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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调虎离山追欠款、引蛇出洞要工钱

虽然这一场文化梦没有做成,但生活还是得继续下去。过完春节,四眼斌依旧去当他的股票经纪人、一门心思帮人倒腾股票去了。曾名利和王庆却变得流离失所,两人都不愿意再去扫什么楼、跑什么业务了,觉得那样很没面子。

林凯知道他们去年不太顺利,这天便让文娟做了几个菜,叫他们来家里吃饭。吃饭时,曾名利询问武馆情况怎样了,林凯说:“来练习的人倒挺多,可真正自己掏钱交学费的没几个,豪哥去年底送卡就送了五六十张出去。”

“那豪哥是以武馆为根据地,广交江湖朋友啊。”王庆说。

林凯诉苦道:“交朋友倒没什么,可这免费卡发得太多,就会影响我们原本的经营理念,把弘扬尚武精神的搏击馆搞成了黑社会健身房和打手俱乐部。有的新客户看到里面全是剃平头、刺文身的角色,扭头就走了。”

“看来豪哥是没指望这个赚钱啊。”四眼斌说。

“是啊,搏击馆最好的时候一个月也就赚两万多块钱,豪哥肯定没当回事了。”林凯接着问道:“你们这一天在干吗?新年里有啥打算啊?”

曾名利苦笑着摇了摇头,“没事干呢。”

“对了,豪哥最近很忙活,你可以找找他看嘛。去年过年你们回得早,年底前他和别人一起搞了家清债公司,办公室就租在搏击馆旁边。号称是正规注册,有专业律师什么的。”

一听有这事,曾名利的精神头为之一振。他心想,与其低三下四的去跑什么业务,倒不如跟着豪哥混一段时间。这种社会上收数、追债、平事的生活也一直是他所向往的,来钱痛快,又有面子,最关键是一般人都会挺怕你的,哪像跑业务的,连个小文员都敢冲着你翻白眼。

第二天曾名利便和王庆去了豪哥的追债公司。豪哥新租的办公室也在小区裙楼上,原先是一家保健品公司,后因经营不善撤走了。豪哥打算搞收数公司的时候,便瞄准了这地方,靠着自己的搏击馆,调动人手也方便。

俩人一进大门,便见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深圳天经商务咨询公司。总经理办公室的门是打开的,豪哥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坐在里面,一见哥俩进来,他便笑了起来,“哈哈,文化精英来了。”

“咱算个啥精英啊?英精还差不多。”曾名利苦笑着回了一句。

“老大这里搞得还蛮正规的嘛,我还是第一次看你打领带啊。”王庆笑呵呵地递了根烟过去。

“哎,贤弟啊,现在什么东西都要往正规化方向发展。帮人追债这种行当给人的感觉不像好人,其实不是那么回事。我们公司是经过工商局注册的,下面挂名的律师都有好几个,你说我不搞正规一点怎么接业务啊!”

“嗯,这公司名字看着这么眼熟啊?业务开展得咋样了?”王庆帮豪哥把烟点上。

“天经二字,突出了我们公司的业务本质,欠债还钱,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即可给委托方一种信任感,又可给欠债方一种道德上的谴责与震慑,还可给公司员工一种正义感和使命感。公司过完年刚开始运作,这两天在报社打广告,有几个单子正在跟着呢。”

“还上报社打广告?让打吗?”曾名利好奇地问道。

“开玩笑,咱们给了钱哪能不让打?况且我们有营业执照,怕啥?”豪哥接着说:“你们对这个行业还缺乏认识,我告诉你,我们这是在替人解难,替天行道。现在这些做生意的,很多人都缺乏诚信、不守规矩,别人的货款能拖就拖,能赖就赖,你说这样的人是不是欠修理啊?”

“这种人是缺德,但受害者怎么不通过法律途径解决呢?”王庆问道。

“呵呵,你知不知道司法界流行一个词,叫‘执行难’。判给你是判好了,但执行不下去有什么用。来我这儿的几乎都是法律途径不好解决,或者嫌麻烦的。”

“那咱们有什么办法把法院也执行不了的事给办了?要动用暴力不也是很麻烦吗?”曾名利有些疑惑。

豪哥笑了笑,用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咱们办事不是靠暴力,靠的是智力。那些只懂得打打杀杀去解决问题的人,迟早要出事。我开这个公司,就是要开百年老店,做金字招牌。当然了,具体情况要具体对待,实在不好做的单子,我们就不接嘛。哎,说实在话,像我们这样的人能干啥?要文化没有,要资金也不多,手下那么多兄弟要吃饭,太损人的事咱还干不出来。想来想去,在所有捞偏门的行当里,帮人收债可能是最符合道义的了。”

曾名利笑着说:“我俩现在也没啥事,就跟着你来干吧。”

豪哥说:“咱自家兄弟,只要愿意来,我这儿的大门始终为你们敞开的。”

曾名利感激地点了点头,他接着又问豪哥:“林凯有没有在收债公司这边做事啊?”

“没有,我让他专心打理武馆的事情,阿飞、大强、大力几个倒是过来帮帮手。其实啊,武馆我倒没指望赚多少钱,就是在社会上赚个面子。在外面混的人一说,都知道我李国豪下面还有个武馆,手下还有一帮能征善战的兄弟,这样对我办其他事有好处。在社会上混,名声比什么都重要啊!”

曾名利赞同地点点头,“好啊,具体事情你就安排我们吧,反正我俩有的是时间,可以随叫随到!”

