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
藤萍
楔子·司狐
千足市。
伊贺颜大学。
白萧伟昂咖啡馆。
“什么右眼的光芒左眼的石像?奶茶铺就是奶茶铺,写些神神秘秘的东西在墙上,生意就会好一些吗?”
白萧伟昂的确是一家咖啡馆,坐落在伊贺颜大学的旁边,经常有学生去那里喝咖啡,咖啡馆背靠着千足这个地方惟一的一座山丘,也正是伊贺颜大学围墙的一部分,咖啡馆深入山丘深处,在里面喝咖啡别有化身原始人的风味,因而很吸引学生。
在最后一桌,最靠近山洞深处的墙壁上,也就是山壁上,有些歪歪斜斜的字,字的颜色很深,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刻上去的,写着一段怪话。
夜。
月十五。
半开的门。
月光、指尖、空中转动的塔罗牌。
漆黑。
石像右眼亮起的光芒。
脚步声,扎扎推开的古老的木门。
欢迎进入白萧伟昂的世界……
“写字的人很夸张嘛,”坐在最后一桌喝咖啡的人感兴趣地说,“这骗骗好奇心爆重的小女生还差不多,我就不明白这么多人喜欢定这一桌看这些字,这家店的老板也太会赚钱了。”说话的人身材高大,标准咖啡座容不下他修长的腿,所以翘到了对座的扶手上。
对座的人一身球衣,还带个帽子,闻言耸耸肩,“听老板说,这些字在开店挖山的时候就有了,所以他才挖到这里不挖了,而且,还给咖啡店取了个名字叫做‘白萧伟昂’,听说再挖下去,就会……”他眨眨眼睛,很舒服地喝了一口康佳恋舞咖啡,“发生一些不详的事情。”
“胡扯!”腿长的人东张西望,“藏血这家伙怎么还没来?真是的,自从朱鸟回了日本,藏血这家伙是越来越喜欢迟到了。”
帽子衣的学生把手往口袋里一插,悠然,“我们又不是朱鸟,藏血他当然不会积极热情地和我们来这里约会……”他耸耸肩,“除了朱鸟,谁也没本事拖着藏血的辫子把他准时拉到约会地点。”
“约会?”长腿的仲海翻白眼,“谁和你约会……你不要说得这么暧昧好不好?我会误会你是一种有颜色的动物。”
戴帽子的真秀侧了侧头,打了个响指,“藏血来了。”
仲海抬起头,正看到一个人,满身风衣飘拂,发丝带风地走了过来。
正在他走的半路上,突然“砰”的一声——
“怎么停电了?”咖啡馆里议论纷纷,这里可是山洞,一没电,那可是什么也看不到了。
“咦?”藏血的声音优雅地响起,“那是什么?”
所有的人回头,只见内壁的墙上,那一排字闪闪发光。
一时间似乎时间停止了运转,其他客人的声息举动停止了,只有咖啡馆内墙的字迹在闪光,随即扎扎连响,内墙如大门一般向里打开,里面居然有光线射了出来。
光线下,真秀微歪着头,双手插在口袋里,他长得很干净舒服,并不怎么意气飞扬,也并不怎么出奇俊美,但是看着他,就会让人想起一些令人愉快的东西,如秋天落下的叶子、流水上的茶室、木屐或者日本字画。
仲海却是皮肤颜色健康、身材好、达一米九五的篮球狂,平生以樱木花道为偶像,可见他的水准和为人,他的五官鲜明深刻,和真秀站在一起,人们必定会被他的眼睛抢去注意力。仲海有双极有神的眼睛,大眼一瞪,对手闻风丧胆。而真秀舒远,不瞪着他注意很久,就看不出他的韵味来。
迟来的藏血方才是个标准的、无可挑剔的美人。他没仲海高,莫约一米八五,穿着长长的风衣外套,一头长发扎成松松的辫子,微略几缕没扎住的头发在脸颊边飘拂,映着他漂亮得有点像女子的脸,一双贵族的眼睛,像城堡里下午茶会的主人。
