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悠悠,天意难问。一支命运多舛的罗马流亡军,就这样历经漂泊,九死一生,最后在中国异乡的祁连山下找到了他们的归宿。与此同时,那面曾经不可一世,后来又充满血泪的狼头军旗,也在长城西端彻底地偃旗息鼓了。关于他们后来的后来,已难确考。据民间野史的说法,自从皇上颁下诏书后,普利斯和蓝尔多两支人马,就彻底脱下征衣,解甲归田,过起了农耕畜牧生活。后来盖亚长大,嫁给了蓝尔多头人;普利斯则又娶一汉女,重建家庭,并传下了一代一代的子孙。其中有一个传说,还涉及到他们回归祖国的信息。说是在那场大事件过后约三十年的一个夏天,忽然从河东方向来了一支罗马商队。据商队自称,他们原是经海路去爪哇国的,不是来中国的,只因中途遭遇大风,迷失方向,搁浅在了中国南海,遂决定弃船换马,取陆路返国。不意途经这座边塞小城,竟意外地发现了他们这个奇迹……相叙之下,自是一片热烈拥抱和热泪横流。随后相询国内情况,商队答说,自卡莱尔战役结束后,国内就开始四处寻找他们,普利斯的老师和朋友,以及卡丽雅恋人,还曾联名上书元老院,强烈要求与安息国交涉(他们曾怀疑是帕提亚人把他们秘密关押)。但最终的结果仍然和当年帕提亚国王在刑场上对克拉苏的回答一样,死尸中不见,俘虏中也不见,逃亡何处也下落不明……之后,再询国内当下局势,商队又喟然长叹说,自克拉苏元帅死后,凯撒打败了庞培,取得了胜利,但胜利未久,凯撒又被他人刺死。如今的罗马国,又处在一个名叫“后三头”的霸权争夺中。他们出海时,全国上下还是一片战火,谁胜谁负,现在还不知道……听罢此情,普利斯等一班游子,又陷人一片沉默……按这些年的日思夜想,他们是渴望得到一点祖国信息和回归祖国的机会的。现在信息和机会来了,却又是这么的令人失望。且不说路途迢递,年岁高迈和第二故乡的情感难舍,单就那兵荒马乱的国内局势,就足以令他们望而却步……最后的最后是,经几天几夜的长议漫叙,群议众决,决定由老军参巴其奥(此人也已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了,只是他一直坚持独身,没有婚娶,身体还算硬朗,由他)率领七八名花甲老兵,随商队一同返国。其他的人,则一如既往,就地坚持。临别的那天,骊軒城西门外成一片热泪场面。已经有了儿孙辈的三代骊軒人,无不扶老携幼夹道相送。声声嘱托如雁阵过天。当时相约,他们回国后,将以最快的方式把他们的信息再反馈回来。但万分遗憾的是,不知何因何故,这一去,又成一个泥牛人海无消息,永远地断了音讯……
这一传说故事,是很感人的。但传说毕竟是传说,文学性大于史学性,我们只能姑妄言之,姑妄听之。
相对而言,正史的资料虽不丰富,却较可信。据各种蛛丝马迹的史料钩沉,他们的最终脉路,大略是这么一个轮廓:自獲轩设县后,五族共和,互相混血,七八代后,就面目渐非了。到东汉末年的时候,已经被通称为“西凉胡”(“胡”是当时中原人对西北少数民族的泛称;“凉”则是因汉朝后来疆域扩大,郡县频增,为了加强中央与地方的联系,又在河西四郡之上,设立了一个节制机构——凉州刺史部,故名)。到了南北朝时期,河西诸族又烽火复燃,在其境内先后建立了前凉,后凉,南凉,北凉等五个国号带“凉”字的割据政权。其中的两个,由张李二姓的汉族所建,另外三个,则由渠沮蒙逊等胡人所建。据部分学者考证,那三个由胡人建立的政权族源,就带有当年匈奴,月氏和骊軒人的血统。再之后,风水流转数百年,民族融合滚雪球,到了公元581年,大一统的隋朝建立,隋文帝杨坚又对全国行政建制做了一次大改革,将愿属张掖郡,后属武威郡的番禾、骝轩二小县,合并为一大县;并撤消“骊軒”之名,恢复“番禾”旧名。从此,在中国的史书和地图上就再也见不到“砸轩”二字了……如今,历史的风烟早已过去,新发现的线索已成新闻。单从学术角度讲,继续探索和继续争鸣是有必要的;但若从一般世俗的好奇心讲,比如指着某块废墟,一定要追问它到底是不是骊轩人的遗迹,或是指着某个黄头发蓝眼珠的的土著儿童,硬问他是不是罗马人的后代,就巳无必要也无可能。我们只须觉得,在那段波澜壮阔的历史长河中,能体会到一种时空无限、人生百变的沧桑之美即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