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五日,大清早便看出今日天气一定晴朗,晨风吹来,还有点冰凉的感觉,使人精神一振。
孟大雄在七点多一点便拉老婆离开旅馆了,这时候,街上的行人已不少,巷口有个卖豆浆油条的老头,用沙哑的声音吆喝着。
孟大雄道:“婆娘,咱们去吃一碗热豆浆吧。”
梁珍珠道:“也好,俺已经好久没吃过了。”
孟大雄走了几步,忽道:“不吃不吃,吃别的。”
“干什么?”
“吃豆浆,便溺特别多,可不方便。”孟大雄向前望了一下,见远处有间面店,便道:“吃面去吧。”
梁珍珠无可无不可地说道:“随你欢喜。”
到了面店,孟大雄见仇天瑞夫妇坐在靠墙角那里,便忙低着头,坐到另一边去,夫妇俩各自叫了面,跑堂的还没送上来,这时仇天瑞会了账,拉着老婆出去。
孟大雄吃了一半,掏出袋表看看,已是七点四十分,便轻声叫梁珍珠吃快一点。他俩在七点四十五分会账,赶到阎王敌医局外,已是七点五十二分。
想不到医局未开门,外面已排了一条长长的人龙。
阎家的保镖及一些长工,在医局外面维持秩序,孟大雄在人群中找到仇天瑞的老婆,却找不到他。
孟大雄只好叫老婆排队,又轻声叮咛了她一句,然后道:“老婆,这么多人,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你在这里排,我去买包烟。”说着便走了。
料不到他转身时,几乎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一个女人骂道:“你怎地这般冒失!”
那男的却是郑双喜,只听他道:“算啦算啦,咱们先去排队才是道理。”
孟大雄向郑双喜打了个眼色,先窜入巷子里去了,郑双喜接过他老婆的包袱,道:“老婆,你先等我,俺去吃点东西,再来陪你。”也窜到巷子里去了。
只见孟大雄在屋后向他招手,他回顾一下,走了过去:“老大呢?”
“刚才在面店里见过,现在不知他去了哪里,咱们到后门去看看。”
两人一前一后,仍然装作不认识,施施然穿过几条小巷,然后才兜向阎家的后门。
到了后门附近,便见到对面那栋平房的屋顶有人向他俩招手,仔细一望,可不正是仇天瑞。
仇天瑞教他们匿在屋后,他则时而蹲下,时而站起眺望,过了一阵,只见他自屋顶跳了下来,向郑双喜打了一个手势。
郑双喜立即自怀内摸出一条带小钩的细白绳子,把手一扬,小钩子已钩着围墙,他轻如狸猫一般,翻了进去。
仇天瑞要跟着抓住绳子跳进去,已听到孟大雄“殊”的一声,他知道有人来了,便忙把绳子收了起来,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路。
背后那人是阎家的长工,生怕今日人多,有人闹事,所以在巡逻,仇天瑞拐进一条小巷,待那人经过后,再回头走来。
孟大雄道:“里面有树在摇动,趁现在没人,快进去吧。”
仇天瑞立即搭上绳子,跟着翻了进去,他双脚刚落地,孟大雄亦已上了墙头,他收了绳子才跳下去。
只见林俊与郑双喜自丛花树后走了出来,郑双喜已换上保镖的服饰,仇天瑞与孟大雄也连忙换上。
林俊道:“俺今日在阎王敌寝室对面,修理一张桌子,俺先去那里接应,现在他们三夫妇在斋堂吃早膳,要快。”
仇天瑞等三人虽平日计划完善,但事到临头,仍免不了一阵紧张,心头怦怦跳个不停,仇天瑞吸了一口气,道:“大家镇定一点,辛苦也不过是半个小时的事。”
孟大雄看一看袋表,是八点十五分,便道:“九点钟之前便要离开。”
仇天瑞道:“你们都记熟了方向道路吧?”他又拿出地形图来,指在一处:“咱们现在在这里,要到那里。”
郑双喜与孟大雄都记住了,仇天瑞收起地形图,当先走了出去。
三人都把毡帽拉得低低的,加上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阎王敌免费为人诊症,因此阎家的人见到三个保镖在后园出现,也不奇怪。
仇天瑞见旁人不疑,心头渐定,便向灶堂那里走去,过了灶堂,斜对面便是佛堂的后窗,柱后探出两个人影来,一个道:“老朱,你今日拜佛,大发慈心,提早来接班呀。”
郑双喜立即转身面对灶堂那边,忽然双手在仇天瑞跟孟大雄的后腰轻轻一推——这是暗号,两人立即笑嘻嘻大步走过去。
仇天瑞心狠手辣,双臂一翻,十指叉在一个保镖的喉管上,把他推至柱后,用力按住,那个保镖枪还未抽出来,已经断气。
由于仇天瑞提早行动,所以引起另一个保镖的警觉,伸手去掏枪,孟大雄奋不顾身扑上去,一拳击在其小腹上。
这一拳真是力蕴千钧,那汉子“哦”地怪响一声,连枪也握不住,捂着小腹跪倒,孟大雄双掌握住他的喉管,把他弄晕,拾起枪插好。
仇天瑞轻咳一声,郑双喜立即转身奔来,仇天瑞在柱后探头望出去,注视来往的下人,郑双喜一待没人便去撬后窗。
后窗高而小,弄了很久都弄不开,孟大雄急道:“真他奶奶的,你到底行是不行?”
