸前,手背上细细的血管隐约可见。
随着容配天的几个起落,唐可心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而一颗心也一直悬在嗓子眼。
唐家是使毒大家,她如何不知道这夺魄散强烈的毒性?真的单靠几根银针便可以压制得住毒性吗?
“哥,接住。”
容隐伸手接住配天急抛过来的绳索,沉稳的目光中掠过一丝隐忧。在配天抛却绳索的那一刹那,他看见配天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配天……”容隐低低地轻唤一声。
唤她小心?唤她回来?容隐终归是容隐,是那个站在九五至尊面前,立在文武百官之间,也依然挺立得犹如一把森冷宝剑的容隐。
微低眼眉,敛去目中的忧心,容隐理智地衡断出面前的事态孰轻孰重。
按照原先的约定,他将配天抛过来的绳索绑在了前院内离门口最近的一株树上。
“糟了,绳索不够长。”
耳畔传来云宇略带焦急的声音,容隐转头望去,只见配天就站在离夺魄散不到两寸的地方,两手紧紧地抓着绳索的另一端。尽管中间隔了不近的距离,但是容隐仍然看见配天手抓住的那段绳索附近,有模糊的血迹。配天——已经很尽力了!
原本他们约好了,要将绳索绑在配天身后不远处的那株大树上,看来,他们还是估算错误了。
“走。”容隐微微蹙眉,冷喝了一声,已当先掠上了绳索。
他知道,到了这种情况,时间拖得越久,对配天越不利。他唯有以最快的速度过去,才可以真正帮到配天。
但,他仍忍不住谩骂了一声:“这该死的理智……”很久以前,不,应该是不久以前,他那该死的理智就在大宋江山和姑射之间做出了残酷的选择,最后,使得姑射半白了头发……即使是现今,每次看着姑射那一头灰发,他依然心痛如昔;而眼前,明知妹妹为了拉住绳索,手心的皮肤已经被粗糙的绳面磨破了,鲜血已经染红了绳索,可他那该死的理智却依然做出这样残忍的决定……
然而,正当容隐跃上绳索还没走出几步,就看见配天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抹冰冷的刀光。
黑暗里,那抹刀光闪烁着令人心寒的杀气,伴着夜空中洒落的飞雪,毫不留情地往下一扬,划出了一道残酷而冷冽的弧线。
——“配天!”容隐脸色大变。
——“小心!”众人皆大惊失色。
北风卷着白雪在前方漫开了一道道白色的影子,迷蒙蒙的,模糊了人的视线。
离烟霞山庄已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了,但赵上玄却觉得这条路似乎永远也走不完。
他无法想象配天会遇到怎样的危险,此刻内心除了焦急便是恐惧,恨不得自己能长出一双翅膀,立刻飞到配天的身边。
配天,配天,配天,配天配天配天配天……
“赵大哥——等等——”
轩辕族的那两名少年早已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再这样跑下去,他们真的要累死了?!可是,上玄依然快速地走出了他们的视力范围。
“我——我不行了——”
炽无力地摆摆手,终于再也忍受不住停了下来,半弯着腰在雪地上喘着粗气。
“炽——快点——”炎想拉起他,但一时用大了气力,竟一齐跌进了雪地里,厚厚的积雪上留下两个深深的人形。
力气仿佛在这一刻消失殆尽,炎再也爬不起来,跟着炽一起躺在积雪堆中,竟也不觉得寒冷。
“呀,我看见一条河,岸边开了好多好漂亮的话哦……咦,怎么爹和娘在对岸向我招手?”炽面带着幸福的微笑自言自语。
“啪!”炎用力地在炽的脸上拍下去,“笨蛋,这个时候不要说这种冷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终于走不动了吗?”
突然,他们头顶上方响起一把低柔嘲讽的嗓音,那低低的声线带着一股奇异而不可抗拒的魔力,几乎让人深深沉溺进去而不可自拔。
炎和炽不禁同时抬头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倾倒众生的绝色脸庞,冷艳而又不失娇媚,高贵却又弥漫血腥……
血腥?
