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山雨欲来
容配天扶着上玄一路疾奔,直到逃到一处丛林深处,才停下脚步。
“你怎么样了?”
她焦急地探上上玄的脉搏,为他把脉。
这一路上,上玄并未说一句话,也未曾昏过去,只是牢牢盯着自己,就仿佛他一闭眼,自己便会消失般。
“配天——”上玄低低地开口,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忍不住皱眉呛咳了一声。
“不要说话,现在你真气紊乱,经脉浮动,快闭目调息。”
配天话语方落,却见上玄轻摇了摇头,只是任性地反握住自己为他把脉的手,紧紧地握住。
“上玄,不要任性,快调息——”配天焦急地冷叱。
上玄落寞一笑,“我怕我一闭眼,你又要走了!”
“我已经不再举兵造反了——”上玄的神色很疲倦,却依旧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圣香说得对,人不能为死人活着。我已经失去了爹,不想——不想再失去你——我——我后悔了——”
这一句后悔,让配天心中一痛。
像他这样骄傲的人,要说出这样的话并不容易吧!
配天一边伸手抵住他的背心要穴,为他输入真气,一边焦声道:“快运气疗伤。”他伤得太重,必须要双方配合才能产生效用。
“如果——如果你还是要走,我便不疗伤——”上玄剧烈喘息着,固执地要求配天留下。
面对他孩子气的威胁,配天又是气恼又是怜惜,“赵上玄,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
上玄抬头望着她,唇边却扯出一抹凄恻的轻笑,“我就知道,我的威胁对你是不管用的——以前我用还龄威胁不了你,现在——我用自己的命——也——也一样威胁不了你——”
撑着一口气把话说完,他再也忍不住吐出了一口鲜血,身子无力地往旁边斜倒。
“上玄——”配天吃了一惊,连忙扶住他,却发现他早已昏迷。
配天伸手为他拭去唇边的血渍,冰冷的眼底流露出了一丝难得的温柔。
“上玄,你要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玲珑声声,盈盈于耳。
冷风吹进窗内,将她手中的玉玲珑吹得“玲玲”作响。
还记得数年前就因为这对玉玲珑与上玄相遇,那卖玉的老者曾笑言,他们是有缘人。
原本,她不以为然。
在京城的时候,上玄的嚣张跋扈是出了名的,她向来对他没什么好感,更何况他们的身份和立场都是对立的。
她的哥哥容隐是保皇派,而上玄的父亲燕王却有谋反之心。
从未曾想过,她与他会有走在一起的一天。每每他故意与自己作对、斗气,她也是不遗余力地与他对抗到底。
渐渐地,她却发现这名传说中张狂跋扈的小王爷,虽是四权之首,却是相当孩子气,而且难能可贵的是,他竟没有燕王的野心。
于是他们在争吵中开始互相了解,她也逐渐地对上玄消除了恶感,甚至,开始产生了好感……只是因为彼此的身份而互相压抑着……直到他们打开了心中的结放弃了一切,远走他乡……然而,有得到,便必会有失去。上玄跟着自己远走他乡,却也等于放弃了自己的父亲,当他得知燕王被大哥和皇上联手逼死的时候,他整整在房间里呆坐了三天三夜……
那三天,是他们相识以来,过得最漫长最痛苦的三天。
三天后,他从房间里出来,形容憔悴,虽然什么话也没有说,但自己已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他的决定。
既然他决定举兵造反,为他爹报仇,那她,便不能再留在他的身边……
可是,他终究还是追来了!
“我已经不再举兵造反了——圣香说得对,人不能为死人活着。我已经失去了爹,不想、不想再失去你——我、我后悔了——”
回想起方才他昏倒前所说的话,配天觉得心中一片恻然。
不为死人活着!
他怕是用了极大的勇气才下定决心的吧?
放弃父仇,放弃皇位……只身来到这塞外……在皇家出生的他必在这里受了不少苦……
收回手中玉玲珑,配天走到床前,俯身探了探上玄的脉搏,见脉相已转为平稳,不禁暗松了口气。
幸好他内功底子深厚,而且体内有一种至阴至寒的内功,在他心脉最微弱的时刻,自动地护住了他的心脉。
不知他何时练成了这种上乘武功?