豪哥说:“公司员工等下回来要一起开个例会,你们也参加一下,熟悉一下我们这个团队。”

曾名利和王庆坐在豪哥房里喝茶聊天,外面也陆陆续续来了些人。五点多钟的时候,豪哥召集大家到会议室。只见这间不大不小的会议室里,已经坐了有七八个壮汉以及两个穿西装的中年人。壮汉他们都熟悉,大勇、阿飞、大力他们几个,而那两个中年人却没有见过。

豪哥见人都到齐,便开始主持会议了:“各位兄弟,今天是我们公司第一次召开例会,以后每个月底都要开个例会,既是对一个月工作的总结,也能统一对大家进行专项业务及法律知识的培训。下面有请许律师给我们讲话。”豪哥说完,示意了一下旁边那位精瘦精瘦的中年人。

许律师朝众人点点头:“大家好,我是深龙律师事务所的许律师,这次我们所和贵公司进行横向联合,对深圳市广大的工商企业提供债务追讨、维权打假、信息咨询等服务,兼营婚姻调查、寻人寻物等民事服务。我们的宗旨是以遵纪守法为第一原则,不提倡使用暴力及犯罪手段来解决问题。现在国家要构建和谐社会,那么我们也要做到和谐收债、和谐维权、和谐婚调、和谐打假。只有这样,我们的企业才有可持续发展的前景。”

豪哥带头鼓掌,其他人也跟着一片掌声,这时大力问道:“要是欠钱不还的人就是耍赖皮那怎么办啊?”

“不是说和谐收债我们就赔着笑脸去要钱,那肯定是难要得到了。具体情况、具体对待,该出手时还是要出手啊。”豪哥回答道,接着他又对许律师介绍曾名利和王庆:“这两个是我兄弟,以后也要加入到我们队伍中来。”

听豪哥介绍自己,曾名利和王庆忙点头示意。豪哥接着说:“公司刚开业,除了我之外正好是十二个人。现在将你们分为三组,平时每一组都单独接受任务,如遇到棘手问题,三组合并到一起来做事。今后队伍会不断壮大,可能每个人都将独自带一个组。”

豪哥的分配方案,每个组既有智囊型人物、又有彪悍型人物,曾名利跟王庆则和大勇、阿飞分到了一组,曾名利被任命为组长。大勇和阿飞自打在体工队退下来,身体便发福了,体重都在两百斤左右,剃个平头往哪一站,倒是很有震慑力。

豪哥接着说道:“公司每个月给你们报销交通费和电话费一千元,其他的收入便是业务提成。公司的取费标准是百分之二十到百分之五十不等。你们的业务提成,是公司所收业务费的百分之五十,如果是帮农民工追讨工钱,公司不收费,对你们只负责支付车马费。”

王庆问了一句:“免费帮人收工钱?那公司不得赔钱啊?”

豪哥义正词严地说道:“有些生意就是赔钱也得做,我要让人们知道,我们绝对不是唯利是图的奸商和什么黑社会,而是有我们自己的价值观和道德准则。我希望咱们能成为一支社会所需要的正义力量,这也是我办这个公司的核心宗旨!”豪哥这番话,引得众人一阵叫好。

“是啊。”许律师接过话:“我们这种做法,是对公司形象的提高,这也算得上是我们的企业文化了。今后我们还想在开分公司,成为全国性的连锁企业。没有一种道德的力量来支配我们,队伍是不可能壮大的啊!”

例会上大家各抒己见,进行了热烈讨论。豪哥一看时间差不多了,便招呼大家下楼吃饭。

吃饭时曾名利轻声对豪哥说:“你让我当组长,不太合适吧?”

豪哥笑了笑,“没事,你有头脑,就放手去干吧,我相信你能把事情办好。”

“好,那我们现在有什么业务可以干的吗?”

豪哥回答:“不用那么急,你和王庆下周一来公司,我有事情安排你们。”

到了星期一,曾名利和王庆早早地来到了公司。曾名利没想到,以前经常熬夜的豪哥居然早就到了,他忙和豪哥打招呼:“老大那么早就到了。”

豪哥笑着回了句:“咱现在可不能像以前那样玩了,除了周末出去喝喝酒,平时我都是一点钟睡觉。”

王庆傻笑着问道:“呵呵,冰都不溜了啊?”

“哎,现在自己开公司,一般是不碰那东西了。”豪哥开始说道正事:“公司上周接了个单子,是一家小电子厂委托的。他们长期给一家做VCD的鸿信电器厂供应电子元件,后来鸿信电器厂老板要出国,就把厂转给了一个香港人。移交之前,鸿信电器厂就欠小电子厂三十万,移交之后,后接手的香港人不认前面的账了,说和他没有关系。”

曾名利问:“那从法律层面上是怎么来看待这个问题呢?”

“这个单子我问过许律师,他说不管鸿信电器厂现在是谁做老板,债权债务都必须承担。如果像这种情况不承担债务的话,那谁都可以公司开到一半就换个老板,欠的钱不用还了。”

“这家小电子厂有没有通过什么法律途径来解决呢?”王庆问道。

豪哥说:“他们原本是准备找律师起诉那香港佬,可律师告诉他们,像这样的官司要是打下来到执行,最快也要几个月。小电子厂的老板一听这话,心都凉了半截,这事要是拖上几个月,厂也就几乎转不动了,于是就找到我,我答应只收百分之二十的佣金帮他们把钱要回来。他们厂在布吉,欠钱的厂也在附近。公司年前收了台二手捷达,你们几个开车过去看看吧。”说完,豪哥把车钥匙给了曾名利,并把对方电话留给了王庆。

与委托方约好见面之后,曾名利和王庆出了豪哥办公室。阿飞和大勇已在外面沙发上坐着,两人笑着打了声招呼:“组长好。”曾名利笑了笑,示意他们一起下楼。

没多久,四人便来到了厂里,委托方的黄老板已经站在厂门口等着。曾名利一下车,黄老板便迎了上来:“你是曾哥吧。”

这位老板大约有四十好几了,可按社会上的规矩,叫哥是表示人家对你的尊重,与年纪无关。曾名利微微点了点头,“你是黄老板?”