是的,炎在看到这个人的第一眼,脑海中立刻浮现的是满世界的血红的樱飞舞,鲜红得,鲜红得,仿佛诡幻而又冶艳的樱花瓣的雾……待鲜红的樱花雾渐渐褪为淡色的时候,炎的眼中只看得他身后颓留下妖艳的毁灭。
雪地上的两名少年诧异地瞪大了眼,望向那双妖媚的眼眸,也没有忽略他眼中那一抹近乎于魔魅的绿色——那样深邃而妖异的绿,就像一方带着魔力的寒潭,连人的灵魂都吞噬进去了。
这个人——像是在哪里见过?
不约而同的,两人的脑海中闪现出一幅画像。
“烈师叔!”
两兄弟异口同声地惊呼——画像!这个人的画像他们曾在师父的卧室里见过。
师父说,他是他们的烈师叔,是风之族里,资质最好,也最聪慧的子弟,但他却在二十年前叛出了风之族,再也没有回来过。
据传,他叛逃的罪名是杀了风之族的前任族长。
“没想到,你们这两个小鬼头竟认得我?”那有着一双绿眸的妖媚男子唇角微微一扬,牵出一抹嘲弄的冷笑,眼底,有肃杀之光一掠而过,“跟了你们这么久,原本还想看看风亲手栽培的关门弟子有多大的本事!可惜,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那双妖异绿瞳里的寒意几乎比地上的寒雪还要冷上三分,炎和炽不禁同时机灵灵地打了个冷颤。
“烈——烈师叔——”炎一边强笑,一边试图从雪地上爬起来,然而,耳畔却响起了一把低低的轻笑。
“你们不是已经很累了吗?就这样躺着吧!”
低柔的嗓音在空气里回荡着,却带着丝丝魔魅的妖异,仿佛一种致命而无法抗拒的诱惑,直侵入人的脑海深处,蚕噬了人本身所有的意识,让人不由自主地屈服在他优美柔软的声音之下。
炎被迷惑住了,无法脱离出这股妖异的诱惑,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可以为这把声音做任何事。
即便是死,也甘愿!
唇边,扬起一丝平静的微笑,他又躺回了雪地上,就像一个已经疲倦到极点的孩子,迫不及待地躺到温暖的床上,再也不想动弹。
虽然,这分明是极其寒冷的雪地,但他却无任何感觉。
“炎,我动不了了。”耳畔忽地响起了炽的惊呼声,那一声惊呼,顿时让他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清醒过来。
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四肢与炽一样根本无法动弹。
这世上竟有如此魔魅而带有诱惑力的声音?
炎努力平复下心情,望向依旧静静伫立在雪地中的妖媚男子,浅蓝色的眼眸微微掠过一丝异色。
他知道了,这是音之术——风之族里数百年来,没人敢练的忌禁之术。就连师父也不敢轻易尝试。
因为族中祖训:凡私自修炼音之术的人,必堕入万劫不复的修罗道。
雪地里那有着妖异绿瞳的男子忽然微微笑了起来,娇艳无比,“你连音之术都知道,看起来,你比你弟弟会稍稍好些。”
炎愕然,自己刚才可是什么话也没说。
难道除了音之术,他竟会看透人的心?
“你们就好好在这里等着人来救你们吧!”烈妖异的绿眸中掠过一丝阴暗的光,凝望着上玄消失的方向,唇边扬起一抹古怪的微笑。
“糟了,他不会是想对赵大哥不利吧?!”
心直口快的炽惊呼了出来,却见那绿眸白衣的男子回头看了他一眼,继而转身投入了茫茫风雪之中。
刀光,在黑夜里划下一道残酷的银芒,配天迅速地往旁一闪,然而寒光殒落的那一刻,依旧削去了颊边的几缕青丝,轻飘飘地,随着白雪落在了地上。
手上紧握的绳索因身形的移动而微颤了颤,立于绳索上的容隐身形不由得一晃。
所有的人,心都为之一紧,却没有出声。
他们都知道,这个时候谁都帮不了忙,一切都只有靠他们自己……以及老天了。
配天赶紧拽紧手中的绳索,徒然间,背后又有刀光袭来,配天身形一矮,弯腰的同时,右腿一个漂亮的后踢,将那人的冷刀远远地踢了开去。
在绳索降下的那一刹那,容隐面色未变,稳住了身形,施展轻功继续前行。
然而,四面的雪地里蓦然又冒出了数名杀手,刀光霍霍,杀气弥漫,从左、右、后三个不同的方面袭向配天。
“配天姐姐——”唐可心终于忍不住惊呼出声,可惜远水救不了近火,眼看配天就要伤在刀下。
蓦地,雪中几道粉色的光芒疾射而来,“啊——”接连几声惨叫响起,那些攻击的黑衣杀人,纷纷倒下。
风中,散开了一股淡淡的樱花香味。
众人定睛一看,却见那些黑衣杀手的身上竟落满了樱花。
竟是——以樱花伤人?