正自蹙眉不解,上玄却不知在何时已醒了过来。
然而,当他看到小木屋内熟悉的摆设和配天熟悉的装束之后,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却是:“原来,你骗我。”
面对他略带不满的指责,配天微微一怔,随即醒悟过来。
自己假扮龙佩添确实是骗了他!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是你不信!”她淡淡地回答,然后随手为他盖上滑落的锦被。
上玄为之语塞,只能泄气地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件事说来话长,我稍后再告诉你,现在你先好好养伤。”配天边说边站起身,“我已通知玲珑堂的人,让他们带些药材来——”
“你叫了施晏真来?”上玄的语气显得有些酸涩。
配天知道他这几日都跟玲珑堂的人在一起,想必已是知道了施晏真向她求婚的事。
“你的伤需要好一些的药材,否则拖下去对你没好处。”
若不是迫不得已,她并不想麻烦施晏真。但上玄的伤非同小可,而且在这荒蛮的边塞之地很难找到那些治疗内伤的珍贵药材。
“我没事了。用不着欠他人情。”
上玄挣扎着就欲起身,似乎在证明给配天看,然而他身子方一动便扯痛了伤口,脸色发白地跌坐回床上。
配天强忍着不出手扶他,只是冷冷地看着,“你确定不用他的药?”
上玄冷哼了声,紧捂着胸口,表示自己的决心。
“那好。你就在这里慢慢养伤吧!”
配天淡淡地丢下话,转身便走。
“你去哪里?”
上玄一惊,急忙翻身下床,但双腿一软几乎跌下床去,只能紧紧撑扶着身旁的桌沿不住喘息。
“你不准走。”他咬着牙,紧紧盯着配天的背影。
“你现在拦得住我吗?”配天并没有转身,语气依旧淡漠,“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没做,我需要的是帮手,不是伤患。”
这一句话虽重,却犹如当头棒喝,顿时将上玄打醒。
此时真不是任性的时候!
“我用。”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也没再说第二句话,倔强地撑起身子便想躺回床上,但步履一颠,向前跌倒。
一双温暖的手及时扶住了他。
他看了她一眼,依旧什么也没说,任由她带着自己躺回床上,静静地为自己盖上锦被。
配天看了他紧绷的面容一眼,眼底掠过一抹淡淡的叹息。
踌躇了半晌,她还是决定说一句什么:“在我的眼里,施晏真只是朋友。”
见他依旧紧抿着唇,她淡淡地道:“你先休息吧!”
正欲起身,右手却被紧紧地握住。
“我要你留下来陪我。”上玄直直望着她,语气霸道而不容拒绝,但眼底暗藏的那丝脆弱,配天却看得分明。
心房深处不自觉地涌上了一丝柔软,她坐回了床沿。
见她留下来,上玄才感到了疲乏的倦意,不受控制地合上了双眸。但他即使在睡梦中,他依旧紧紧抓着她的手,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令自己安心些。
此时配天才发现,他削瘦了好多,就连昔日眉宇间的那份狂妄也染上几丝风霜与沧桑……
第二天一大早,施晏真便带着玲珑堂的人赶到了白梅岭。
上玄虽答应了用施晏真的药,却始终没给他好脸色看。一番忙碌下来,等配天帮上玄敷好药都已经晌午了。这时配天才有空坐下来讲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两年前配天离开上玄后,原本打算只身前去塞外,追查玉玲珑和天魔教的事。
只可惜,天魔教的人似乎一早便掌握了她的行踪,还未到达塞外,便在途中对她暗下杀手,抢夺玉玲珑。幸好被她师傅所救……伤愈后,她来到塞北。但天魔教势力庞大,除了打听到现在天魔教以圣女上官小颜为首之外,其他的一无所知,甚至不知天魔教总坛所在。
她记得慕青云说过,这对玉玲珑还关系着一个人的性命,玉在人在,玉亡人亡。当初司徒浩哲将玉偷盗出来,就是为了这个人。
可惜,她一直没能查探出那人的下落。
三个月前,她终于病倒在路上,被施晏真所救,带回了玲珑堂。
上玄听到这里,不禁看了配天一眼。
以配天的武功就算是塞外严寒,也不可能会病得如此严重,昏倒路旁,她是不是对自己隐瞒了什么?