“对,对,我姓黄。”说罢,黄老板便把四人请进了厂。

这间厂是一栋三层楼的厂房,一二层是车间,里面稀稀拉拉有几个人在做事。一行人来到三层的办公室,黄老板忙叫文员端茶倒水。

曾名利落座之后便切入正题:“欠你钱的这家厂你去找过没有?”

黄老板苦着个脸回答:“他们连厂门都不让我进,真是气死人啊!”

“是不是以前老板故意甩包袱,和现在的老板合伙把债务给赖掉呢?”王庆问了一句。

“那倒不会,以前老板人不错,只是移民加拿大了。当时转厂的时候他手上的钱拿去加拿大投资了,所以就没还我的钱。他们签订工厂的买卖合同时都注明,以前的债务新接手的吴老板要承担的,可他现在却不认账了。”

曾名利说:“那能不能联系上前任老板,让他把合同传真过来。”

“应该是没问题。”

“现在这个老板一般在厂里吗?”

“这个老板刚接手,一般都在厂里。”

“那他住哪?平时都去什么地方?”

“不知道。上次去他厂里,有台挂两地牌的丰田车停在那,应该是他的。”

“那好,我们先去他厂附近看看,你晚上和加拿大那边联系一下,让他把合同传真过来。”坐了一会儿之后,曾名利起身告辞,决定去那家厂踩踩点。

按照黄老板提供的地址,四人很快就找到了鸿信电器厂。鸿信电器厂大门紧闭,但机器设备的轰鸣声却从里面传了出来。像这种厂一般只做出口单,都不跟内地有什么业务往来,所以就关起门来搞生产,赖账也好赖。

曾名利让阿飞把车停到了较远的地方,他独自下了车。曾名利走到厂门口,往里面看了看,果然有一台两地牌的丰田车在里面。当他还想看清楚车牌号码时,门卫室出来一个又黑又壮的保安,没好气地问道:“看什么啊?有事吗?”

曾名利一见保安过来,便笑着递上根烟过去,“你好,我是旁边联发包装厂的,听说你们最近换了老板,想认识一下,看能不能给你们提供点包装材料。”他刚才一路开车找这家厂的时候,正好在路口看见一间联发包装厂的厂牌,在这倒是用上了。

大个子保安似乎相信了曾名利的话,态度也稍微和气了一些,他说:“这个我不太清楚,我给你采购部的电话,你和刘经理联系吧。”说罢,拿纸写了个号码。

拿着采购部的电话号码,曾名利寻思着,可以借谈包装业务的名义混进鸿信电器厂,到时候再见机行事。曾名利忙回到车上,并将车开到了联发包装厂的招牌面前,让王庆把上面的号码和地址记下。回到市里,王庆便加急印制了两盒联发包装厂的名片出来,总经理:曾利;业务经理:王大庆。

第二天一早,黄老板电话来了,说加拿大已经把传真发过来。曾名利几个又赶到他的办公室,曾名利拿着合同的传真仔细看了看,里面条款确实注明了接手人必须承担以前的债务,他笑了,“呵呵,有这个就好去找那姓吴的了,对了,你厂里还有车吗?”

黄老板回答:“有辆送货的人货车。”

“那行,你开着车,大勇和阿飞两人坐到你车上,你们跟着我的车走。”

安排完毕,一行人开着两台车来到了鸿信电器厂。曾名利让黄老板将车停在隐蔽处等着,自己则将车开到了电器厂门口过了一圈,他特地透过门缝往里面看了看,那台两地牌的丰田小车还在。曾名利一拐弯,把车停到了旁边,翻出保安昨天给他的号码,给采购部打电话:“喂,您好!请问是采购部刘经理吗?”

“是啊,你是哪里?”

“您好,刘经理,我是隔壁联发包装厂的,我们厂是专门给电器厂生产包装材料的。大家是邻居,价钱都好说,货款也可以月结啊。听说你们新换了老板,特地想和你们接洽一下。”曾名利把想好的说辞说了一遍。

“是这样啊,那可以啊,我们现在的供应商一直不太稳定,多一家我们也多一个选择。你什么时候有空就过来坐坐吧。”

“我就在您这边上,现在就可以过来,中午再请您吃个饭。”

“不用那么客气,先过来聊聊再说吧。”

挂了电话,曾名利开着车朝鸿信电器厂而去,到门口他按了下喇叭,保安出来问找谁。曾名利笑着对他说:“找一下刘经理,我和他约好了。”保安昨天见过他,对他的话信以为真,返回保安亭打电话给刘经理,确认是有预约,便打开铁门让他们进去了。

这家厂的办公楼在二楼,曾名利和王庆走了进去,刘经理坐在办公区的最后面一排。曾名利朝总经理室瞟了一眼,门是半掩着的,里面有人。

见到刘经理,曾名利满脸堆笑道:“你好,刘经理!我早就想过来拜访你了。”

刘经理三十几岁,中等身材,看样子像是个老实人。他把来客请到了洽谈室,曾名利忙递上一张早上才印好的名片,刘经理一看是个老板级别的人,赶忙安排人端茶倒水。

曾名利看他接到名片后的态度变化,决定先给自己创造一些心理优势,便说:“接手这里的工作感觉怎么样啊?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就尽管开口啊!”

