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了什么?
如果我什么都不知道,肯定不会把眼前的情景放在心上,但我知道那些情况,因而我感到了震惊。
我从暗河带回来的那只兔子跟陶小川一样,虽然还有呼吸和心跳,但一直昏迷不醒,我就把它放到帐篷里。此时此刻,我看到已经昏迷的兔子旁边,多出一只兔子,那只多出的兔子很凶,正在撕咬昏迷的兔子。
两只一模一样的兔子。
人说兔子急了都会咬人,我不知道那只多出来的兔子到底因为什么急了,总之咬的很厉害。我一步上前按住了它,入手感觉很潮,这只兔子身上都是水,到现在还没有干透。
看到这一切,我几乎没怎么多想,心里就慌了。在我的意识里,兔子好像长的都一样,但眼前这两只兔子的相似程度太高了,有点惊人。我顺着这两只兔子,立即联想到了这里曾经发生过的关于吴鹏的事。
想到了吴鹏,我马上又想到陶小川,他至今还昏迷着,如果吴鹏和这只兔子都算是前车之鉴的话,那么我想,还会有一个陶小川出现。
我拎着兔子就去找陈雨,她还坐在原地,只不过廖大龙不见了。我把事情和她一说,陈雨倒没有那么惊讶,我说你怎么一点都不吃惊?她笑笑,说有的事情不用想,也会那样发生,阻止不了。
“陶小川没有死,也被搁浅在那片拓宽的河道,我就觉得不对劲了。”陈雨朝陶小川所在的那个方向看了看:“这种巧合不正常。”
“那怎么办?”
“什么都不用做,就这样等着,答案估计会主动上门找我们。”
我大概明白她的意思,就和她一起坐着,夜渐渐深了,那些聊天的伙计们都各自入睡,留下了守夜的人,还有几堆用来驱蚊虫的冒烟的药草。山里的夜晚没那么安静,总会出现各种各样无法揣摩的声音,假如在心境平和的状态下闭上眼睛聆听这些响动,会有一种山水田园般的静谧,但我没那个情操,就觉得这些声音很烦。
夜完全深了之后,我和陈雨就被淹没在山野的夜色里,那只兔子蹦跶的很厉害,到了十二点之后,从露营地的东边传过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声音不大,但足以惊动守夜的人,伴随这阵声音而来的,还有草丛灌木的摇动。守夜的人动作很麻利,轻手轻脚的喊醒已经睡着的人。
窸窸窣窣的声音开始蔓延,我赶紧就拉着陈雨,小声说:“有情况了!”
“不要急,慢慢看。”陈雨的样子显得很沉着。
声音一蔓延,营地里的人就开始四面出击了,去寻找声音的来源。这一幕简直就是吴鹏出事时候的翻版。
“原来是这样。”我很有把握的跟陈雨耳语道:“接下来,是不是会有另外一个陶小川出现?”
情况是明摆着的,窸窸窣窣的响动引开别的人,然后凶手就会出现,去弄死正在昏迷的陶小川。陈雨摸摸自己的耳朵,说:“咱们也去搜索。”
“我什么都干不了,就算面对面的遇见凶手,你觉得我能制服他?”
“装装样子而已。”陈雨不由分说,拉着我就走:“我估计,凶手很狡猾,他不会和吴鹏那件事时候一样,马上就出来杀人。”
陈雨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们还暗中埋伏了人,那么可能瞒不过凶手。凶手只有觉得在所有人都四散搜索,没有太多人守护陶小川的时候才会出现。这是欲擒故纵,我马上放心了,凶手的目标是陶小川而不是我,估计我跟着到处跑跑,不会有危险。
但凶手为什么会杀掉陶小川,这个问题我想不透,总之神神秘秘的。
陈雨带着我跑,而且好像不是在装样子,营地的人越搜越远,我觉得要是这时候凶手突然袭击,我们估计来不及赶回去抓到他。但陈雨一点都不担心,我看她胸有成竹的样子,也就没再废话。
一圈人朝四面搜索出去大概有四五十米左右,窸窸窣窣的声音消失了,我跟陈雨离营地不远,回头还大致能模模糊糊看到那里的情况。就在搜索的人停下脚步等待陈雨下一步指示的时候,营地里突然蹿出了一条身影,动作飞快,直接就扑向了裹着陶小川的那个睡袋。
此刻,睡袋里一直昏迷的陶小川骤然也动了,非常敏捷,他一跃而起,跟袭击过来的身影打成了一团,当他们扭打的时候,我就模模糊糊的觉得,那不是陶小川,倒有点像廖大龙。
“回去!”