面对上玄疑问的目光,配天微低下眼眉,继续道:“后来,我离开了玲珑堂,却在千丈崖遭人袭击……”
配天永远记得那场惨烈的撕杀,特别是那名冷漠的白衣剑客,自始至终,他都没出过手,抱剑站在一旁观看,但那目光中的冰冷残酷,却是令人不塞而粟。
那些人各个武功高强,力战之下,她虽手刃了十多名杀手,但也几乎力竭,一个不慎错步跌落了山崖。
然而,万幸的是,临危之际,长在崖壁上的一株老松救了她。
当她好不容易下到崖底,却发现崖底有很多人在找她。
潜伏在暗处的她听见他们交谈中,提及天魔教,还提到了上玄。隐隐中,她感到有一场巨大的阴谋正在酝酿,便来了个将计就计。
她知道,那些人若是没见到她的尸身,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于是便在那些杀手中找了名身形与自己相近的女子,趁其不备一掌将其击毙,弄花了她的脸,换上自己的衣物,再将玉玲珑放在她的身边,造成自己已死的假象。
然后便易容开始追查天魔教的事,原想反被动为主动,但到最后,见到上玄有危险,她还是暴露了身份……
合衣半卧在床上的上玄觉得自己几乎是跟着配天历经了一场生死大劫。虽然,配天说得轻描淡写,但其间的艰险可想而知,若没有那株老松,他根本就不敢想象后果……
“天魔教——”上玄咬牙,眼中的杀气尽现无遗。
总有一天,他要亲手把这个邪教铲平。
施晏真微一沉吟道:“原来是这样。看来连我们玲珑堂也被天魔教利用了。”
配天点头,“不错。这天魔教用心险恶,先是不断残杀玲珑堂女弟子,制造出一种我正在被追杀的假象,引上玄出来,然后步步设局。”
上玄忽然冷哼了声,眼神凌厉地盯着施晏真,“我看整件事不只是天魔教,就连这玲珑堂怕也脱不了关系。”
“上玄——”配天皱眉。
“不是吗?”上玄冷冷地道,“你既然易了容,便不会以真面目轻易出现,那为什么当日玲珑堂那名叫月儿的女子竟说你被天魔教的人抓了去,引我踏进陷阱?”
施晏真沉默。
配天不禁看向施晏真,那****只是打探到天魔宫的人将在那林子里设下陷阱伏击上玄,却不知是月儿引他去的。
“被我说中了吗?”上玄冷笑。
谁知施晏真却轻叹了口气,突然道:“月儿死了!”
“死了?”配天眉峰一蹙。
上玄不屑地又哼了一声:“当然是死了。若不杀人灭口,如何守住秘密?”
施晏真没理会上玄,却是看向配天,沉声道:“配天,你可相信我?”
配天正欲开口,却听上玄插嘴道:“配天,不要相信他!”
施晏真脸上的神色未变,口气却显得有些阴郁起来,“配天,如果连你都不相信我,我也无话可说。”
他站起身,正欲拂袖而去,却听配天淡淡地道:“上玄,我们不能忽略了另一个可能。也许那名叫月儿的女子背叛了玲珑门与天魔教勾结。”
这时,门外响起了另外一道声音:“还是配天姐姐聪慧,月儿真是背叛了玲珑堂。”
那是一名女子,一袭白衣,手执玉箫,竟是水嫣然。
“嫣然——”配天见到来人,脸上顿时露出了淡淡的喜色,“怎么现在才来?”
水嫣然踏进房门道:“我就是替掌门师兄处理月儿的事才迟了些!”
上玄冷笑道:“来得可真是巧!”
水嫣然与他相处了几日,也知了些他的脾性,便不与他正面交锋,而是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递给了配天。
“配天姐姐,这是我们在月儿尸身上搜到的。”
配天接过一看,是一封密函,里面的内容正是关于天魔教让月儿诱上玄踏进移天换影阵的事。
上玄轻合上双目,眉宇间满是不屑和鄙夷。
“人都死了,随你们怎么说!”
