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北汉简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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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英武皇帝刘继元(1)

§§§第1节与宋太祖较量

天会十二年(968)9月,刘继元(约942-991)即位,任命岳父太原人马峰为枢密使,与郭无为组成新的领导班子。然而帝位尚未坐稳,立即面临一场疾风暴雨的考验。

在此前8月间,宋太祖得悉刘钧死,继恩即位的消息,认为灭北汉的机会来了,即命李继勋领兵讨伐。继元初继位,宋兵已入其境,继元急遣使者上表契丹,请兵为援,又遣名将刘继业(即杨业)领军扼守团柏谷,以马峰监其军。马峰刚到洞过河,即与李继勋等军相遇,双方激战,北汉损失两千余人、500匹马。宋军乘机抢夺汾河桥,到达太原城下,焚烧了延夏门。继元遣殿直都知郭守斌领内直兵出战,守斌中流矢,退入城中。

10月,宋太祖遣使者携诏书至太原,劝刘继元投降,将授予平卢节度使,又别赐郭无为、马峰等诏书40余道,许诺授郭无为安国节度使。郭无为见到诏书动了心,但他只把给刘继元一诏呈上,其余秘藏起来。他劝说继元接受诏书,继元不愿。11月,契丹援兵到来,李继勋等收兵而归,北汉军乘机反攻,大掠晋、绛(今新绛)二州。

宋太祖见北汉政权几个月换了3人,决定乘其政局不稳,拿下北汉。于是于开宝二年(北汉天会十三年,969)2月下诏亲征,以李继勋为河东行营前军都部署,由潞州出发,北汉侍卫都虞候刘继业屯兵团柏谷,派牙队指挥使陈廷山领数百骑南下侦察,正碰上李继勋大队人马来到,廷山已无法逃脱,当即放下武器。刘继业知众寡不敌,领兵奔还晋阳。刘继元大怒,解除其兵权。继勋等尾随至太原。此时辽国使者内侍韩知璠前来册命继元为帝,继元夜开北门迎接。第二天设宴庆贺,宰相郭无为放声大哭,拔佩刀自刺,北汉主赶紧走下台阶,握住他的手,引之升坐。无为说:“奈何以孤城抗百万之师?”

宋太祖从开封出发,到潞州时遇雨,停留了18天,在此期间,抓获了前来刺探军情的北汉间谍。太祖问他太原民心如何,间谍顺着他说:“城中老百姓受苦已久,日夜盼望车驾,就怕来得迟了。”太祖听罢,哈哈大笑,当场就放了他,还送他一套新衣服。

3月21日,太祖到达太原。第三天到城南视察,决定用水淹城,下令修筑一道周围几十里的长连城,把周长20多里的太原西城包裹在里面。接着把太原所属各县数万民众赴城下,强迫他们在太原城东修筑长堤截堵汾河。30日掘开晋祠水灌城。在太原城四周扎下四个大军寨,李建勋军在城南,赵赞军在城西,曹彬军在城北,党进军在城东。

正当宋军修寨之时,北汉军乘夜色突然开门攻击西寨,与赵赞军激战,弩矢贯穿了赵赞的脚。正在西山伐木的大将李谦溥,听到阵阵战鼓声,赶忙前往参战,为赵军解围,北汉军才退入城中。随后,北汉名将刘继业又率数百骑兵偷袭东寨,使党进军不得休息,等到党军组织反击时,继业便退入城内。

辽的援兵分两道南下,西路军在南大王耶律沙率领下从云州(今大同)南下。4月5日,经石岭关到阳曲北。此时,以逸待劳、守候多时的宋精骑数千,在大将何继筠率领下上前迎战,击退了辽军。事后何继筠派儿子承睿向太祖献捷。太祖把所献铠甲、首级展示到太原城下,以动摇北汉军心。

辽东路军沿太行山东麓经定州南下,宋韩重赟军在嘉山列阵于以待,击走辽军,获马数百匹。

5月7日,太祖也收到了捷报,兴奋不已。8日,到太原城北,下令引汾河水灌城。太原城顷刻之间,浸泡在河水之中。随着水位的上升,离城头距离越来越近,太原城的地势是西高东低,东半城受水更深。12日,太祖到城东南,命令水军乘小舟载强弩攻城,内外马歩军都军头王廷乂立功心切,亲自敲响战鼓,随即摔掉头盔,不顾生命危险抢先登城。北汉面临生死关头,拼命抵抗,守兵箭如雨下,流矢射中王廷乂脑,廷乂从城上跌下,抢救了两天,终于不治身亡。15日,又有一名宋将石汉卿登城时中了流矢,跌入水中溺死。