“呵呵,还好、还好。”刘经理笑着回答,显得有些谦卑。

曾名利接着说:“你们厂所有的包装材料我都可以提供,我想你们新接手这个厂,资金也不会很充足,我可以给你们五十万的铺底,货款满到这个数再和我结算,怎么样?”曾名利知道,这个时候不说点大话是不足以打动人的。

刘经理想了想,回答:“好啊,那可能还要看你们的价格了,价格如果太高我们也接受不了。”

“呵呵,大家是邻居,你让我有一点利润就好了。这样,就按你现在供货商的价格结算,而且保证质量比他要好。如果你觉得可行,就引荐老板给我认识,这事可能你也做不了主。”

刘经理马上露出了兴奋的神情,“那好,我去跟老板汇报一下,你等等。”

没多一会,刘经理带着曾名利进了老总办公室。

老总室坐着一位秃顶的中年男子,曾名利知道,这便是吴老板。这时他倒没有先前那样的客气了,而是故意摆了下谱。曾名利坐到会客椅上,跷起二郎腿,眼睛有意不看吴老板,也没有和他打招呼。

吴老板叫刘经理倒茶,然后说:“你是联发厂的老板?”

曾名利见他先开口了,便笑着递上了名片,用江湖客套话说道:“呵呵,老板谈不上,我们开这小厂的,都是给你们做配套服务啊。”

“你可以给我们五十万铺底,然后月结?”吴老板对这个问题最感兴趣。

“是的,我们厂隔得不远,如果连邻居的生意都没做到的话,那可算是我的失败啊。但到了付款期你们的货款可要按时给哦!”

吴老板笑了起来,一双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似乎有些得意。他说:“你们厂的规模怎么样?哪天去看看啊。”

曾名利看了一下手表,已经快十二点了,便说:“咱们挨着那么近,不用等到哪天,随时都可以走动走动嘛。这样吧,现在也快中午了,大家一起吃个工作餐,然后就到我们厂看一看,现场指导一下。”

吴老板笑了,“你能铺底五十万,那也是对我们工作的支持啊,中午我请你了。”

“呵呵,您不用那么客气了,今天算老弟请您了,大家以后还要常来往啊。”曾名利说罢便站起了身,吴老板也收拾东西准备下楼,并把刘经理也带了下去。

“吴老板您开车没有?”走到楼下,曾名利随口问这么一句。

“我开了,你呢?”

曾名利回答道:“我开了车过来,我们就在这附近吃,您等下就跟着我的车走。”说完便和王庆上了车。

一上车,曾名利马上打电话给黄老板,问他附近那家酒楼好点,黄老板说街口的吉祥酒楼还可以。曾名利让他们等下直接过去。

没一会,曾名利便开到了吉祥酒楼,吴老板的车也跟了过来,王庆冲他笑了笑,示意他们里面请。众人进了酒楼,要了个包间坐下。

这家酒楼出菜速度还算快,没一会就开始上菜了。吴老板看着一下子上了一大桌子菜,便说:“这菜是不是点得太多了。”

曾名利笑了笑,答道:“吃不完可以兜着走嘛,吃不完还可以叫人来吃啊。”

吴老板是个老奸巨猾的家伙,听他这么一说,似乎预感到什么。正在这时,房门打开了,黄老板和阿飞、大勇三个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吴老板的脸色一下就变了,说话也有点结巴了:“曾总,这、这是什么意思?”

“呵呵,咱们四个人吃饭还不够热闹,我把你们厂的老关系户黄老板也请了过来,大家在业务上可以多沟通一下嘛。”

黄老板看自己人在场,自然是底气十足,“吴老板,我到你们厂门都不让我进,只好请你出来坐坐了。”

吴老板头上有些冒汗了,“以前的账务我是不负责的哦,这个我在买厂时就和前任老板说清楚了。”

曾名利斜着眼看了看他,冷冷地说道:“吴老板,你可不要以为香港人世面见得多,就当内地人都是傻子哦。你买厂的合同我们都看过了,你还在这讲大话!”说罢,把合同传真件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采购刘经理看见情况不对,便想溜出去打电话,可还没等他站直了,大勇一只大手重重地拍在他肩膀上:“伙计,吃饭了,不要乱走啊!”刘经理吓得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

一看局势基本上得到控制,曾名利知道是打心理战的时候了,“吴老板,既然我说好了请你吃饭,咱们就边吃边聊吧。”

吴老板似乎回过点神,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曾名利接着对他说:“你看这满桌子的菜,你一个人能吃得完嘛?”

吴老板觉得话里有话,忙回答:“吃不完、吃不完。”

“你既然明白这世上的食物不是给一个人吃的,你怎么想着要把人家黄老板的那份给吃了呢!?”曾名利的话音突然重了起来,并用恶狠狠的眼神看着吴老板。

“哎,其实不是这样的。我刚接手这间厂,手上的资金也不充足,只是想拖一拖而已。”吴老板开始找借口为自己开脱。

黄老板忙插上一句:“拖?你要只是想拖,怎么连面都不和我见啊?”

吴老板顿时无语。曾名利接着说:“不管你以前是想拖也好、想赖也好,今天把你叫到这,就是要把事情解决了。我去你的厂看过,工人都在干活,运作很正常,不会连三十万都拿不出吧?如果你说拿不出,那你就把这桌上的东西全部吃了,否则就不要出这个门!”说罢,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

吴老板拿起纸巾擦了擦头上的汗,结巴道:“今、今天户头上可能只有二十几万,你们先拿二十万走吧。下周会有一笔款进来,我再全部付清,你看怎么样?”

听他这么一说,曾名利觉得他倒是有诚心还钱,便转变了脸色,“嗯,这才像个痛快人啊,叫服务员拿酒,我们喝一杯。”

大勇出到外面,叫服务员上啤酒。酒倒上之后,曾名利端起杯说道:“吴老板,你是个聪明人,因为聪明人能听明白道理、看清楚形势,所以我只需要和你讲道理就可以了,而有些蠢人他听不懂道理,我就只能让我兄弟和他们打交道了。”

吴老板见大勇和阿飞正瞪着自己,有些不知所措,忙点头道:“是,是,我敬你。”

曾名利端起杯,示意大家一起喝了。放下杯,他接着说:“你打电话给财务,让他把二十万的支票先开好,叫刘经理带着黄老板过去拿。我们在边吃边等。”

吴老板照他的话通知了厂里,阿飞开车送黄老板和刘经理去拿支票。过了大约半个小时,他们回来,黄老板说支票已经进好账了。

曾名利看这边事情已妥,便问吴老板:“剩下十万准备下周几还啊?”