沉默半晌,配天忽然淡淡地道:“我相信你们。”
上玄蓦地睁开了眼,却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紧抿着失色的双唇,盯着配天,但配天却避开了他的眼神,望向施晏真。
“施大哥,如今我还未查出天魔教对付上玄的目的,所以想麻烦玲珑堂的人帮忙暗中查探一下。”
施晏真此刻脸上已露出了一贯的淡笑,“有配天这信任二字便已够了,我会派出所有玲珑堂的弟子帮忙查探。这天魔教为祸塞外已久,我们也想为民除害。”
“多谢。”
水嫣然笑道:“配天姐姐客气什么,我们能在塞外相识,就证明这是缘分,但单凭这份缘分,我们玲珑堂便义不容辞了。”
见他们一来一往,相谈甚欢,上玄忽然间觉得自己就像个局外人,离配天好远好远。
心中一痛,顿时一阵气血翻涌,不禁轻哼了声,紧捂住胸口。
“上玄,怎么了?”
配天见他神色苍白,不禁伸手探向他的脉搏,却被冷冷地推开。
“死不了!”上玄闭上眼,语中却带着赌气的成分。
施晏真见状,笑道:“看来赵兄对我们误会颇深。配天,我和嫣然先回玲珑堂了,让赵兄好好养伤,明日我再去寻些治疗内伤的上等药材来——”
“多谢施大哥,这份恩情,配天永记在心。”
“配天,你我之间又何须言谢?”
施晏真言罢,看了上玄一眼,便带着水嫣然离去。
木屋里,只剩下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半晌,上玄终于沉不住气,睁开了眼。
“你为什么这么相信那个姓施的?”
刚才施晏真离去的最后一句话,无疑又在自己心口上添了一刀。
原来,他们的交情竟已如此深厚了吗?
对于配天,他始终觉得自己抓不住她,有时甚至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每当自己靠近了她一步,却反而觉得又离她远了一分。
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就像根毒藤,将他缠绕得几乎窒息。
“上玄,如果施晏真是天魔教的人,你说我们现在还可以好好在这里站着吗?”
上玄重伤,小筑内未摆任何阵法,若施晏真要置他们于死地,很容易。
上玄冷哼了声,不以为然,“谁知道他是不是别有用心?”
“是不是别有用心我就不知道了!”
配天忽然坐在床沿之上,深深凝视着他。
“但上玄,你相信我吗?”
上玄怔住了,还未来得及答话,就见配天解下腰间其中那只龙雕的玉玲珑,放到他的手中。
“还记得那卖玉老人所说的话吗?”配天看着他,淡淡地微笑,“他说,玉玲珑喜欢撮合有缘人。”
紧紧握住手中那只玉玲珑,上玄几乎失了神。
配天很少有笑的时候,当她笑起来,脸上原本淡漠冰冷的线条便会柔化,隐隐流露出一丝温柔。
上玄很贪恋这种温柔,因为他觉得只有此时的配天才是离自己最近的。
黎明前的那一刻,总是特别的宁静。
那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浓密的丛林之中,一名黑衣戴着银灰面具的男子负手而立,似在等待着什么。
“右使!”
林中,忽地闪出一抹白色飘逸的纤细身影,显是一名女子,手执玉箫,脸上覆着薄纱,使人看不清容貌。
“都准备好了?”黑衣男子冷然开口。
“一切准备就绪。”
“好。”男子眼中闪现出一抹异芒,“这一次的行动绝不容有失。”
“是。”那女子应声退下,但走出两步,却又停下了步伐。
男子微微皱眉,“你还有什么事?”
沉寂半晌,白衣女子终于淡淡地开口:“为什么我们要绕这么大一个圈?现在赵上玄深受重伤,我们很容易便可以抓到他——”
男子冷哼了声:“焚音,你的问题太多了。”
女子手中的玉箫又握紧了些,“焚音不敢。”微垂眼帘,掩去了眼中复杂的光芒,“焚音只是想知道,右使这样做是否是为了容配天?其实——你早就喜欢上她了——这三个月以来,你有很多次机会杀她,可你都没有下手,那日若不是我逼你——你也不会去千丈崖——”
“大胆!”
她话未说完,一双冰冷的手已无情地掐住了自己的咽喉。
“焚音,今夜你的话太多了!”随手一推,将白衣女子狠狠摔在了地上,“你应该明白,有些事是你不该知道的,也不该过问的。”
伤痛划过眼眸,白衣女子跌伏在地上涩声道:“我也是为你好!若是被圣女知道,你为了容配天宁愿舍近而求远,定不会轻饶了你!”