此时,容隐已然从绳索的那一方掠到了这头,落下地时,便看见配天的身后缓缓步出了一男一女两道人影。
女子一身白色狐袭,长发乌黑,一双大大的眼眸更是泛着水泽般的明亮光彩。男子清雅闲适,却又带着一点点淡漠,一点点孤傲,一身的出尘干净。
“通微?”容隐眼中掠过一丝淡淡的诧异。
他没想到,竟会在这里遇到朝中前任祀风师——通微。
只是隐居在青梅镇,向来不出远门、不理世事的通微,为何会在这里出现?容隐的心头涌上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幸好我们赶上了。”一旁的千夕轻吁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如樱花般美丽而温暖。
烟霞山庄外的众人,皆已靠着那绳索急掠了过来。
通微淡淡地看容隐一眼,只开口说了一句:“圣香有难。”
“圣香?”容隐微一蹙眉,原来通微是为了圣香而来。
自从大明山回来后,圣香不是老老实实地待在丞相府吗?难道又出去胡闹了?
“自然是为了玉崔嵬之事。”通微淡淡地道,话语未落,他忽然微皱了皱眉,往西南方望去。
只见那里的丛林,除了一片皑皑白雪,什么也没有。
容隐似察觉了什么,跟着望去,“怎么?”
通微轻摇头,眉峰却依旧没有展开。
难道是自己的错觉?刚才,他感觉到了一股很奇怪的气息——那是一股并不属于普通人类的气息。
“配天姐姐——”
“阁主——”
耳畔忽然响起唐可心和云宇的惊呼声,容隐和通微转过头,就见配天早已昏倒在云宇的怀中,面色一片惨白。
“我看看。”千夕连忙跑过去,抓起配天冰冷的手,紧紧地握住。
只见她们手掌交接的地方忽然有一道粉红的光芒渐渐泛起,而配天的脸色也随着渐渐转好了。
容隐和姑射早已见怪不怪,只是他们见配天有救,眼中的担忧也不禁减去了几分。但唐可心和燕修鸿却是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盯着面前那清秀可人的少女。
——这小姑娘难道是神仙?
千夕放开了配天的手,有些沮丧地转头望向通微,“我、我还不能完全治好她。”
通微微笑着走过去,摸摸她的头,“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
容隐发现,此时的通微与从前不同,多年前,他的眼神是寂寞的,似乎满怀着无限的心事,但这一刻,他的眼神中却带着一抹从未有过的满足。
通微依旧是通微,但已不再是那个寂寞的通微!
“舍妹就交托给你了。”容隐心头已暗暗下了决定,圣香的事,通微如果能解决,便不会大老远地跑来找自己。
通微点点头,淡淡地道:“有些事,是你力所能及的,而有些事,却是我所擅长的。”
从一开始,他便知道,自己在某些方面可能帮不了圣香,毕竟那些牵涉了兵权皇势的纠葛,并不是他这个祀风师所擅长的东西。
“如果我没猜错,圣香会离开相府。”
他紧接下来的这一句话,让容隐微微变了脸色。
西南方丛林的一角,上玄瞪着一双星目,死死盯着面前那个妖媚男子,如果眼神能杀死一个人,那这名绿眸男子早已死了不下千百回。
然而,眼前那绿眸白衣的男子却视若没睹般,低低一笑,“她不是已经没事了吗?所以,你应该放心了。”
上玄目中掠过一丝杀气,但苦于口不能言,身不能动,无法对那男子做些什么。
就在刚才,他到达烟霞山庄的那一刻,眼见配天有危险,他正欲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救人,却听身后响起一道声音冷冷地道:“她自然会有人救。你不用去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似带着无穷的魔力,上玄听得出来,那声音里带着一种命令,带着一丝强制,不容自己有丝毫的反抗念头,就像一名高高在上的王者命令着自己的臣民。
上玄本就是个极其骄傲的人,又见配天就近在眼前,他怎甘心如此轻易就被人操纵。但无论他的理智如何挣扎反抗,整个身体却依旧像个被牵了线的木偶,不受控制地往回走。然后,坐在树下,眼睁睁地看着面前所发生的一切,包括配天那生死一线的一幕。
这个人,究竟是谁?如果自己的猜测没错,他应该是可以用声音来控制人……世界上真的有这种诡异的术吗?