吴老板想了一下,说道:“最迟下周五,好不好?”

曾名利有意把脸拉了下来:“这钱拖人家这么久,下周五才还你以为你做得很好啊?这样吧,剩下十万就不要让我们再费事跑了,你派人送到黄老板厂里去。在钱没还清之前,你的车就先放到黄老板那里,拿钱来再提车。”

吴老板苦着脸说道:“这不太好吧,我也是诚心还钱了,没车实在不方便啊。”

曾名利说:“不方便?就是要让你体会一下不方便的滋味。你拖人家货款,人家方不方便?要不要把我的车借给你用啊?”

吴老板忙说:“哦,不用,不用,我克服几天没问题,反正下周就拿钱来提车了。”说完,把车钥匙和证件交了出来。

一看事情基本上都解决了,曾名利示意众人多吃点东西,黄老板随后把单买了。一行人来到楼下,阿飞和大勇将吴老板的车开回了公司。

……

车行驶在回程的路上,曾名利和王庆的心情都非常好,没想到今天办事这么顺利。王庆笑着说道:“你这招可是调虎离山之计啊?”

“呵呵,要是在厂里面找吴老板谈判,他可没那么容易就范。像这种奸商,在自己地头上都会很嚣张,而一旦到不熟悉的地方,局势又对自己不利时,他才会老实一些。”

王庆问:“你怎么有把握一下子就把他约出来呢?”

“所有的奸商都有共同特点,那就是贪婪,当别人是傻子。只要给他一个的诱饵,他自然就会觉得能在你身上捞到便宜,我说可以给五十万的包装材料铺底,他可就真信了。”

“看来最好骗的人应该是这些奸商了。”

“话不是这样说,奸商的智力普遍还是很高的,应该说,最高明的骗子就是去骗奸商的人。”

王庆一阵大笑:“哈哈,那你可就是骗子王了。”

没多久,两台车都开到了天经公司楼下。曾名利把办事的经过告诉给豪哥,豪哥笑着说:“这事办得漂亮。下午没什么事,你们几个自由活动吧,明天款到账就给你们发提成!”

到了第二天,黄老板便带着个司机过来了,将六万元佣金付给了豪哥,并把吴老板那台车开回去了。豪哥当天便把提成给发了下来。

过了几天,豪哥把曾名利和王庆叫到办公室,他说:“昨天接了一个这样的单子,是给一帮农民工收工钱的,没什么利润,你看做不做啊?”

曾名利一下笑了起来:“呵呵,老大,啥年代了,咱还真去当雷锋啊?”

豪哥点上一根烟,缓缓说道:“其实帮农民工收工钱是项费力不讨好的活,但我们的广告是那么做的,人家就有人打电话过来,我看你们这个组办成了一单事,才把这个苦差分给你们。咱们做这个事是为了赚个名声,咱不是什么黑社会,咱们也得做好事,对不?”

王庆插上一句:“老大,这行侠仗义可是我从小的梦想啊。”

豪哥笑了起来,“呵呵,有你这思想觉悟,没啥工作干不好的。我让那个工头过来,具体情况你们去谈。”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来了两个民工模样的人。两人身材都很瘦小,蓝色的卡其布衣服洗得有点发白,其中一个头上还打着绷带。曾名利把他们带到会议室,问这两人:“你们是什么情况,说来听听。”

那个没打绷带的用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道:“我姓李,他姓张,我们都是江西来的,一起有十几个人。去年我们帮一个老板做了两个多月工,总共有十一万的工钱。那老板先付了三万块,说好等验收完了再付。现在验收完三四个多月了,他都不给我们钱,我们俩去找他,他还叫人把我们打了。”

听他这么一说,曾名利也知道了大概。自己以前干工程可从来没有克扣过工钱,这老板不但不给工钱,还把人给打了,确实不是个东西。“那他不给工钱,总要给个说法啊?”

“那个老板说我们事情没做好。”打绷带的张工头说话了。

“那是不是你们的施工质量有问题?”王庆问道。

“他已经验收过,工程款他也结算完了,他是有意要赖账。”李工头回答。

“那你们有没有去找劳动局吗?”曾名利接着问道。

“找过,劳动局说我们没签劳动用工合同,他们也没办法。”

“你们怎么没想起写个合同呢?”王庆又问

张工头回答:“我们这些人都没念过什么书,一般是和老板谈好价钱就做事,都不晓得写什么合同的。唯一的结账依据就是出工单上面让老板的人签字,工程快结束时,那个签出工单的人就先走了。”

曾名利点上根烟,缓缓说道:“这个老板,是有意要黑掉你们的工钱。”

李工头说:“这个老板是有那么黑,我们去找他,他还让司机打我们。”

王庆在一旁说:“那你们挨了打,可以去派出所告他们嘛。”

李工头回答:“派出所说我们是劳资纠纷,他们不管,又让我们去找劳动局。”

“那可以十几个工人一起去要钱啊,声势大一点,他也不会那么嚣张。”

张工头说:“我们叫过其他工人一起去找老板,可都没有碰到他本人。这些人还在其他地方做事,不是一下子可以凑齐的。而且我们俩是工头,他们只问我们要钱,后来看我们挨打,他们都不敢一起去要钱了。”

曾名利又问:“在哪里能找到老板?”