战况愈演愈烈,太原围急,为了摆脱困境,郭无为请求带兵夜击宋师,刘继元选精甲千人,命刘继业、郭守斌为副,亲自登上延夏门送之。没有想到,出兵时突然变天,风雨交加,伸手不见五指,无为行至北桥,刘继业因马伤足,退回城中。郭守斌迷失道路,失去联系。无为只好与麾下数十人还城,突袭无功而终。

闰5月2日,河水终于从延夏门瓮城淹入,穿过外城的两重城墙,注入城中。宋太祖到长堤观看,见城中人奔窜不暇,乱成一团。城墙裂口越来越大,北汉人急忙防堵,被宋军强弩射击,无法实施。恰好,一大堆军用粮草从城中漂出,堵住了水口,宋军弩矢不能贯穿,北汉人得以抢修城墙,把水挡在城外。

太原现在是危机四伏,郭无为劝刘继元出降,继元不听。其亲信宦官卫德贵极言郭无为是想卖主求荣,反状明白,决不可赦。继元下令处死无为,以稳定军心、民心。北汉人又从西长连城潜出,企图焚毁宋军的攻战设备,被宋师击走。到半夜时,宋太祖忽然听到壁外传呼:“北汉主降”。这可是盼望已久的大好消息,马上下令卫士擐甲大开壁门,八作使赵璲上前劝阻道:“受降如受敌,怎么可以在夜半轻易许诺?”太祖猛然醒悟,派人一查,果然是北汉设的骗局,真要是大门洞开,北汉精兵偷袭过来,后果将不堪设想。太祖暗自庆幸,躲过了一劫。

第二天,太祖到城南视察,命水军乘轻舟焚烧其城门。太原城久不下,军队上下都非常着急,宋将李怀忠率众攻城,战不利,被流矢射中,几乎死去。殿前指挥使都虞候赵廷翰率诸班卫士叩头愿先登,急击以尽死力。太祖不同意再作无谓牺牲,众皆感泣,再拜呼万岁。

此时,暑天酷热,又下大雨,水淹太原后,军队住在潮湿的草地中,多得腹泻病,体力不支,士气下降。而契丹又再次派兵来援,疲病的宋兵已难于应付。太常博士李光赞建议:“小小的晋阳,不需要麻烦皇上亲讨,得之未足为多,失之未足为辱。况且时属炎蒸,候当暑雨,一旦河津泛溢,道路阻难,影响后勤运输,恐劳宸虑。”绛州人薛化光提议:“凡伐木先去枝叶,后取根柢。如今北汉,外有契丹之助,内有人户赋输,短时间很难拿下。不如采取釜底抽薪的办法,迁走其百姓,断绝其士兵和粮食来源,再在太原北石岭山及河北、河东交界的各要道建设城寨,堵住契丹援兵,如此,不用数年,自可平定。”太祖览奏,觉得有理,欣然采纳。

13日,宋太祖下令将太原民万余家发给粟米后,迁到山东、河南。16日,全军迅速撤退。宋军丢弃的三十万粟,茶、绢各数万,成了北汉的战利品。

宋军走后,北汉决堤放水,不料,水退尽后,经烈日一晒,城墙到处坍塌,一直在太原观战的契丹使者韩知璠叹道:“宋军引水浸城,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如果知道先浸而后涸,太原早就完了。”不久,辽国援兵在耶律沙的率领下到达太原,数日后撤回,北汉赠送许多厚礼。

§§§第2节铁腕手段治国文

刘继元是以刘钧第二养子的身份即位的,与其养父相比,他处事果断,下手狠毒。他总怕坐不稳皇位,重蹈其兄的覆辙,凡一切可能造成威胁的人,他都会毫不犹豫地举起屠刀。

首先,矛头指向皇族。初即位,就把正在守灵的养母刘钧皇后郭氏杀死,就因为郭氏曾责备过其妻。刘崇有子数人(一说10人),其中镐、锜、锡均有贤行,他都加以囚禁,不到一年,统统害死,只有一个刘铣靠着装疯,拣了条命。