不过,幸好啊!通微来得及时,否则配天她、配天她……
如果配天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他一定会把眼前这个男人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只是,圣香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个看起来只知游戏人间的大少爷,其实并不像他外表看起来的那般简单。上玄心里非常清楚这一点。
“你连自身都难保了,竟还能想着别人?”
那白衣男子似乎是看透了上玄的心思,低低地笑出了声,此时他的声音已显得平和了许多,没有了那种命令式的冰冷,但却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
上玄狠瞪了他一眼,却也只能恨得暗暗咬牙。
“哼,不男不女的娘娘腔!”
倒不是上玄要诬蔑这个神秘人。只是一个男人可以用“绝色”这个词来形容却丝毫不会觉得不妥,一张可以颠倒众生的妖媚脸庞,再配上一双异样的暗绿眼眸……
不可否认,乍见这个神秘人时总觉得他举手投足间都隐隐透出一种高贵的气质。但不知为什么,上玄却总是无法忽略他周身弥漫着的那一股厚重的妖异之气,而空气中也隐隐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他是否也与风之族有什么关系呢?
而此时的烟霞山庄门外,通微等人正带着配天离去。
通微回过头来再次看了这边一眼,但依旧什么也没看到。
“一个已经失去了诅咒之力的祀风师,又能看到什么呢?”
绿眸男子依旧笑得冷而邪魅,等通微等人走远,他才淡淡说了一句:“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那低柔细致的声音就像一种释放的命令,他话音方落,上玄已是冲口而出。
“你究竟是什么人?”
话才出口,上玄已然怔住,自己竟能说话了?
微动了动身子,竟也能自由行动了。
这个人——何时解开了对自己所施的古怪术法?
深深看了那男子一眼,上玄从树下缓缓地站起了身,目中虽布满寒霜,却反常地没有立即动手。
这一段时日,他实在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事,也渐渐开始学会了收敛脾性。
“你是谁?”
“烈。”男子淡淡地回答。
“风之族的人?”上玄大胆地猜测,似乎只有风之族的人才拥有这样奇怪而单一的姓名吧。
“风之族?”烈那双妖异的眼眸掠过一丝魔魅的光芒,那是一种近乎于冰冷的残酷。
看来,他与风之族是敌对的吧?光是提到就已经散发出那样强烈的恨意!
上玄看了他一眼,也不想再费神思考这些事,转身就走。
“你想不想救容配天?”
一句话,成功地阻止了上玄的步伐。
“现在容配天的身上不仅有噬情之毒,还有夺魄散的毒性,就算那只花妖用了妖力暂时保住她,她也活不了多久了!”烈仍是那魔魅的柔柔音调。
上玄一怔。
“若要救容配天,就跟我走吧!”
烈看了上玄一眼,诡异一笑,便转身带头离去,上玄冷哼了一声,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就算是龙潭虎穴,为了配天,他也要去闯一闯。
风雪,飞扬而下,渐渐掩盖了两人的身影……
夜幕中,一道人影从浓密的丛林里信步走了出来。
“烈,你终于现身了吗?”
男子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白玉短笛,漂亮的紫眸中掠过一丝叹息而复杂的神色,虽然快得让人几乎察觉不到。
所有的一切,既然因风之族而起,那么,也该由风之族而结束了……
雪,一片一片地纷落而下,渐渐掩埋了雪地里那两名无法动弹的蓝眸少年。
“炎,我——我快要——冻死了。”炽略带哭腔的声音响起。
他觉得自己的上下牙齿都在打架了,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难道是自己刚才的笑话太冷,所以老天爷惩罚他,要他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僵死在雪中了吗?
