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中的香港灯光绚烂,华彩依然,像一个艳舞女郎,毫不吝啬展示自己青春的体态和娇媚的容颜。高耸得楼群伫立在一起,显得有些拥挤,它们用尽力量,自顾自的向天空延伸,希望触及星空,与月亮做伴。蚂蚁一般的人群在这些金刚植物间川流不息,忙着自己的事情。为了生存,为了生活,为了金钱,为了权力,为了享受,为了摆脱……
衣着光鲜的人们手拿香槟酒杯,在中环大厦的四十层来回穿梭,他们互相夸奖,互相赞叹,互相说着违心的话,互相努力相信对方说的话是真实的。赵欣源早已学会在灯光绚丽的笼罩下游弋于各种人才中间,虽然她也会觉得头晕,但脸上的笑容始终如桃花般绚烂。那一身黑色礼服将她衬托的神秘而高雅,修长的手指犹如新鲜的藤蔓将香槟杯温柔环绕。
王经理觉得自己做了正确的决定,由于赵欣源的出现,很多客户都会不请自来,将赵欣源与他团团围住。还好赵欣源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用纯粹高雅的语言应付来自各处的声音。王经理暗自感叹,原来这些客户的普通话都已经练就的炉火纯青,可以滔滔不绝,毫无障碍。于是王经理拉着赵欣源满场走动,将以前不是很熟悉的客户都变得像是老朋友。虽然赵欣源腿脚走得生疼,但依旧保持着灿烂的笑容,让其他女人后悔没有在家好好待着,而是来到这里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男人满嘴的口水。
直到珠宝展示的时候,围绕在赵欣源身边的男人才渐渐散去。赵欣源只觉得口干舌燥,连忙跑到远处的一个自助餐桌旁倒了一杯水,一口喝了下去。
这时一个男人走到她的身边笑道:“你是鲨鱼吗?”
赵欣源转头一看,只见一个高个子的中年男人面带笑容的看着她,赵欣源没有听明白他刚才说的,问道:“什么?”
“鲨鱼只有不停游动才不会死,我看你一直在厅里走来走去,一刻也闲不住。”
赵欣源笑出了声音,无奈的说道:“身不由己。”
“看得出来,”那男人伸手说道,“我叫齐鹏,你好。”
赵欣源和他握手道:“我叫赵欣源。”
“北京人?”
“你怎么知道?”
“刚才听你说话,不难猜出来。”
“哦,你呢?哪里人?”
“我也应该算是北京人。”
“为什么是‘算’?”
“因为在北京出生,但在北京时间不长。”
“‘ABC’是吧?”
“是,可以这么说。”
“您是做什么工作的?”
“销售。但是我对钻石一窍不通,今天特地过来看看。不过有些地方我还是不太明白,钻石应该是透明的才对,可是为什么这里展出的钻石还有黄色和蓝色。”
赵欣源看着齐鹏一脸的迷惑,于是说道:“应该说是巧合吧。”
“怎么讲?”
“钻石是经过上亿年形成的,要不是火山爆发将它带到地表的话,没有人会见到它们。那些透明的钻石是纯碳构成的,所以没有颜色。但是在形成过程中,也有一些气体进入,如果进入的气体是氮,就会呈现黄色,如果进入的是硼,就会变成蓝色。”
齐鹏看着赵欣源说道:“你倒是挺博学多才的。”
“凑巧知道而已。”
“我刚开始以为你是钻石珠宝商。”
“为什么现在不认为了?”
“因为你没有向我推荐买你们公司的钻石。”
“可我在推销理念,你了解钻石之后自然就会去买。”
“那也不一定。”齐鹏笑道。
赵欣源和齐鹏说话时,大厅的另一边,模特儿们开始展示钻石饰品。赵欣源和齐鹏于是也过去坐下来慢慢欣赏。大概一个小时以后,展示完毕,主持人上台说道:“感谢各位来宾的光临,这次展会的组织者,夜光集团总裁齐永江先生由于临时有事,不能来到现场。但是齐先生的公子特地从加拿大赶回来,可见夜光集团对这次展会非常重视,我们有请齐鹏先生,为大家简单介绍一下这次展会的目的。”
赵欣源正挂着机械的微笑看着台上主持人说话,当她听到“齐鹏”这个名字的时候,顿时连微笑都不见了。齐鹏冲赵欣源笑了笑,整理了一下西服,快步走上展台,接过主持人的话筒说道:“大家好,我是齐鹏。感谢各位的大驾光临,很高兴今天能在这里认识这么多朋友。大家知道,钻石行业是一个特殊的行业,从开采商到零售商,很多事情不为外人所知。钻石现而今并非是一个非常稀缺的资源,之所以昂贵,是由于开采商们严格控制着钻石产量。于是对于普通人来说,钻石变成了奢侈品。我这次回国,就是想向各位展示一种新的钻石资源。如果各位觉得刚才的钻石展示让你头晕目眩,那我很高兴的宣布,我的这项新方法已经成功。因为刚才那些钻石都是人工合成的。”
齐鹏说完后,台下一片议论声。而赵欣源却只想着刚才的事情,他觉得齐鹏很虚伪,明明就是一个天天与钻石打交道的人,竟然假装不懂钻石。
齐鹏抬手示意大家安静,接着说:“这也是为什么今天没有那么多保安人员的原因。大家知道,钻石的形成是由于深埋地下几百公里,再加上极高的温度与极大的压力形成的。我们所用的方法,就是模拟钻石形成的环境,利用先进的科学设备,让石墨改变其分子结构,最后变成钻石。这个过程大约要用四天的时间,如此一来,可以节省开采成本,降低钻石的价格,让普通人也可以拥有高质量的钻石首饰。大家放心,这种钻石的质量很好,我们已经做过调查,无论是顾客还是有经验的零售商,都无法将这些人工钻石从天然钻石中识别出来。我相信这个市场的潜力巨大,会给我们带来新的财富,谢谢各位!”