“我自有分寸。”黑衣男子冷哼了声,阴鸷地道,“滚——你最好别坏了我的大事,否则,你定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在那阴沉的声音里,焚音听出了杀机,眼中有一抹淡淡的哀伤闪过,却什么也没说,起身飘然离去。
白雪纷扬而下,渐渐将她的身形淹没。
那黑衣男子冷然望了她背影一眼,也转身踏入风雪之中,几个起落,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已经完全亮了,终于没有再下雪。
缕缕淡而温暖的阳光轻洒而下,映射着洁白的积雪,带起一阵晶莹剔透的光芒。阵阵轻风吹拂而过,白梅摇曳生姿,阵阵梅花扑鼻而来。
上玄一人静静地站在窗前,遥望着窗前的美景,眉峰却是紧锁着。
这几日遇到的事实在太多,有好多事都纠结在一起,让人无从找到线索。他与配天商量了许久,都没猜出天魔教抓自己究竟有何目的?
总觉得,暗中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操纵着一切。
他曾怀疑过施晏真,因为这一路上下来,从被害的女弟子,到引自己进陷阱的月儿……似乎每件事都跟玲珑堂脱不了关系。
但配天说,这些证据都太明显地指向玲珑堂。有可能,玲珑堂也是被害者。
然而,对于施晏真他始终有所保留,并不单单因为,施晏真是自己的情敌。无论他怎样看,施晏真都是一个戴着面具做人的人,他内心深处真正的想法,恐怕这世上无人知道。
而且——这该死的施晏真!
上玄不禁低咒。
那施晏真像是存心要做给他看一样,对配天百般示好,总是以打探到天魔教的消息,要与配天商量为借口,将配天拉离自己身边。
每一次,当他瞧见施晏真深情款款地凝望着配天时,他几乎有一种活生生把施晏真给劈了的冲动。
这样几次下来,他的脾气渐渐变得暴躁不安。
配天让自己相信她!
相信她真的只将施晏真当作是朋友!
但他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忍受多久?
忽然,梅影纷动,残梅殒落。
上玄心神一凛,感到了一丝杀气。
很冷,很强烈的杀气。
唇角扯出一抹冷笑,上玄慢条斯理地踏出了小木屋。
“既然来了,就给我滚出来。不要藏头露尾。”
上玄冷冷地负手而立,眉宇间满是嘲弄。
“赵上玄,我最讨厌的,就是你的狂妄。”
随着冷笑声落下,梅林中已走出了一道黑色的身影。
一袭黑衫,脸上罩着银灰面具。
“又是你。”上玄冷哼了声,“还真是阴魂不散!”
那黑衣人紧紧盯着他,一字字道:“因为我还没达到我的目的。”
上玄冷冷斜视着他,“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黑衣人冷笑,“只要你乖乖束手就擒,就可以知道答案了!”话落,他举掌便劈向上玄。
几乎在同一时刻,梅林里又涌出了数十名天魔教众,全数向上玄急攻而来。
梅林之中,杀气弥漫,血染白梅。
上玄大伤初愈,体力还尚未恢复,而这衮雪神功又是极耗真力的一门武功,力战这下,未免有些虚脱,额际上冷汗涔涔。
又将几名天魔教众劈了出去,上玄身形已显得有些凝滞不稳,脚下不禁一个踉跄。
黑衣人冷笑一声,趁隙一掌朝他胸口重击而去。
强烈的劲风直袭而来,迫得胸口一阵气血翻涌,上玄只觉眼前一黑,已是退无可退,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一道人影朝他疾扑了过来,挡在了他的身影。
“嘭——”的一声,那道重掌全数击在了那人身上,但掌风的余劲,依旧将上玄和那人迫得一齐滚落到雪地上。
“上玄——”这时梅林里响起一道惊呼声,是配天。
只见配天身形如电,在上玄跌落雪地的那一刹那,手中软剑带起一道强烈的剑芒,疾刺向那黑衣人。
也许是配天出剑太快,又也许那黑衣人见击败了上玄放松了警惕,竟一剑被配天刺个正着。
“唔——”
捂着胸口退了几步,黑衣人狠狠瞪了眼容配天,右手一挥,带着残余的天魔教众撤退离去。
这一剑,似乎——
配天蹙眉,觉得这一剑刺得着实侥幸。
但还未及细思,忽闻耳畔传来上玄的惊呼声。
“施晏真——”
“赵兄,你没事吧?”施晏真脸色苍白地朝他笑笑,忽然呕出了一口鲜血,便昏了过去。
看着扑在自己身上已昏迷过去的人,上玄震惊不已,他从未曾想过,竟会是施晏真救了自己!
