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臣尚且不能妄言,需仔细查了之后才能禀告贵妃。”
夜贵妃愣住:“你是说皇上的膳食……”
年轻太医立刻低下了头去:“臣惶恐!”
寐夜的身子晃了晃,脚底一软,朝地上栽去,被绿衣眼明手快地扶了起来。
“查。”她颤声道:“不惜代价给我查清楚。”
皇宫里的流光河,蜿蜒连接两座宫殿,东面是崇华帝和后宫妃嫔的寝殿,西面则是一众儿女的居所。
此时此刻,西面宫殿里,大部分房间的灯都已熄了,流光河静静流淌,与天上银河交相辉映,璀璨星子洒在河面上,如飘浮了朵朵河灯。
如此静谧如水的夜,兀地传来一阵嬉笑声,一娉婷少女提了盏精致宫灯自黑暗中跑来,弯身撩起河水便向身后泼去,“哗啦”一阵水花声响起,少女愣了愣,望着脚边湿润的地面,有些惊惧。
“洵?”
少女试探着朝前走了两步,举起宫灯照了照,除了她之外,地上没有一丝一毫影子。
“洵?你在哪儿?”
少女的声音因害怕而颤抖起来,她缩了缩肩膀,惊恐地看着周围,树木掩映在黑暗中,枝繁叶茂的轮廓,一株又一株,像极了鬼影。
冷风吹过。
少女啊地一声尖叫,宫灯应声而落。她抱了头要逃,刚一转身,便生生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哎呀呀,我竟不知梓莫如此思恋我,都主动投怀送抱了。”
是夏侯洵调侃的声音。
以夏侯洵流转风流畅多年的经验,梓莫现下一定会举起小拳头在他胸前狠狠捶上一拳,半是娇嗔半是喜悦地怨道:“你吓死我了。”
可是,他的预想错了。
埋在怀中的梓莫,一动不动,在他看来,像是睡着了。
“梓莫?”
夏侯洵离开了梓莫少许,想看看她脸上的表情,哪知梓莫却在他怀中埋得更深,不多时,胸膛前已感觉到一片湿意。
夏侯洵谎了。
板着梓莫的肩膀让她离开自己的胸前,果然,月光中,梓莫一张脸上满是泪痕。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梓莫的话如同利刺,狠狠地扎进了夏侯洵的心上。
猛地将她搂紧,唇瓣贴着她的耳畔摩擦,夏侯洵轻声哄她:“怎么会不要你呢?我不过是开个玩笑,吓着你了是不是,我错了,下次再不敢了。”
梓莫破涕为笑:“你哪里还有个太子的样子,也不怕被人瞧见了笑话。”
“整个大瀛都将是我的,谁敢笑话?”
“你疯了么?”梓莫赶忙捂住他的嘴:“在这地方,瞎说些什么?”
夏侯洵灼热的鼻息喷在梓莫小手上,月色下的眼神中流淌着异彩,梓莫正看着这一抹异彩发呆,手上冷不丁一阵湿滑,是夏侯洵的舌飞快在她掌间游走,惹得她身子一阵酥麻。
梓莫嘤咛一声,身子立刻软了下来,慌忙把手收了回来。
“你欺负我。”她娇声嗔怪。
夏侯洵一副我就欺负你了怎么样的死相,头已低了下来,灼热的唇将那樱桃小口堵了个严严实实,梓莫的身子便酥麻麻如泡在温泉中,将要被夏侯洵揉进结实的胸膛里。
喘息间,夏侯洵轻声问:“你看,我把我的人连同整颗心都给了你,你要不要报答?”
梓莫脑中一团浆糊,睁着迷离双眼,借夏侯洵说话的功夫大口喘气:“你想要我怎么报答?”
夏侯洵唇边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再度俯身吻住她,大手已开始不安分地探入了她的衣襟。
“啊!”梓莫一声惊呼,将他稍稍推开:“不,不要在这里。”
话音刚落,身子忽地腾空,她已被夏侯洵抱起,一路吻着向景渊宫行去。来时的宫灯被孤零零地抛在了流光河畔,烛火静静燃着,映出流光河上流淌的星辰之景来。
情正浓时方恨少,当他二人纠缠得不分彼此之时,一声极不和谐地尖细嗓音倏地划破了景渊宫的宁静,犹如凭空一道霹雳,震得整个寝宫都响起了不绝的回音。
“爷,太子爷,不,不好了,皇上,皇上性命垂危了!”
床上纠缠不息情浓得似乎已融化成一体的两人怔住,梓莫轻喘着,从夏侯洵身下探出头来:“洵,去看看皇上吧。”
夏侯洵愣了片刻,忽而笑得欢畅,在梓莫唇上狠狠咬了一口:“等我回来再好好疼你。”
说完,一个翻身下床,披了衣,和程李子一道,抹黑去了静夜宫。
梓莫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亦笑了,笑的莫测。
“洵,我一定等着你。”
身为一个皇子,天还未亮闯入皇上后宫嫔妃的房间中,着实不太合礼数。
听闻崇华帝病重的消息,所有皇子都急冲冲从西边殿中赶来过来,可一到静夜宫门口,便都踯躅了,只命人进去通传了一声,良久不见里面传出回音,又不敢擅自闯入造次,只得乖乖在门外等了。
夏侯洵赶来时,众皇子已是都快急疯了。
夏侯洵自是先命守门太监进门通传,良久,无果,他便冷哼一声,也不管合不合礼数,便闯了进去。
他身后,是皇子们的惊叹声。
寐夜手中正拿了块帕子替崇华帝擦着身子,见夏侯洵进来,脸倏地一沉,在床边端端正正坐了:“太子就这么闯进来,恐怕不太合规矩吧?”
