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轻声笑了:“胭脂生平就会一样,便是下毒,若王爷尝得还不够,胭脂还可以多给些。”
沧浪王一口血吐出,指着胭脂:“快,快给我解药。”
“解药倒是有,不过没有白拿的道理,王爷可想好了,是要还是不要?”
“要,自然是要。”沧浪王面容因为痛苦而扭曲:“你想要什么,我可以给你。”
“王爷如今踏入我千媚楼中,往后沧浪国若想在大瀛呆得长久,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公然与崇华帝作对,你当知道会是个什么后果。”
沧浪王听她这么一说,心中也着实后悔,忙问:“天机阁可有法子保我大瀛避过此劫?”
“我既与你这么说,自然是有。”胭脂道:“沧浪虽是大国,毕竟势单力薄,日后崇华帝若举兵攻打,自是寡不敌众,眼下便只有一个法子可以解决。”
“结盟?”沧浪王了然。
“看来沧浪王还没有醉得太糊涂。”
“你费尽心思给我下毒,却是要我与别国结盟,天机阁究竟是为谁卖命?”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大树底下好乘凉,沧浪王还是未雨绸缪得好。”胭脂说完,拂袖转身,一阵花香飘过,沧浪王顿觉身心舒畅,再看看手上,已恢复了正常,看来是毒已解了。
“慢走,不送。”胭脂再没看她一眼。
沧浪王狼狈离去后第二日,踏入醉花间的,便是端亲王,他开门见山:“我派来的人,有来无回,想来是被胭脂姑娘留住了,他可曾为难姑娘?”
“我若不将他留下,王爷怎么会来呢?”
端亲王道:“你当知我是来做什么。”
胭脂摆弄着一盆从花园中移来的晚香玉,漫不经心道:“昨日沧浪王才来过,想用区区一万金买我这消息,被我给回绝了,不知端亲王愿意出价多少?”
端亲王笑了:“我知胭脂姑娘视金钱如粪土,若你愿意,我可以给你名分。”
“名分?”胭脂佯装不解。
“端某的府中尚缺一名王妃,若胭脂姑娘愿意……”
胭脂笑了:“****对着一张面容,我可是会腻的。”
“那胭脂姑娘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不重要,我只看你们出的价钱,谁最高,我遍给谁,若想知道********,三月后便有答案,端亲王不如回府静待佳音。”
“三月……”端亲王嗫嚅:“太久了。”
“草包王爷也有心急的时候么?”
端亲王笑道:“我是为了皇兄。”
“皇上真是好福气,有端亲王这样一位体贴的弟弟,着实是大瀛的幸事。”
胭脂做了个送客的手势:“胭脂累了,王爷请回吧。”
端亲王走了两步,忽又回头:“下月初端某在府中设宴,还望胭脂姑娘能来歌舞助兴,也不枉端某来千媚楼一趟。”
胭脂颔首:“却之不恭。”
“如此,你我下月见。”
端亲王开门离开,背影潇洒风流,殊不知他心中已有了计较,一个名字在他心头反复掂量,是沧浪王。
崇华帝是最坐得住的一个,他的到访是在一月后,在苏离夜探千媚楼中毒离去后三日,崇华帝一身微服,佯作外地进京的富商,踏进了千媚楼的门槛。
崇华帝身边陪伴的,自然是魏公公。
“不知这位公子该如何称呼?”胭脂迎向他。
“在下姓夏。”崇华帝道。
胭脂立刻下跪行礼:“胭脂见过皇上。”
崇华帝审视着她:“你倒是不简单,知道我的身份。”
“胭脂知道皇上一定会来。”
“你倒是信心满满。”
“皇上这不是来了么?”
崇华帝听了,哈哈大笑:“你呆在千媚楼中着实可惜,可想随我进宫?”
胭脂摇头:“回皇上,不想。”
“那你想要什么?”崇华帝想了想,道:“或者说,天机阁想要什么?”
“不过求个平安无事,天机阁想在大瀛立足,需要靠山,皇上便是天机阁最有利的靠山。”胭脂如是说。
“天机阁……”崇华帝沉吟:“我注意了很久,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因你们的存在对我的江山有益无害,可如今,不知我是不是该对你们另眼相看,改一改我素来的看法?”
“皇上圣明,当知天机阁等人开价买消息为假,等皇上到来才是真。相国千金的下落,天机阁为皇上隐瞒了许久,皇上若想知道,胭脂现下便可告知。”
“看来我这圣旨倒是多余了。”崇华帝道:“说吧,百里长歌现下在何处?”
“桃花峪,万佛寺。”
崇华帝愣了愣,忽而笑道:“倒是会藏,万佛寺,佛门净地,自然无人敢扰,相国果真煞费苦心。”
“一切为了大瀛。”胭脂道。
崇华帝抬眼看向她:“你如此伶俐,应会告诉我都有谁来找你打探过百里长歌的消息。”
胭脂笑了:“该来的人都来了,就连素来只对美人感兴趣的沧浪王和草包王爷都来了,皇上还让胭脂怎样告知呢?”
“都来了……”崇华帝失笑:“十国诸侯,竟无一国例外?”