“放心,师父……会来救我们的。”炎浅蓝色的眼眸也微微黯淡了下来,但眉宇间却依旧信念不减,轻声安慰着几乎已失去求生意志的弟弟。
这音之术可真是厉害啊!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就将他们治得死死的。如果刚才烈师叔开口叫他们去死,他们是不是就真的会死给他看呀?
那简直就是从十八层地狱再度重生的魔魅之音啊。
心中,猛地打了个寒颤,这是他突然发觉不知何时耳畔已听不见炽低弱的呼喊声。
“炽——”
无法转动头部,他只能死命地转着眼珠,然而,眼角的余光除了瞥见一片片苍茫的白色,依旧看不清炽的身影。
炽离他太远了,如果……如果可以再近一些……
“炽——”
他又急急唤了一声,却依旧听不见任何回应。
“炽,你快回答我。”声音里带上了浓浓的哭意,炎觉得自己整个身子都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如果……如果炽死了……
恐惧霎时布满他整个身心,血色顿时漫涌他整个眼底。
炽是他唯一的弟弟……他唯一的亲人……
不,他绝不能让炽离开他!即使是死神,也休想分开他们!
浅蓝色的眼眸霎时平添几分亮色,“炽——”他大叫了一声,竟从雪地上坐了起来。
也顾不得自己为何突然间就可以行动自如,他扑向旁边早已冻得奄奄一息的弟弟,将他从雪堆里抱了出来,不断地搓揉着他僵硬冰冷的身躯。
“炽,你醒醒——醒醒——”
眼泪不由自主地从浅蓝色的眼眸中涌出,滴在怀中那张隐隐泛青的脸上。
“炽——”
一句应答,一个动作,哪怕只是动动手指头也好,我只要你给我一个你没有离开的提示!
炽,你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丢下我一个。我们立过誓的,永不分离!你忘了吗?你想要违背我们曾经立下的誓言吗?
炽——
身后,忽然响起了轻微而熟悉的脚步声。
炎惊喜地回头,望进一双漂亮而宁静的紫色眼眸里,他的心中顿时绽放出希望。
“师父——”
随着那道人影的走近,四周的寒意渐渐弱了下来,风雪中隐隐传来了一股温暖的气息。
炎知道,那是师父的沐之术,只在沐之术才会让人感觉这样的温暖。
来人将修长而温暖的手覆上了炽冰冷的额际,一道柔和的淡淡金光顿时在炽的额际散了开来。
不一会儿,炽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渐渐转为红润。
“师父,炽他——”
炎焦急地看着依旧闭着双目的炽。
“没事了。”风淡淡地微笑,他的笑容,一如既往地充满着春风般柔和的暖意;他的人,也一如既往地使人联想到秋日下盛开的淡菊,安宁,平和。
“我就知道,师父一定会来救我们。”
炎浅蓝色的眼眸闪烁着崇敬的光芒,对于师父,他一向都当神癨般看待。
“我们遇到烈师叔了。”炎抬头看着风,“他用音之术控制了我们。”
与预料中的一样,炎并没有从风含笑的脸上看出任何惊讶的表情。
“真可怕啊,烈师叔一句话,便让我们动都不能动。”
“可你破解了音之术。”风的语气依旧淡淡的,波澜不惊。
“我?我破解了音之术?”炎张大了嘴,不敢置信地看着风,继而低头看了看自己。对啊,刚才突然间自己就可以动了。
风点头,紫眸里却有一丝不为人知的复杂光芒闪过,“烈并没有用全力。”
这样还算没用全力吗?炎不解的同时,也暗自心惊。
真不愧是禁忌之术呢!倘若烈师叔用了全力施展,那又将会是怎样一种场景?
“炎?”此时炽睁开了眼睛,面色已不再惨白,但声音里却带着一丝沙哑与茫然。
“师父!”在看见眼前那双紫色的眼眸后,炽连忙撑坐了起来,满面惊喜,“你真的来救我们了啊?”
“你们还有什么感到不舒服的地方吗?”风含笑淡淡地问。
两兄弟齐齐摇头,只要师父在的地方,无论是多么寒冷,都会变得温暖起来。
“赵上玄被烈带走了。”
“什么?”炎和炽惊慌地站起身。
“现在你们去跟着他,暗中保护赵上玄。”
“是。我们一定会尽力保护赵大哥。”炎点头。
炽紧皱着双眉,“可是烈师叔的音之术,好厉害啊!”