郑双喜紧张地道:“别鬼嚎,给俺看紧。”
孟大雄眉头一扬,想到一个办法,跟晕倒的那个保镖换了一顶帽子,索性走出去,以背向着灶堂,将郑双喜的身子遮住,轻声道:“快。”
郑双喜有了他的掩护,不用再紧张地躲避阎家下人,果然给他轻轻巧巧地将后窗撬开。
孟大雄双手落在他的腰上,将他举起,郑双喜探头一望,道:“没人。”便爬了进去。
仇天瑞道:“趁没人,快。”
孟大雄提起那保镖,把他塞了进去,再将另一个塞进去后,自己也爬了进去,仇天瑞则在外面接应。
郑双喜跳下佛堂内,又用枪抵住那两个保镖,还取出布条,将他们的嘴塞住,然后再用绳子将他们缚紧,放在神龛后面。
佛堂内阴阴沉沉,只有一盏长明灯,郑双喜与孟大雄匿在暗处等候机会。
过了一会,便听见一阵阵细碎的脚步声,接着门板呀地一响,走进三个女人来,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穿金戴玉,一望便知是阎王敌的老婆,其余两个,衣饰虽然也华丽,但粗手粗脚,一望便知是下人。
郑双喜与孟大雄在神龛后面,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两人心中却十分焦急,因为对方有三个人,己方只有两个,完全没有把握在不惊动外面的人的情况下,将三个女人解决。
不久,佛堂内便响起一阵喃喃的念经声和木鱼声,那女人念了一阵,忽然停了下来道:“李梅,去拿壶茶来,今早那锅咸粥,也不知为什么下了这许多盐。”
郑双喜心中暗暗念道:“阿弥陀佛,真是佛祖保佑。”
只听木门又“呀”地响了一声,大概有人出去了。另一个女人道:“夫人,不如先歇一会再念吧。”
阎王敌的老婆道:“天气热了,你去将后窗打开吧。”
声音刚落,郑双喜便听见一个脚步声传来,他轻轻推一推孟大雄,孟大雄等那女人走到窗前,方悄没声息地窜了出去,一手捂住她的嘴巴,一手去箍她的脖子。
不料那女人学过几年拳脚,反应甚快,立即将手肘向后一撞。
孟大雄为了争取时机,不肯闪避,左臂依然图前,箍住她的脖上,那一肘,撞得他几乎失去所有气力,幸而他乘势倒在地上,仍把其紧紧箍住。
与此同时,郑双喜亦如一头黑豹般窜了出去,阎王敌的老婆正用手绢拭汗,听见声音,刚回过头来,已被郑双喜掩住嘴巴,接着一拳击在她小腹上。
那女人素来养尊处优惯了,几时遇过这种事,又惊又痛之下,也忘记呼叫,郑双喜再一拳击在她太阳穴上,那婆娘便晕倒地上了。
这时候,那个女人亦已晕倒,孟大雄便把她拉到神龛后面捆缚起来,弄好这一切,孟大雄便匿在门后,等候另一个女人到来。
郑双喜生怕他一个人,无法完成任务,便换了衣服,坐在神案前,敲打木鱼。
半晌,门便被推开,那女人走了过来,不知里面已有变化,将茶壶放在案上,孟大雄在后面扑前,郑双喜立即闪身叉住她的脖子,同时,一起膝,撞在她小腹上,那女人如面粉一般瘫软,孟大雄将她箍晕,直拖到神龛后面。
两人立即在佛常内找寻起来,孟大雄拿着木鱼,一边找,一边敲打,以免外面的保镖生疑。
他俩在佛堂里找不到装东西的箱柜,郑双喜凭他锐利的眼光亦找不到地窖,便道:“老三,这里没有。”
孟大雄道:“现在看你的了,我在后面掩护你。”
郑双喜吸了一口气,示意孟大雄敲打木鱼,再将头上的假发拨弄一下,然后开门出去,孟大雄伏在门后,掏出枪来,准备郑双喜有险时,便冲出来放冷枪。
郑双喜望了好一阵,外面没有动静,孟大雄这才放下心头一块大石,收了枪,走至后窗,踮高脚向外咳了一声。
仇天瑞向他打了一个手势,孟大雄才爬了出来,仇天瑞道:“现在已经八点三十五分,可是那边的三个保镖,仍紧守岗位。”
孟大雄紧张地道:“老二已经进去,现在怎办?”