刘崇的孙子辈也不能幸免。刘钧在位时,在任命继元作大内都点检的同时,以其幼弱,命继钦做副手,实际执掌禁卫,显然是一位有才干的人。继元即位,继钦自然递升为大内都点检,他看到亲旧杀的杀,流放的流放,便借口有病请求罢官。继元顺水推舟,将他贬到交城,看守园寝,不久,派人把他杀死,死时年仅22岁。继元颇有心机,在害死继钦后,又加封其为王,给予厚葬,并请书法家为其书写神道碑,碑文中把两者之关系比喻作周成王与其弟叔虞,将坏事描绘为德政,以美化自己。此碑的残件,至今还保存在平遥县北汉时建的镇国寺内。

刘继文(950-981),是刘崇的长子承赟之子,北汉为了维护与辽的父子关系,取得辽的信任,派他到辽国当人质,一去就是7年,天会十四年(970)正月,刘继元派遣使者持礼币庆贺契丹主,辽帝特意示好,将长期扣押的16位使者放回,并下诏命继元任李弼为枢密使,刘继文为保义节度使、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两人与辽关系密切,辽此举,显然为了加强两国之间的联系。刚回到太原,刘继元不得不遵命下诏书,但刘继文之职是军队的最高统帅,就血统而言,按照传统习惯,继文是刘崇的嫡孙,最有权继承皇位,他掌握兵权,显然对继元是个威胁,没有过多久,刘继元把他们都打发到外地,继文为代州刺史,弼为宪州刺史,很快李弼忧愤而死。契丹主下诏谴责刘继元:“继文尔之令弟,李弼尔之旧臣,一则有同气之亲,一则有耆年之故,遂行并命,俾效纯诚,庶几辑宁,保成欢好,而席未遑暖,身已弃捐,将顺之心,于我何有?”继元得书颇感恐惧,不得不收敛一点,没有要继文的命。北汉灭亡后,继文逃往辽国,两年后去世,年32岁。

其次,继元对高级官员下毒手。

郭无为本是顾命大臣,一旦有所怀疑,立即被处死。枢密使李弼则是先任用,再贬官,最后加害。至于枢密副使段煦和马军都虞候冯超,宋军刚退走,继元就以堵水口不力,将他们拉到坏水口处斩首。

郑进,开封阳武人,身长七尺余,饶勇多力,是个老资格的将军。刘崇时,即任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刘钧继位,以其是先朝勋旧,赏赐特别丰厚。到继元时,岳父马峰与之有矛盾,夺了其兵权,郑进上诉到朝廷。继元大怒,第二天,就把他送往定襄安置,走到半路,即派人杀害。

卫俦,吐浑人,善骑射,骁勇绝伦,又有文化,精通多种民族语言,是五代十国时少数民族中罕见的文武兼长的人才。刘钧时,任如京使,专门统帅吐浑军,这是北汉战斗力最强的部队,每次作战,都充当前锋,所向克捷。每逢大战,凡布列烽燧,措置寨栅,都由卫俦负责。继元即位后,为阉人卫德贵所嫉,贬为辽州刺史。吐浑军数千人遮道请求留任,继元不许。卫俦对此颇有怨言,继元即秘密派人将他杀死。从此,吐浑军人心涣散,战斗力大大削弱。刘继元杀他,是自毁长城。北汉国由此变得更加脆弱。

李隐,雁门人。善骑射,有胆略。刘钧时,以军功擢授马步诸军都引进使,性耿直,对朝廷将卫俦贬官不满,阉人卫德贵密告继元,即日送岚州管制起来,不久将他杀死。

张昭敏,曾任宰相,性廉直,许多有权势的人去请托,都被拒之于门外。继元时,将他贬为岚州刺史,后免官回家,以出怨言被缢杀。

此外,尚有殿前都虞候张重训等高官,都死于非命。

天会十四年(970)2月,刘继元以李恽和僧人继颙为宰相,高仲曦为枢密使,组成新的领导班子。但与以往不同的是,他并不把实权交给他们,而是交给他所宠幸的两个小人,一个是阉人卫德贵,任大内都点检,另一个范超,任侍卫亲军都虞候。