夜,已经很深了,雪,也越下越大,举目望去,一片苍凉。
上玄在门外已站了整整一个时辰,有好几次欲伸手敲门,却又放弃了。
因为他怕自己一进去,便会失手劈了里面那个还躺在床上的人。
这里是玲珑堂。
施晏真伤重昏迷后,他们带着施晏真回到了玲珑堂。
一回到玲珑堂,施晏真便呕血不止,伤势不断恶化,玲珑堂的大夫花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他的命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
但昏迷中的施晏真却一直叫着配天的名字,紧抓着配天的手不放。
而他却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
无法再在里面呆下去,所以,他只能选择黯然离开。
他真的宁愿那一掌他自己受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配天从里面走了出来。
“上玄——”
看着上玄,配天微皱了皱眉,“你大伤初愈,又动了真气,怎么不去休息?”
上玄看了门里一眼,冷冷哼了一声:“我不累。”
配天知他心中所忧,“等施大哥伤愈,我自会跟他说清楚。”
上玄冷声道:“只怕有人会趁机占尽便宜!”
“上玄——”
面对他的孩子气,配天感到无奈,却眼尖地发现他苍白的脸色中微微透露着一丝铁青。
“跟我来。”不等上玄回答,她一把拉过他,回到了自己的屋里。
让上玄盘膝坐在床榻上,闭目调息。配天一边坐下来轻声抚琴,一边道:“你内伤虽愈,但经脉已皆为天魔焚音所伤。现在我用琴音帮你调顺经脉,不过,你记住,在这一个月之内,你切不可心绪激动,大喜大悲。”
筝筝琴声之中,仿若一股暖流融入心头,体内顿时一片舒畅清明……
不知过了多久,上玄终于睁开了双眼,却见配天早已停下弹奏,凝望着窗外,微微失神。
她很少会这样!
上玄心中不禁涌上一丝担忧,“配天——”
听闻上玄的轻唤,配天终于回过了神。
“感觉怎样?”
“没事了。”上玄走下床,随手拿了件裘衣为她披上,“不过,我倒是觉得你有事。”
配天微敛双目轻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天魔教的人为何要三番四次抓你。”
上玄挑眉笑道:“没想到我赵上玄竟会成为如此炙手可热的人物。”
“上玄,你不可掉以轻心。”
上玄冷哼了声:“若不是我受了伤,昨日他们并不一定是我的对手。”
配天想起他身上那深厚的内功,不禁问道:“上玄,你何时学了那种至阴至寒的武功?”
“两年前机缘巧合下,我遇到一武林奇人,他教我的。”
见上玄不愿多说,配天也不多问,只是淡淡地道:“虽然如此,你也要小心,不可冲动行事。”
听出她语意中的关心,上玄心中一暖。
屋内昏暗的灯光在配天眼睫之间投射下一片朦胧的阴影,此时的配天与平日里的淡漠冷傲截然不同,上玄不觉有些痴了。
上玄一把紧握住配天的双手,眼中满是浓浓的情愫。
“配天,我们成亲吧!”
配天身形蓦地一僵,神色竟忽然间变得苍白起来。
“配天——”
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上玄的脸色也跟着苍白起来。
“上玄,现在不是谈这些的时候。”配天不着痕迹地抽出了手,脸上也恢复了镇静淡漠。
“我想知道为什么?”上玄紧紧盯着她,就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
配天沉默。
上玄看着她,退了一步,“你竟连为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吗?”
“我有我不能说的理由。”配天垂下眼帘,凝神望着手下的琴弦,语气竟显得有些冰冷,“上玄,天色不早了,回去休息吧,我也累了。”
上玄深深看了她一眼,掀了掀唇,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头也不回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寒风卷着鹅绒般白雪灌了进来,也带进了阵阵沁人心骨的冷意。
“铮——”的一声,配天无意义地拨了下琴弦,脸上的神色虽依旧冰冷,但心底却已不知是何滋味。
失神中的她并没有发现,窗外有一条黑影一闪,没入了风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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