齐鹏说完便走下台,从新坐回赵欣源的身边。台下的人们一边鼓掌一边目送齐鹏归坐,而赵欣源却觉得几百双眼睛仿佛盯着自己,顿时觉得有些脸红。
齐鹏也许知道赵欣源有些生气,回到座位后一句话都没有说。钻石首饰展出完毕后,紧接着是一场汉代歌舞表演。这时齐鹏才开口小声和赵欣源说话:“这时我从台湾特地请过来的剧团,以前只在故宫演出过,非常难得,我觉得你会喜欢。”
赵欣源没有说话,但是齐鹏说的很对,整场演出赵欣源都目不转睛的从头看到尾。虽然舞台布置简单,只有寥寥几支花藤为背景,但是演员的妆容精致入微,服装低调华丽,开场的一瞬间,赵欣源彷佛便回到了荡气回肠的大汉,随着演员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徜徉在遥远梦幻的时代。演出完毕后,赵欣源用力的鼓掌,手都有些疼了。这时齐鹏只是看着赵欣源笑,赵欣源也看着齐鹏,淡淡的说道:“谢谢。”
整场展会结束时,已是十一点多了。王经理知道年轻人精力充沛,于是决定自己先行回酒店。临走前王经理语重心长的对赵欣源说:“你今天的表现比我想象中要好得多,可以说是超额完成任务。咱们明天中午的飞机,别玩得太晚,注意安全。我先回去了。”
赵欣源答应了,将王经理送到大厦门口,看着他上了出租车,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赵欣源看了看表,已经快十二点了,但是并不觉得困倦。看着四周迷离的夜色,赵欣源也不知道去干点儿什么。正踌躇间,一辆奔驰车停在面前,车窗摇下,只见齐鹏冲她笑道:“这么巧?”
赵欣源笑道:“是啊,还没走?”
“回家也没有事情做,一起去吃点夜宵?”
赵欣源想了一下,摇头道:“算了,我今天有点累了,想回酒店。”赵欣源说完之后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拒绝齐鹏,她突然觉得很怕和齐鹏接触,总觉得齐鹏会看穿自己的心事。
齐鹏并没有因为赵欣源的拒绝而显得沮丧,还是面带微笑的说道:“好啊,我送你回去吧,哪家酒店?”
“港岛香格里拉。”
“怎么这么近?呵呵。”
“是啊,我自己坐出租车吧。”
“上来吧,别麻烦别人了。”齐鹏开玩笑的说道。
赵欣源觉得已经拒绝和他一起吃饭已经不妥,要是再次拒绝,太让他下不来台了。于是笑着上了车:“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不客气。”齐鹏说完开车驶向酒店。
一路上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赵欣源只是眼睛望着车窗外,好像是在欣赏夜景,其实是用玻璃的反光在观察齐鹏。齐鹏并不是帅哥,但那种从容淡定的气质让赵欣源总是忍不住多看他两眼。赵欣源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对齐鹏产生了好感,仿佛他们很早以前就已经认识。就是这种感觉,让赵欣源刻意和他保持着距离,赵欣源真的怕自己对他产生什么感情,而这种感情,也许会让赵欣源不能自拔。赵欣源仍然从玻璃的反光中细细的端详着齐鹏,谁知齐鹏也从玻璃的反光中看着赵欣源,四目相对,齐鹏笑道:“你都看半天了,是我脸上有饭粒吗?”
赵欣源顿时脸红起来,笑道:“没有,就是看看,加深印象,免得以后大街上见到认不出来。”
“那倒不用,我能认出你。”
两个人说完,又陷入了沉默。赵欣源希望赶紧到酒店,结束这尴尬的局面。可是一路上时间仿佛过的很慢,到了酒店门口,赵欣源总算松了一口气,转头笑着说:“谢谢你送我回来。”
“不客气,什么时候回北京?”
“明天中午。”
“有时间去北京找你?不介意吧?”
“不会,有时间来找我就成。”
“没有诚意啊,”齐鹏笑道,“都不知道给我留电话。”
赵欣源“哦”了一声,就要从包里掏名片。
“不用了,”齐鹏说完递给赵欣源他的名片道,“这是我的电话,你要是想起我,就打电话给我,要是想不起来就算了。你别给我电话了,要不我肯定忍不住打给你,到时让你男朋友误会就不好了。”
赵欣源接过名片,也不知道说什么。
齐鹏笑着说:“刚在展会的时候你可是能说会道的,怎么和我在一起就不爱说话了呢?”
“不好意思,可能是累了。”
“那赶紧回酒店休息吧,有事联系,晚安。”
“晚安。”赵欣源刚说完,齐鹏已经一脚油门儿跑的老远去了。
赵欣源呆呆的站在酒店门口,突然觉得心里很空,一下子什么心情都没有了。“一定是香港的夜色太过绚烂,让人遐想连篇。”赵欣源边想边进了酒店,一进客房便倒在床上,回想着今天所发生的事。
“啊!对了!”赵欣源突然想到,“刚才这家伙骗我说对钻石一窍不通,为什么刚才没有质问他?”赵欣源转念又一想:“为什么现在满脑子都是他?这不是我啊!我是一个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人!”赵欣源越想越烦,从包里拿出刚才齐鹏给他的名片,毫不客气的撕成两半,使劲摔在地上,大踏步的走进了浴室。赵欣源决定,好好洗个澡,忘掉今天的事情,再好好睡个觉,明天精神百倍的回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