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赵鑫珊
美国生理学家曾做过这样的实验:将初生的婴儿分成四组:一组听不到任何声音;二组播放录制的催眠曲;三组用节拍器仿声;四组播放母亲心跳的录音。结果表明:第四组仅仅用了其他三组所用时间的一半,婴儿就安安稳稳地睡着了。而第一组的婴儿在长达60%的时间内都在啼哭、骚动。
结论是:婴儿同母亲的心跳有着天生的亲和关系。在娘胎里,婴儿的心脏是被母亲的心跳起搏、激活的。在心跳和谐共振的基础上,母子之间已奠定了生理、心理(情感)交流的雏形。人成年后,从母亲怀抱走进充满矛盾、冲突和处处是陷阱的外部世界,便经常在潜意识里回忆当年母亲的心跳。那心律,永远意味着平安、清洁和舒适。因为在娘胎里,我们既没有严寒,也没有酷暑,更没有忧患。这便是人依恋母亲的生理基础,非常本能,根深蒂固。
其实,现代人渴望旅游的冲动,在本质上也是去寻找大自然母亲心跳的冲动。旅游的冲动,也是潜意识渴望返回大自然母亲的怀抱。因为我们都来自那里。不管你今天是总统、董事长,还是小学教师或外地民工,从根本上都来自那里,无一例外。
一阵清凉的风,掠过河边的山谷,吹动一大片枫树林中的叶,发出沙沙声,那正是大自然母亲的心跳;雁荡、华山多好溪,流水潺潺,那也是大自然母亲的心跳;山光水色,猿声鸟啼,依稀在耳,同样是她的心在跳,那么亲切、祥和、安康!
你也许会说:“不必特意跑到雁荡山、黄山去听猿声鸟啼吧!我们家鸟笼子里就有一只黄莺,每天早晨它都叫,叫得好听极了!”
“不,笼子里的鸟叫是被人扭曲了的大自然母亲的心声。它不叫还好,一叫,我就想哭。把大自然关在笼子里是现代人的一大愚蠢,也是当代世界危机的总的根源之一。”我回答。
有好几次我住在大宾馆里。初冬,不算冷,但暖气已烧到25℃。一切都是封闭式的。我觉得被陌生和敌意重重包围着:里面的空气、地毯、化学制品的墙纸……我想呕吐。我终于逃了出来,一回到外面空气中,原先的压抑和胸闷感便烟消云散。尽管上海的空气已经被严重污染,居然还有这般疗效、功效,要是回到雁荡山、黄山……其疗效可想而知。
其实,我们时时处处都被许多陌生的现代人工制品包围着,其中有许多东西对人还是抱有敌意的:柏油马路、塑料制品、洗涤剂、农药、化肥、噪音、汽车废气、席梦思……这种生存环境不过是最近几十年的事,而人在地球上进化的历史却长达几百万年。从真正能制造工具的人进化到今天,也有一百万年的漫长时间。几十年比一百万年,怎不觉得突然、陌生?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科技迅猛发展,人性跟不上,骨子里适应不了变异的生存环境,因为那不是大自然母亲的心跳!
大自然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纯粹,她用她母亲的怀抱接纳我们这些来自四面八方的孩子,她用温热与平和抚慰我们被喧嚣闹得疲惫不堪的心。在母亲那儿,我们毫无顾忌,纵情释放人的本性,体验初生时的单纯与安稳。此时,我们的心跳与她共振,感受到了,母亲的,心跳平静而和谐。
不错,人性也是进化的。但进化速度极缓慢,一千年前后都不会发生明显的变化。不然,我们就读不懂唐诗。迅猛发展的生存条件和环境几乎在日夜拖着人性拼命向前奔跑。人性觉得很累,颇有心力交瘁之感。于是出外旅游的念头便油然而生。
有一回,朋友请我去新锦江顶层旋转餐厅吃夜宵。桌上点燃着蜡烛,烛光很柔和,缓解人的生理、心理上的压力、紧张,给人以宁静、平和、安稳的感觉,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农业文明的祥和时代。农业文明约有一万年的历史。人性更亲近风车、水牛、马车、木制纺织机、豆油灯、蜡烛光和水井……所有这些离大自然母亲的心跳很近很近。
今天,人们去旅游,无非是出于两大动机:人文历史的追寻;回到大自然的怀抱。后者似乎更有意思。比如在山谷草地上野餐,因为几万、几十万年前,我们的祖先打猎归来,就是在草地上烤野猪、野鹿和野鸡的。今天的旅游者喜欢野餐,点燃篝火,正是在潜意识层对大自然母亲心跳的一种追忆方式。
这就是人的大自然情结,永不散的结。
其实,现代人渴望旅游的冲动,在本质上也是去寻找大自然母亲心跳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