“那是什么东西?”仲海跳起来,瞪着打开的门。
门里的光线闪烁变幻,像是光线透过了有棱角的玻璃,不停地旋转着。
“人偶、金刚、结发、迷泪、伶女……开启我命运之匙的亡灵们……请跨过白萧伟昂的幻界,进入塔罗和星辰共转的命运……”门里传出非男非女低沉的声音,妖异而悦耳。
“这是什么玩意儿?谁在那里恶作剧?出来!”仲海大步走向前,真秀一把拉住他,“小心!别莽撞。”
藏血走到真秀和仲海背后,真秀把身高马大的仲海挡在后面,预防他惹事,与藏血互看了一眼,慢慢地往门里看。
一间布满灰尘的房间——居然在山的最深处,里面是一间似乎是木结构的房间,所有的材料都很古老,粘满了灰尘,光线不知来自何处,满屋地转动,却不见光源。
屋子里有许多法器,散落一地的塔罗牌,大大小小的水晶球,高高挂起的三棱骨,许多酒桶一样的东西,瓶子、羽毛和一页一页发黄的纸页。
“好像凶杀案的现场,只差个死人就可以报案了。”仲海嘿嘿笑了一下。
“似乎是很多年前的东西,这里果然很古怪。”藏血优雅地推了推他的眼镜,迅速四下打量起来。他是医学院的学生,在面对可能有死人的情况下,比常人胆子要大多了。
“人偶、金刚、结发、迷泪、伶女,开启我命运之匙的亡灵……”真秀蹲下来,拾起一张发黄的纸,若有所思地低念。
“真秀小心不要动这里的东西。”藏血喝了一声,就在同时,一道白光射了过来,击在真秀身上,腾起一股白烟,刚才那非男非女的声音响了起来:“没有想到,这个年代,还有人能看塔罗的文字。”只听到声音,却没看见人在哪里,藏血过去扶起真秀,仲海大叫一声:“出来!你是谁?”
“塔罗的文字并不难懂,生命之树却已失传。”真秀并不觉得刚才的白烟打在身上有什么后果,“你是塔罗的魔法师?”生命之树,是古老的树叶形魔法阵,与现在流行的五角星形不同。
非男非女的声音低笑,“不——魔法师都是奴隶……”
只听“咯”的一声,三个人眼前的书桌桌面被缓缓掀起,书桌上的水晶球、瓶子、各种各样的法器、纸卷,纷纷滑落,水晶的碎屑映着屋里诡异的流光,一闪一闪,闪烁着种种流动的颜色。
屋里的光晕登时盛了好几倍,围绕着那书桌。
什么东西在书桌里?
桌面翻起,一个人的背缓缓抬起来,他的背脊光滑细致,骨骼均匀,充满骨感却不干瘦,随即颈项抬起,缓缓伸出一只手,掠开了披散在前的头发,最后抬起头,手指停留在唇前,他的牙齿咬破了指尖,一缕鲜血顺着纤长的手指而下,“我是停灵士——司狐——”
仲海和藏血倒抽一口凉气,“你……”
此人分外妖异可怖,司狐挂着几缕不知多少年前的布条,那衣服早腐朽了,但是司狐看起来依旧如二十岁的年轻人。他有一双血色的眼睛,骨骼纤细,一只手撑在地上,一只手指在唇边咬破,这样跪坐抬头的姿势分外诡异魅惑,他美貌如染血的杀人花。
“传说中的停灵士——贮藏亡灵的人……”只有真秀看起来不怕这妖异司狐,语气依旧安稳而令人愉快,“只是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也已经湮灭了。”
司狐转过头来,盯了真修好一会儿,“你知道很多事。”
真秀笑了,“我喜欢看书。”
“记住一件事——”司狐支起流血的指尖,“你们是停灵的亡灵,塔罗和星辰将会指引你们命运……超过了界限的智慧,是不被允许的……”他流血的手指点向真秀,“人偶。”转向仲海,“金刚。”最后转向藏血,“结发……”
真秀迅速接了一句,“人偶与金刚结发,伶女迷泪。这就是开启你命运之匙的咒语?”