李工头回答:“老板家住在南山区,但具体在哪我还真不知道。可他开了个茶叶铺子在福田,那里有一次厕所马桶漏水是我去修的,我晓得在哪里。”

曾名利琢磨了一会儿,决定先让他俩带着去看一看,踩个点。

四个人驱车直奔福田而去,在李工头的指引下,很快便找到了那家茶庄。

这间茶庄有四五十个平方米,一块红木仿古招牌挂在门顶,上写着“潜龙茶庄”四个大字。一看这招牌,王庆忍不住骂了一句:狗日的连工钱都赖,还当自己是条龙呢!曾名利让其他人在车上等着,自己独自一人进了茶庄。

“先生要买茶吗?”一年轻女子迎了上来。

小女子长得还算清秀,曾名利问道:“有好点的普洱吗?”

“有啊,我们这有上好的陈年熟普,老板前两年收的货,您品尝一下吧。”那女子拿出一块茶饼,动作娴熟地破茶、烧水、洗茶、泡茶,没一会工夫,一杯汤色清澈、飘荡着陈香的普洱端到面前。曾名利喝了一口,感觉还不错,便问:“这茶要怎么卖啊?”

女子回答:“单块饼卖是两百八,如果一次拿七块是一千八。”

曾名利品了品茶,倒是想出了一个引蛇出洞的办法。他对那女子说:“这茶我先买一块回去给懂茶的朋友喝喝,如果觉得可以,就多买点存着,我定下来买的时候,可要和你们老板亲自谈才行啊。”说完,便掏出了三百块钱递过去。那女子忙说没问题,并找回零钱,再用个精致的小纸袋装好茶叶,一起交到他的手中。

驱车回到公司,进了办公室,曾名利也开始泡起茶来,并叫那两个工头也来尝尝。他问那李工头:“那老板身边都带着多少人啊?”

“他平时身边最少都有个司机,个子大得很,有时候他小舅子也跟在后面,对我们蛮嚣张的。”

王庆看曾名利似乎胸有成竹,便问:“怎么,想出什么好招没有啊?”

“不用急,已经把鱼钩放好了。”曾名利端着小茶杯放到了嘴边,接着又对张工头说:“你联系一下工友,说这两天要随叫随到,否则就拿不到工钱了。”张工头点头说好,与李工头喝了两杯茶之后便走了。

到了下午,曾名利打了个电话到潜龙茶庄,跟卖茶女子说那批茶叶他要全部买下,让她约老板出来谈一谈。

过了半个小时,茶庄的女子回电话,说已经约好了老板,明天晚上八点钟到茶庄见面再谈。曾名利心中暗喜,随即通知了张工头,让他明晚约工人一起去要钱。

第二天下午,曾名利来到公司,他拿出昨天买的那饼普洱,掰了一小块放到茶壶里,开始烧水、泡茶,一边喝着茶、一边构思着晚上的行动计划。到了四点来钟,他打电话给张工头:“老张啊,工人都约得怎么样了啊?”

张工头回答:“算上我和老李,约了有八、九个,其他人在东莞做事,赶不过来。”

“有八九个够了,那个茶庄附近有没有什么便宜点的餐厅?”

“靠在路口有一个湘菜馆,离那个茶庄只有两三百米远。”

“好,你先过去要间大包房,再让工人到那汇合,我六点钟到。”

大约五点来钟,曾名利带着王庆、大勇几个驱车直奔福田而去。找到了那家餐厅,李、张两位工头已经在里面等着了。等点完菜,工人们也陆续到齐。

大勇叫服务员上啤酒,李工头怯怯地说道:“这晚上办事,就不要喝酒了吧,怕误事啊。”

阿飞笑道:“有我们在,你怕误啥事啊?武松醉打蒋门神呢,今天我们给你醉打那个黑心老板。”

那些工人听到这话,马上兴奋了起来,一个个眼睛直冒光,其中一个矮个子说道:“其实不是我们怕他,人都是一条命,他的命怎么都比我们的值钱,他真要不给,老子跟他拼了。关键是我们没有个好的领头人啰。”

王庆笑了:“呵呵,用不着要死要活的,毛主席说过,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他们几个,就连纸猫都算不上,哪用拼啥子命嘛?”

说话的功夫,酒菜陆续上齐了。阿飞和大勇招呼众人大口吃菜、大口喝酒,两位工头在一旁却面露难色。曾名利看出他们的心思,便说:“吃饭这账我来结,等下事没办好,这顿饭算我请客,如果办好了,你拿到钱再还我。”

张工头不好意思地笑了:“呵呵,我们两个全身上下加起来都没得两百块了。虽然你们广告上打的是免费帮民工讨工钱,但在深圳这个地方,吃喝拉撒干啥子不得花钱哦。这八万块钱要回啰,我们拿出一万块表示感谢啊!”

曾名利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你的心意我领了,但钱是不能要的,我们推出这项服务,是要为公司树立一个形象,况且你们赚那点钱也不容易,我们哪好意思收啊?”

李工头忙说:“好,等要回来再说。”

曾名利接着说:“等下这样,我先到茶庄装作要买茶叶。你们跟着我后面,但不要全部进去。大概过几分钟,老李和老张两个人先进去,大勇和阿飞在门外面等着,其他人在马路对面等着。老李和老张进去后就问那老板要钱,你们就把话说得难听一点,甚至可以骂他两句。”

张工头忙说:“上次还没骂他就喊司机打我了。”

“不要怕,在平时他肯定就叫手下打你们了,但我在那买茶叶,他不会当着我的面打你们,只会叫人把你们赶出去。等他两个手下到门口,你们的态度就还可以凶一点,把他们激怒,一定要等他们的人先动手。只要他的人一打你们,王庆就拿相机给拍下来。”曾名利从包里拿出数码相机交给王庆,又对两位工头说:“你俩今天可要再受点皮肉之苦,没问题吧?”