“音之术他不能经常施展。”风微垂眼眸,掩去了那一闪即逝的异样光芒,“因为那是禁忌之术,修习者会为此而付出惨重的代价。”
炽和炎目中同时掠过了然之色。
是啊,就像他们轩辕族的人,即便有着世人为之羡慕的瞬间移动异能,但每使用一次,也同时会让自己消耗掉五年的生命。
那么,音之术又要人付出多么惨重的代价呢?
“快跟上去吧,再迟一些,怕就跟不上了。”风亲切地轻拍了拍炽的肩头,掌心之下,似有什么光芒渗透进了炽的肩膀之中。
“我们一定不会让师父失望。”炎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拉过一旁还在发呆的炽,转身投入了风雪之中。
直到他们的背影完全消失,风忽然淡淡地道:“出来吧。”
丛林中,缓缓步出了一道红色娇艳的身影,斜靠着树背看着风,一身的慵懒,一身的妖冶,风情万种——竟是宫本月夜。
“其实,你早就来了,对吗?但你却没有出手相救!”宫本月夜唇角微微一牵,似笑非笑,“还以为你是那种神一般的人物呢,原来啊,你也可以这么硬心肠,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徒弟冻僵?”
风回以一个淡漠的轻笑,“人遇到危险的时候,不是每次都有人相救,所以,唯有靠自己,才能真正摆脱危险。”
“是吗?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是别有用意啊!”宫本月夜耸耸肩,撑直身体,“不过,我不会这么笨,去揣摩一个男人的心思。”话语一顿,她直直望向风,似乎想要将眼前这个温和的男人看穿一般,“我只想你告诉我,那天你让我凭自己的意愿去做事,是不是早就猜到我会强留下赵上玄?”
“那正是你真正的意愿,不是吗?”风四两拨千斤地将问题重新丢给了宫本月夜。
宫本月夜怔了怔,随即笑道:“是啊,世间的笨女人总是想要千方百计地留住自己喜欢的男人,却从来不管这个男人是否也同样喜欢自己。没想到啊,我宫本月夜竟也做了一回笨女人。”
风的眼神黯了一黯,“这个世上为了自己所追求的东西而做错事的笨蛋,有很多。”就像那个笨蛋……明知是禁忌……也义无返顾……
宫本月夜无奈地摆摆手,“我不想与你再这样打哑谜下去了。当初,你救了我,并允诺只要我帮你做三件事,你便会告诉我圣物的下落。现在我帮你将赵上玄带回凤来阁,又帮你拖住了赵上玄三天,算起来,我已经完成了两件事了,还有一件事是什么?”若不是为了那圣物,她也不会落至如今这般田地啊!既然注定了自己在这一场情感的战役中是个失败者,那么,她还是趁早拿回圣物,然后,离开中原,回到原本属于自己的地方。
风深深地看了宫本月夜一眼,“看来你已经对风之匙失去兴趣了。”
宫本月夜妖娆一笑,“原本我是对那东西有着极其强烈的兴趣,不然,我也不会去闯你们凤来阁的暗道了。”
风轻笑,“你真是一个坦白的女人。”
“呵呵,是啊,坦白并没有什么不好,不是吗?更何况,我现在对这东西已经没兴趣了。”宫本月夜微一挑眉,风情万种,“不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千万不要去强求,这个道理,可是你告诉我的。”
风微笑。
“好吧!我也不跟你多废话了。”宫本月夜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直接告诉我吧,第三件事,你要我做什么? 这样,我们就可以恩怨两清了。”
“带走上官无天。”
“上官无天?”宫本月夜讶然。
“你一直朝东走,便会知道该怎么做了!”
宫本月夜看着笑如春阳的风,轻叹了口气,“很多时候,我总感觉,我们这些人都是你的棋子。你想要棋子往哪里走,我们就只能朝那个方向前进——”她状似哀怨地斜睨了眼风,“这样的被动状态,很不让人习惯。可是为了我们宫本世家,我虽然不愿意,也只能这样下去了。”
话落,她娇媚地转身,投入了茫茫风雪之中。
风目送着宫本月夜,带笑的唇边却浮现出一抹似有似无的叹息。他又何尝想布下这一盘棋局?可惜,每个人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也许,就连他自己,本身也只是命运之神手中的一枚可怜的棋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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