陈雨低喝了一声,所有搜索的人员飞快的朝营地跑,如果陶小川真的是昏迷的,那么突然出现的身影有足够的时间把他弄死,然后在我们还没赶过去的时候逃掉。但现在不行了,他被睡袋里蹿出来的人死死的缠住。
正在纠缠的两个人被团团围住,所有灯光一起照了过去,睡袋里跳出来的果然是廖大龙,尽管我已经有了思想准备,但看到凶手的那一刻,还是非常震惊。
和当初杀掉了吴鹏的凶手一样,这个被廖大龙死死缠住的凶手赤身裸体,一眼就能认出,他是陶小川。周围人的惊讶比我更甚,我至少还知道吴鹏的事,但他们就没有多少思想准备,看到凶手,全都惊呆了。
“抓住他!”陈雨的脸色一变,而且目光开始飘移不定,毕竟凶手是个成年男人,而且光着身子,她无法直视。
凶手完全就跑不掉了,随即被绑的结结实实,有人随便给他裹了件衣服。昏迷着的陶小川被隐藏着,陈雨叫人把他抬出来,两个陶小川一起出现在我们面前,这是一种极其强大的视觉冲击。他们的相似程度让人无法分辨,我不由自主的就认为,他们是同一个人。
凶手陶小川被绑的很结实,他绝对挣脱不开,所以我放心的走到他面前进行观察。昏迷的陶小川是一个标准的参照物,我越看越觉得邪乎,两个人连脸上的雀斑都一模一样,我估计就算陶小川的爹妈过来,也绝对分辨不出那个才是他们的儿子。
但凶手陶小川已经被抓到了,我想,这个事情应该会有个答案。
凶手陶小川浑身发抖,可能是夜风很凉。他的面部几乎看不到任何表情,但是那双眼睛却让我察觉到了什么,那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好像把意识里所有的情感全部揉碎了装到眼睛里。我说不清楚这种目光到底是愤怒,是恐惧,是悲哀,或者是失望,总之让人看着非常不舒服。
我并不是个滥好人,但此时此刻的凶手,显得很可怜,我没法改变什么,所以摇摇头,叹了口气就走开了。
“马上问他些事情。”陈雨带着我就走,下面的人把凶手送到了帐篷里,目前来说,这还算是很隐秘的事情,所以把人送进去之后,其他人就离开了,连廖大龙都没有进来。
询问是陈雨负责的,我只旁听。帐篷太小,我们不得不蹲下来问话。陈雨手里拿着一块石片,是凶手带来的凶器,尽管只是石头,但边缘很锋利,绝对能割开人体脖颈上的动脉。
一直到这个时候,凶手陶小川仍然在发抖,对这个人的问话有点困难,因为他不管怎么看,都像是队伍里的同伴。
“回答我的问题。”陈雨对他说:“只要你说了,没人会伤害你。”
我感觉这个凶手明显是有神智而且很清醒的,他看了陈雨一眼,一言不发,他想尽力控制自己的抖动,但却做不到。夜晚的风很大,不断从帐篷的缝隙里吹进来。我点了支烟蹲在旁边听,凶手陶小川看了陈雨,又把目光投向我。
“问题很简单,第一个,你到底是谁?”陈雨把手里的石片丢了出去,问道:“第二,你为什么要杀人?”
回答陈雨的是对方持续的沉默,我不知道这个人有没有说话的能力,但他闷着头就是一个字都不说。陈雨连着问了很多遍,都得不到回答。我想着这样的逼问很难进行下去,因为情况太特殊了,就算是上刑,凶手很可能还是缄口不言。
陈雨做别的事情在行,但是在逼问口供这一点上,显然经验不是太多,她只会翻来覆去的问,这根本没用。
“如果你一直想这样子,那也由你。”陈雨打算停止第一次逼问了,转动身体,掀开帐篷准备钻出去:“我们有的是时间,你一天不说,就关你一天,你一年不说,就关你一年,你要相信,我的耐心比你多的多。”
陈雨一走,我也赶紧叼着烟跟她一起走,在我转身的时候,被绑着的凶手突然很激烈的挣扎了一下,他挣不脱绳索的束缚,身体一下子就歪倒在地。这举动把我吓了一跳,回头去看他。
当我回头的时候,凶手原本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庞突然就抽动起来,他的眼神中充斥着一种强烈的企盼和乞求,直直的望着我,我不知所措,站在帐篷门口跟他对视了一分钟。
一分钟之后,他的嘴唇动了动,从喉咙里蹦出一句话。
“快要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