李恽(916-988),字孟深,开封阳武人。进士出身,是北汉最出名的文人。刘崇时,出任知制诰、翰林学士,负责起草各种诏书。此时当了宰相,他知道,自己既不能辞职,也不能干事,那都有生命危险,于是每天下棋饮酒。一日,恽正与僧人对弈,刘继元知道后,命近侍拿走棋局,一焚了之,恽毫不介意,第二天,另造新局,下棋如故。他是北汉后期活得最潇洒的宰相。

僧人继颙升为宰相,是因为他能为北汉开发财源,填补枯竭的国库,不会对皇位造成威胁。他出身僧人,许多官员看不起他,不会与他结伙。继颙多次请求退休,不准。他知道刘继元多内宠,特意造簪珥数百副献上,以取得皇帝的信任。天会十七年(973)去世,死后追封为定王。由杨梦申为其作神道碑。他是难得的一位能够善终的宰相。

在对宋的关系上,双方摩擦不断。

宋朝使出了文武两手,一手招降,一手进攻。970年6月,宋下了300道诏书给河东、河北、陕西各州,派送到北汉境,招降其民吏。11月,北汉军校王兴等23人投降宋。972年12月,又有2248户归宋。

971年6月,宋破北汉军于古冶村,斩首数百级。7月,平晋军使王怀美攻破北汉孟园、乐义二寨。972年3月,招收指挥使王满领兵入北汉界,拔其一寨。973年4四月隰州李谦溥侵岚、石州,拔七寨。975年3月,宋知潞州药继能领兵入北汉界,夜攻鹰涧堡,拔之。斩首数千级,获马800匹。

北汉也不甘示弱,使出了软硬两手。软的是使反间计。隰州将刘进勇力绝人,经常给北汉制造麻烦,北汉故意把一件蜡丸书遗弃路上,被晋州节度使赵赞获得,以为刘进与北汉秘密勾结,马上上报朝廷,朝廷下令,械进送阙下,李谦溥以全家四十口人性命作担保,上书说:这是北汉的反间计。宋太祖这才醒悟,放了刘进。

硬的一手就是主动进攻宋朝。972年正月,北汉军攻府州方山、雅尔两寨。4月袭破宋军建在北汉界上的堡垒。974年12月,刘继元命军中子弟,17岁以上一律参军,并尽括民间马匹,派蔚进率领5000余人攻打晋州。

974年,契丹将与宋通好,遣使谕刘继元“强弱势异,无妄侵伐”,刘继元闻命大哭,气得想出兵攻辽,宣徽使马峰固谏乃止。975年正月,刘继元特派名将刘继业、马峰攻晋州,于洪洞与宋军交战。

战争时刻在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北汉的财政赤字越来越严重,972年12月,刘继元为了将战争打下去,下令向民众征收赡军钱,同时削减文武百官的薪俸。

§§§第3节挡住党进围攻

正当北汉处境日益困难之际,宋开宝九年(北汉广运三年,976)7月,宋太祖再次发动大规模讨伐北汉的战争,命侍卫马军都指挥使党进为河东道行营马步军都部署,宣徽北院使潘美为都监,虎捷右厢都指挥使杨光义为都虞候,率主力攻打太原。命大将郭进攻打忻州、代州,并负责拦截辽的援兵。又命王政忠、阎彦进、孙晏宣、穆彦璋等分别领兵攻打北汉的汾州、沁州、辽州、石州。使北汉无法互相策应。

党进(929-979),本是朔州马邑的戎人。行伍出身,无文化,相貌魁梧,勇敢善战。宋太祖在建国后,以杯酒释兵权的方式,陆续解除了宿将兵权,提拔忠实可靠而又善战的中层将领,党进正符合其条件,甚得太祖赏识,不断进级,开宝二年,升为侍卫马军都指挥使。当时宋的禁军基本上已分为殿前司、侍卫马军司和步军司三支,其首长均称都指挥使,侍卫马军司实力仅次于殿前司。党进平时爱手握木梃,把部下将官领兵数都写在上面,当太祖问手下有多少兵时,他就举起梃,跟皇帝说:“都在这里啦。”太祖很喜欢他这种朴直的性格,给予重用,辽国皇帝也称赞他是真正的骁将。

9月9日,党进率兵抵北汉城下,列寨于河汾之南。北汉出兵数千人与宋军在太原城北交战,汉兵失利,丢弃马千余匹、兵仗600余副。郭进领兵进入忻、代二州,执行薛化光釜底抽薪的方法,俘走民众37000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