李工头很响亮地回答:“没问题,只要你们在,我不怕他们。”

曾名利接着对阿飞和大勇说:“只要等王庆拍了照做个证据,你俩就动手把他们的人放倒。放倒之后,再把人拉到店里面。”

阿飞问了一句:“为什么不一起全部冲进去,这样不是声势浩大一些吗?”

曾名利解释道:“我们一下冲到他店里,就拍不到他们打人的照片,他还可以告我们砸店子,那就是有理变成没理了。等把他的人放倒、扛进去之后,这些工人再一起进来,他肯定心里没底,这个事估计就能办妥了。”

一拨人在餐厅里边吃边喝,大约过了半个来小时,茶庄来电话了,说老板已到。王庆忙叫服务员买单,众人一起出了餐厅。王庆和阿飞、大勇带着李工头、张工头上车,并把车开到了离茶庄十几米的位置等着。其他工人在离茶庄三四十米远、视线够得着的位置等着,期待着一出好戏上演。

曾名利一个人慢悠悠往茶庄走去,刚才吃得很饱,他时不时地还打出一个嗝来。一进茶庄,发现里面除了两个茶艺员,还有三个男的。茶艺员见曾名利进来,忙打招呼:“曾先生来了,这是我们陈老板。”

被称作陈老板的是个中年男子,约一米七的个子,身材不算瘦,黑黑的皮肤,腮帮子的大黑痣上有一撮毛,足足有三四厘米长。曾名利冲他点了点头,“你好,陈老板。”

陈老板拿起叼在嘴里的牙签,客套道:“坐下喝茶,慢慢聊。”

曾名利在老树根墩凳上坐下,接过茶艺员递来的普洱茶,他注意到,陈老板身边这两个男子确实是五大三粗、面带凶相,应该就是李工头所说的司机和小舅子。

陈老板问:“你要把我那批普洱全部买回去?”

“是啊,只是看陈老板给个什么价钱了。”

陈老板没有直接说价钱,而是问:“曾老板平时爱喝茶吗?”

曾名利怕他问出什么破绽来,便说:“平时也常喝,但算不上懂茶,只是听说这普洱既可以养胃,又可以降血脂,放着也不会坏,才决定多买些回去。”

两人正聊着,茶庄的门被推开了,李工头和张工头借着酒劲闯了进来。陈老板看到这二人进来,脸马上阴沉了下去,还没等他说话,李工头便先开口了:“陈老板,那个工钱你到底什么时候给我们嘛?”

陈老板脸色更加难看了,怒喝道:“你们出去,我这里在有事情,工钱该给的不都给你们了吗?!”

张工头看着曾名利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也在那骂了起来:“十一万的工钱给三万就算给完啰,你真是不要脸!”

陈老板没想到张工头还敢骂他,气得一下站起来,冲两人叫道:“马上给老子滚出去!”说罢,示意了一下司机和小舅子。这两个大汉忙从旁边的椅子上起身,一人分别拽一个往门外拖。

两个工头到了门口,骂声更是一浪高过一浪,还一个劲地往屋里冲,看样子刚才那顿好酒好菜没有白吃。陈老板听到外面的骂声,只得走到门边,用很难懂的方言对司机和小舅子嘀咕了两句,说完他又回到里面,想着把这单茶叶生意谈好。

“怎么,你这开茶庄的,还欠人家工钱啊?”曾名利以讥笑的口吻问道。

陈老板骂道:“这些刁民,给了钱还想要,不要理他们。来,继续喝茶。”说完又给空杯里倒上茶。曾名利不动声色,一边品茶、一边观察情况的变化。

司机和小舅子得到老板的命令,原本只是拽衣服的手开始握成拳头朝两个工头砸去,脚也跟着上来了,又踢又踹的。他们打得兴起,压根没有发现王庆拿着数码相机把这一过程全拍摄下来。两个工头上次挨过打,这次也学乖知道躲闪了,十几秒下来,并没有挨到什么重击。

阿飞看王庆拍得差不多了,对大勇叫了声“上”,随即一个箭步冲上前。阿飞一手紧紧箍住司机的脖子,随后飞快地扭身、顶臀、弯腰,一个漂亮的大背包,把那司机重重地摔在地上,只震得尘土扬起老高。司机趴在了地上一动不动,似乎没有爬起来的力气,也没有爬起来的勇气。随着司机被摔倒在地上,陈老板小舅子觉得形式不对,攥着张工头的手也松了下来。大勇还没等他回过神,高鞭腿一下就扫过去,他的脑袋随着大勇的腿风往左一偏,居然原地转了个圈,随即瘫倒在了地上。

大勇骂道:“狗日的打民工那么起劲,才吃我一脚就不行了?”

屋里面的陈老板完全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依旧耐心地讲解普洱茶的优劣之分。曾名利一边敷衍着点头,一边留意观察着外面的动静,他没想到,阿飞和大勇那么快就结束了战斗。

按照事先的安排,张工头和刘工头再次冲了进来。陈老板听到门打开的声音,还以为是自己的人回来了,转身一看,竟然是两个工头走进来。正在他觉得纳闷之时,大勇和阿飞带着那七八个民工把他司机和小舅子抬进了屋。

陈老板大惊失色,张大着嘴说不出话来了,脸上那一撮毛居然微微翘了起来。司机进到屋里也缓过了一口气,觉得不能在老板面前显得太窝囊,他爬起身想把阿飞推出去。阿飞就势一拉,脚在下面使了个绊子,那司机被直接摔了一个狗吃屎,趴到了陈老板的脚下,口对着他那锃亮的皮鞋直喘气。陈老板看着平时的得力干将今天就跟个废物一样,而且这场面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一时紧张得头上汗珠直往下掉。

曾名利觉得该自己出场了。他站起了身,一把拍在惊魂未定的陈老板肩膀上:“这该给人家的钱还是要给的,否则自己日子也过得不踏实啊!”