仇天瑞也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道:“******,这些人为何这般不合作?别急,再等五分钟,若果没有动静,只好硬着头皮闯过去。”
两人匿在柱后,度日如年,那几分钟,实在如同过了几个月般长。
一会,忽然女佣的住所起了火,后院的人立即乱了起来,仇天瑞与孟大雄心中立即想到,这是林俊干的好事。
仇天瑞猛吸了一口气,向孟大雄打了一个眼色,两人把帽子拉低,自柱后冲了出去。
此刻守在阎王敌寝室后面的保镖,再也沉不住气,纷纷走了过来。仇天瑞道:“******,那边不知什么事儿走火了?”
其中一个保镖道:“你们守着,我过去看看。”
那人跑开后,一个问道:“两位是谁?俺们怎地不曾见过?”
“咱是新来的。”孟大雄加了一句。
那两个思索地道:“新来的?老爷说过今年不再请人,你们是几时来的?”
孟大雄道:“刚才来的。”话音未落,已猛地一拳击在那人的鼻上。
只听“喀”的一声响,那人立即眼冒金星,尚未来得及有所动作,孟大雄又一脚踹在他小腹上,接着一个虎跃标前,一手抽出他的盒子炮,枪柄在他太阳穴上一敲,那人实时摔倒地上。
仇天瑞便没这般容易了,因为他没有配合孟大雄,与他一齐行动,而是慢了半拍,因此当他一拳击出,那个保镖已来得及闪开。
仇天瑞这一惊非同小可,因为时机紧迫,实在没有时间让他回旋,是以他一拳落空,立即一个风车大转身,飞起一脚。
这一脚之急,实非笔墨所能形容,那保镖刚掏出枪来,胸膛已“蓬”的一声,中了一脚,痛得他连枪都摔在地上。
那保镖立即叫了起来:“快来……”
可惜他下面的话还未叫毕,孟大雄已回过身来,一枪柄击在他的太阳穴上。
那保镖十分剽悍,只觉一阵晕眩,仍支持着转过身去,孟大雄劈头就是三拳,仇天瑞走前将他箍紧。
保镖虽然高呼,但可惜这时候厢房那边人声吵杂,即使有人听见他呼快来,也只当他在叫人去救火而已。
仇天瑞将他俩拖到柱后,将他俩缚起来,孟大雄立即走前去敲后窗,二重一轻,这是他的暗号。
后窗打开,探出郑双喜的脑袋来,只见他满脸兴奋地道:“找到了,快把麻包抛进来。”
孟大雄立即将三口小麻包抛进去。不久,郑双喜立即用力地提着一只麻包出来,孟大雄接住搬到柱后,他一连跑了两趟,郑双喜道:“******,可惜,还有好几十块。”
孟大雄道:“算啦,这些已够咱们乐上半辈子了,快出来。”
郑双喜只得自窗子爬了出来,现在最后的一个问题,便是如何离开。
现在灶房那里满是救火的人,要从后门出去,完全不可能,而麻包又是那么重,跑又跑不动,怎办?
郑双喜与孟大雄都望着仇天瑞,仇天瑞道:“从边门出去,老三走前面,我殿后,快。”
孟大雄提起一只麻包,把它扛在肩上,弓着腰小跑起来。
郑双喜紧蹑在他后面。
仇天瑞走在最后面,不断地回头望着。
他们万没料到一个最关键的问题,这时候阎王敌还未开诊,本来在书房喝茶的,听见厢房起火,虽然火势已受到控制,但他仍拐了个弯,向那里走去,不想就在半路上跟他们碰上了。
孟大雄吃了一惊,但此刻离开边门尚有十多丈,旁边又没甚么地方可以匿藏,他当机立断,立即掏出枪来,“格格格”地扫了一梭子弹。
这一梭子弹,把阎王敌的四个保镖全都扫倒,阎王敌不曾遇过这种情况,一吓之下,便跌到在尸体堆中。
孟大雄挺着枪,又掏出缴来的那柄,迅速前进。
这一梭子弹,也惊醒了那些救火的人,纷纷找寻原因,也有人追了过来,仇天瑞边走边发枪,不断叫道:“老三,快开门!”他的枪快,一梭子弹扫过,迫得后面追兵,纷纷匿在障碍物之后。
仇天瑞立即掏出第二柄来,不断作势开枪,一边又飞快地后退着。
孟大雄也不知自哪里来的一股力量,几个起落,已来到后门,插上枪,一手拉开门闩,将门扯开,一阵风般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