夏侯洵恭恭敬敬给寐夜问了安,方道:“洵是担忧父皇的病情,所以莽撞而行,还望母后不要怪罪。”
寐夜闻言,叹了口气,抬了抬手让他起身:“罢了,你也是个孝顺孩子,你父皇若是能听见,肯定甚敢欣慰。”
说完,抹了两把眼泪,起身让出了位置。
夏侯洵跪倒在崇华帝窗前,假意哀伤痛哭了几许,实则暗中观察崇华帝面色,见那面容甚安详,没有一丝痛苦,像是睡着了一般,哪里有病重的样子?夏侯洵心中起了疑,难不成崇华帝此次病重,是装的?
“母后,我父皇究竟得的是何病?”
寐夜摇了摇头,哭得更响:“全太医院的太医都是废物,把脉把了个把时辰,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梁太医暂且下了个结论,说是癔症。”
“梁太医?”夏侯洵疑惑:“哪个梁太医?”
“年纪轻轻的,应是新进太医院的,还没什么名气。”
夏侯洵暗暗将这名字名字记下了,又问:“父皇一向身子硬朗,怎地就得了癔症?”
寐夜忽然就止住了哭,阴沉了脸:“听梁太医说,恐怕是中了毒,我已派他去调查此事了。此事事关重大,尚不能妄下结论,你先莫要让其他皇子知道,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若他们一时冲动做了傻事,于皇上不利,于你更是不利。”
她这话已说得很明了,是怕其他皇子趁崇华帝病重动了歪心思,这种事情在皇家屡见不鲜。夏侯洵身为太子,即是皇位继承的不二人选,寐夜如此说,是因着他的身份,还是她当真是站在夏侯洵一边的?
夏侯洵暗自思忖着,尚且得不出结论。
他在静夜宫小坐了片刻便离开,方一出门,便被其余皇子团团围住,他草草说了两句崇华帝的病情,便让皇子们都各自散去。皇子们起先不愿意,非要亲眼见见崇华帝才肯罢休,被夏侯洵冷着脸教训了几句,又想到天刚破晓便闯入父皇爱妃的寝宫着实不雅,便只得作罢,依言回了各自寝宫,自然,是心有不甘的。
夏侯洵目送他们离开后,兀自立在黎明将至的黑暗中,面上闪过一丝诡异的笑来。
“程李子,你现在出宫一趟,替我把皇伯父寻来,就说父皇病重了。”
端亲王进宫时,天已大亮了。
在去静夜宫探望了崇华帝后,端亲王马不停蹄,直奔景渊宫,夏侯洵正怡然自得把着梓莫的手作画,两人脸上带着笑,柔情蜜意。
端亲王干咳两声,梓莫立刻会意,福了福,退了下去。
“你对这大街上捡来的小乞丐倒很是中意,听说你有纳她为妃的意思?”
“是,梓莫很好,我要纳她为妃。”
“你怎么就可以肯定她不是刻意接近?”
“我已经派人去查了她的身世,这世上再没有比她更可怜更单纯的女子,她绝对清清白白,伯父可以放心。”
端亲王无奈摇了摇头:“我一直以为你心中仍对百里长歌念念不忘,不想竟忽然间转了心性,这女子不简单。不过她着实太过卑微了些,若纳为正妃,恐被天下人耻笑,不若先给她个侍妾的身份吧。”
“侍妾?”夏侯洵笑得轻蔑:“伯父,我绝对不会委屈了她。”
他那语气让端亲王听了心中发凉,嘴角僵了僵,转了话题:“皇兄这病着实蹊跷,看来有人比你我更迫不及待。”
“宫中一定有诸侯王安插的亲信,无论是谁,都省了我们的功夫。他这毒下得高明,压根儿不似中毒迹象,或许父皇这一睡便再醒不过来了。”
“如此最好,只是,不知父皇有没有留下传位的圣旨……”
“便是没有圣旨,你是太子,是继承皇位的不二人选,无人敢起异议。”
“怕就怕那些诸侯王会不安分。”
“就凭那些小国的势力,难不成还敢与大瀛的军队抗衡么,要知道,连沧海是站在你这边的,他手中握有统领大瀛千万兵马的令牌,你也知道这块令牌对大瀛的重要性,上面系了全大瀛所有将士的命,被绑了死契的士兵,哪个会不听你的号令?没了兵力,又有哪个诸侯王还敢再与你抗衡?”
“有件事情伯父忘了,倘若这些士兵甘愿成为死士呢?”
“死士?”端亲王笑了:“依你看,这些诸侯国里,哪个王会有如此魄力?”
夏侯洵沉吟了片刻,缓缓道:“上楚,素荒,黎国,还有……东儒……”
“东儒,不过是个蛮荒小国,但萧胡女着实是女中豪杰。”端亲王拍了拍夏侯洵的肩:“洵儿,你看人的眼光越来越准了。只是,萧胡女素来避世,终日冷冷清清的,你怎会注意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