“有,黎国南宫,素荒天凰,胭脂至今没有见到。”
“黎国,素荒……”崇华帝沉默片刻,抬起了胭脂的下巴:“朕要你为朕做一件事情。”
秦牧眠开始时常出入天机阁,在府中的时间极少,长歌闲来无聊,便去找花绍比剑,却总不合时宜地碰见花绍与人缠绵,搅了他的好兴致,他也再不愿陪长歌练剑。长歌气得牙痒痒,觉得那句拜师不慎误终身就是在形容她的。
就在长歌觉得异常无聊烦闷之时,红啊袖出现在了来仪阁,说京城里一年一度的花灯会即将到来,邀她一道去街上逛逛。
那一日,全京城灯火辉煌,华彩流光,各式花灯沿长街绵延,铺出十里锦绣道路,行走其上,步步飞烟。
她们于夜正浓的时候出门,花绍本说要陪她们一起,可走了没几步便转向拐进了千媚楼,被撇下的两个姑娘在拥挤的长街上漫步,赏灯观景,兴致甚好。
长歌见街边有卖面具的摊铺,觉得有意思,便买了两个来,与红啊袖一人一个戴在脸上。
她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一人远远跟着,隔了几丈距离,于人群中信步而走,却将她二人的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清楚楚。
长歌选的面具,模样狰狞,听那卖货的老伯说,这是兰陵王上阵打仗时总爱戴的那一面。
而在红啊袖看来,长歌选的不是面具,而是野心,要将秦牧眠生生霸占的野心。
道路两旁的花灯琳琅,长歌拉着红啊袖于重重灯影中穿梭,身旁游人如织,花灯挽出了广阔的迷宫,不时有人从灯后闪出,面具遮颜,狰狞如怪,吓得长歌放肆大叫,犹如孩童。
红啊袖只默默行走于她身侧,抿了嘴偷笑。
“红啊袖姐姐,你笑什么?”
“我笑当年那个水做的姑娘如今长成了野孩子,花少爷功不可没。”红啊袖打趣。
长歌隐于面具后的脸一皱:“快别提他,你们走了十年,我跟花少爷吵了十年,简直没有一天是太平的。”
红啊袖道:“自从你来后,花少爷变得爱笑了。”
长歌没有仔细听她的话,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身边的花灯上。
红啊袖试探性地问:“长歌,在你看来,公子和花少爷哪个好些?”
“自然是阿眠。”长歌不假思索地道:“他于我而言,意义非常。”
“是吗?”红啊袖的心生生坠落,小声问:“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公子的?”
长歌这回听全了她的话,歪着脑袋想了想,低头笑了:“我想,应是那一晚,我藏在柜子中,眠哥哥忽然拉开门,对我说‘长歌,我带你去找爹爹’,那一刻,我便已喜欢上他了。”
“那公子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全部,意味着我的命。”
红啊袖的脸瞬间黯然失色了。
这时,前方传来一阵喝彩声,街边一个小货摊前围满了人,长歌摇了摇红啊袖的手:“红啊袖姐姐,你看那儿好热闹,我们去看看。”
说完,长歌便等不及她,当先跑了过去。
红啊袖愣愣地站在原地,心中已然冰凉:“长歌,你知不知道,公子本该是我的,你不知道你摧毁了什么,你不知道……”
围满了人的摊铺上,挂着各式走马灯,剪纸燃烛,灯走不休,光影流转,美仑美奂。长歌记得自己小时候,也被爹爹抱着来参加过花灯会,那时爹爹也曾给她买过一盏小巧的走马灯,上面画的是十二花神。
也正巧,这铺子上最大最华美的那盏走马灯,正是十二花神。
长歌出神地望着十二花神走马灯,想起爹爹,心里一阵难过,没提防旁边的人推来挤去,脚下一绊,身体直向货摊栽去。
眼看就要趴倒在一桌花灯纸上,忽然从面前伸出一双修长的手来,恰扶住了长歌,化险为夷。
“姑娘小心,这些花灯可都是我的心血,摔了你的人事小,糟蹋了我的花灯,你可是赔不起的。”
好恶毒的语言。
长歌忿忿抬头,看见一白面小生,柳叶眉,星子眸,手摇折扇,一身儒雅,哪里像贩货郎,简直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玉面书生,如今,这书生蛮横地将她拽至一旁,心疼地看着满桌的花灯,无意中瞟过长歌,笑意里略带玩味。
“莫非姑娘是太喜欢我的花灯,想尽数买了去?”
他一句话惹得围观的人纷纷朝长歌脸上看去,面具在花灯的映衬下异常显眼,众人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长歌还从未听到过这么不中听的话,一时气极,拍了桌子,怒道:“赔不起?莫说你这里的花灯,就是把全京城的花灯都买下来,那也绰绰有余。你全部的花灯加起来要多少银两?开个价吧!”
不想货郎匆匆将桌子一收,笑道:“不好意思,这些花灯我不卖了。”
围观的人见花灯被尽数摘去,也都没了看热闹的兴致,一哄而散,去别处赏灯去了,方才还热热闹闹的货摊前,只剩下了长歌和那卖货郎,而红啊袖,早没了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