陈老板听他用这种口气说话,瞪大眼、张开嘴呆住了。

曾名利冷冷地说道:“我是天经商务公司的,专门替这些民工找你要工钱。天经公司听说过吗?‘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陈老板算是明白了,指着张工头说:“你、你还会花钱请社会人收数?”

张工头笑了,“呵呵,我可没有花钱请人,人家天经公司是免费帮我们要钱。”

“免费?”陈老板惊奇地看着这一群人。

曾名利点了点头:“是的,免费。像这样的弱势群体,要赚他们的钱我们心里都不踏实,更别说黑他们的钱、还要打他们了。你也是生意人,自己又做工程又开茶庄,你就不怕别人拖着你的钱不给吗?如果每个生意人都像你这样,那大家一天到晚都忙着追债算了,那还用干啥正事啊?”

陈老板被说得低下了头,似乎在想着如何对付。曾名利看出他的心思,叫王庆拿出相机,播放刚才他司机打人的那段视频。王庆义正词严地说道:“看到没有,这些都是你手下打人的证据,你就是到哪都没理说!”

陈老板的心理防线彻底被击溃,浑身乏力地坐下来,他点上颗烟,问:“老张,还差你们好多钱?”

张工头从身上拿出一把皱巴巴的纸,“这些是你手下签的工时单,一共算起是十一万,你给了我三万,还差我们八万块钱。”

陈老板拿着那把皱巴巴的纸看了看,“好吧,这个钱我明天付给你。”

王庆在一旁说道:“你要是诚心给钱,就不用等到明天,你今晚上就付了把,直接在卡里面转过去。”

陈老板忙说:“你们都免费帮他们讨薪,我当然是诚心付钱,只是这么晚了,能转吗?”

王庆回答:“怎么不能转,现在自动终端二十四小时服务,老张,你把卡号报给他。”张工头在自己那个又瘪又脏的皮夹子里面掏出一张卡,拿来纸笔把卡号写了上去。

曾名利让众民工和阿飞、大勇在茶庄等着,自己则陪着张工头和陈老板来到附近的银行。陈老板跑到自动终端机那办理付款,没多久,便说办好了,并拿出单据给了张工头。

曾名利对面色很不自然的陈老板说道:“那就这样了,陈老板,以后事情可不能这么做了。你看看,大家劳民伤财,对谁都没有好处!”陈老板满脸羞愧地点点头。曾名利随即打了个电话给王庆,让他们从茶庄出来。

张工头拉住了曾名利,“谢谢了,曾师傅,等这钱明天到了账,我们再来表示感谢哦。”

曾名利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不用那么客气。”

这时王庆他们已从茶庄出来。阿飞把车开了过来,曾名利上车后放下车窗,和工人们挥手告别。

阿飞开车朝着罗湖方向驶去,大勇兴奋地问道:“我刚才的表现怎么样?”

“不错,一腿定乾坤,还有阿飞那两下摔得也过瘾啊,哈哈。”

阿飞看曾名利夸他,得意地说道:“我还没使劲摔那小子,摔重了,怕把他骨头给摔断了。”

曾名利笑着说:“是啊,孙子兵法讲得好,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为上策,我们今晚是点到而屈人之兵,只能算得中策了。但对付这些家伙,不给点颜色看,他们是不会老实的。动手也是迫不得已啊。”

大勇说得兴起:“动动手怕什么,今天我还没打过瘾呢,那小子我才一脚就把他给撂倒了,我还想着给他多来几下呢。”

曾名利收起笑脸,神情严肃地说道:“你这想法可不对!我以前打人也是恨不得一下把人打死,但咱们现在经营公司,是以把事情办好为第一原则。咱们真要无端端搞出些事情,那就是给公司惹祸,给豪哥及其他兄弟们找麻烦。其实啊,人的本性都带有动物的凶残潜质,很多人在打架时,被打的人完全无力还手仍不肯罢休,这就是动物凶残潜质的体现。铸成大错后,当事人往往追悔莫及。你们两个都受过专业训练,可不是什么毛头小伙子,做事得讲分寸、讲专业素质,这就好像打比赛时终止铃声一响就不能再动手是一个道理。”

二人听罢,忙点头说是。

第二天曾名利来到公司,大勇和阿飞正坐在豪哥办公室里面吹牛,豪哥忙叫他进屋,“名利啊,你这可是为农民工做了回好事哦。”

曾名利笑着说:“呵呵,哪里,这不都是你的指导方针好吗。”

豪哥接着说:“上午那个李工头打来电话,说是要拿出百分之十,也就是八千块作为感谢费。我说公司的广告上说了帮民工讨薪不收款,他说你们几个辛苦了,昨晚吃饭还是你掏的钱。最起码一个人拿一千块做辛苦费,我就同意了。他们说还定做一面锦旗送过来哦。”

王庆听罢,大笑了起来,“呵呵,我长那么大,钱也没少赚,可这锦旗还是第一次赚到,这可是我们为公司赢得的荣誉啊,一定得收下!”

“呵呵。”豪哥笑了笑,“这两个工头还算懂事。其实啊,这种没效益的事我是不愿搞的,有时候是费力不讨好、羊肉没吃着惹身骚。这么做,只不过是为公司赚个名头而已。”

曾名利点头道:“名和利咱都得要啊!我们要让全社会知道,流氓也有做好事的时候,就像有些道貌岸然的家伙也会贪赃枉法是一个道理,其实好人和坏人,哪有什么绝对的标准啊!”

到了下午,张、刘两位工头果真拿了面锦旗过来了,上面绣着“天经商务、为民服务”八个大字。刘工头拿出四个红包塞给哥四个,还把那天吃饭的钱拿给了曾名利。曾名利见他们真心实意要给,便也不再推辞,并把锦旗挂在了公司会议室最抢眼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