司狐一笑,露出他尖锐的牙齿,他的牙尖是透明的,闪烁水晶一般的光,“超过了界限的智慧,是不被允许的,要付出——代价——”他的手指点向真秀,“人偶在很短的时间内腐朽,金刚是森林的野兽,结发走进困惑的城堡,伶女在酒红的烟花里哭泣,希腊神流下眼泪……当预言应验的时候,我的命运之匙,就会开启……”
陡然“砰”的一声,眼前一亮,哪里有什么粘满灰尘的洞窟?哪里有一地的塔罗牌、破碎的水晶球和流血的司狐?真秀和仲海对坐在咖啡座上,藏血还走在通道的半途,身边的人纷纷欢呼:“电来了——”
藏血走过来坐到真秀旁边,真秀微笑着看着藏血的手指——上面粘满灰尘。抬起自己的手指,上面还有枯黄的碎纸屑,仲海的球鞋刺入了破碎水晶的渣子,三个人面面相觑,仲海“哈”的一声,“这下子,真是见鬼了!”
“人偶、金刚、结发、迷泪和伶女。”藏血喃喃自语,“迷泪和伶女,又是谁呢?”
真秀一笑,“别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人偶将在很短的时间内腐朽,这是对我对魔法太好奇的惩罚。”他站起来,拍拍仲海的肩,“记得给我准备后事,说不定我出门就给车撞死了。”
仲海被他拍了一身的灰,心里有点发毛,“喂,你去哪里?”
真秀双手插口袋里,回头,“上课!难道——见了鬼就可以不上课?你想得美!”
藏血优雅地推了推眼镜,若无其事地看着咖啡店的饮料单,“他走了,有我陪你喝咖啡,你是要蓝山还是夏威夷可娜?”
仲海摸了摸头并向后甩了甩,诅咒了一声,“我要喝钟馗抓鬼咖啡,你有吗?”
藏血向后把饮料单子递回给服务生,微微一笑,“给他一杯爱尔兰香味,记得爱尔兰威士忌加多一点,用来——给他壮胆——”
“该死的藏血!”
“哈哈——”
第1章 伊贺颜大学的不速之客
悠扬的丝笛,吹奏日本的鬼笛,清越的声音,唱着不知名的歌曲……
谁在吹奏歌曲?
伊贺颜大学的榛子林里,横笛吹奏的司狐,带着妖异的诡笑,用他带着长长指甲的手指,按着鬼笛的笛孔,吹奏着一曲无比浪漫的旋律……
校园里传着不知名的歌调,不知何处在唱歌曲,也许是假日的唱诗班,也许是思恋家乡的女孩,这一天的伊贺颜大学,隐约传唱着一首不知名的忧伤的歌。
距离见鬼那一天,已经有好几个月。真秀双手插在口袋里,在校园里一个人独行,他走向学校的教务区,这里很少人来,道旁榛子树轻脆的落叶在道上翻滚,发出轻微的声音。伴随着鬼笛的歌调继续唱着,真秀抬起头,似乎在寻找着这歌调的来源。
榛子树的叶子轻轻落下,一切全是静静的,悠扬的鬼笛,清调的歌。
不远处一个人稍微动了一下,她凝视着真秀。
真秀的背影修长,头发微略有些长,衣料看起来柔软舒适,覆盖在后颈的领子,衬着他后颈的肌肤,看起来给人舒适的感觉,就如那首日本歌调的旋律正绕着他的身慢慢盘旋。
在这个时候,是谁唱的歌?是谁——引起了这个男子如此凝眸的一望,望出了如此的风情。躲在一边的女孩虽然并没有温柔的诗肠,却也引起了一阵不自觉的迷惘。
“嗒”的一声,女孩脚下微微一顿,一颗干燥的榛子破裂了,声音传出很远。
真秀回头。
四目相接,这一刻,也许时间曾经暂停了一秒,旋绕的歌调,制造着罗密欧看见了朱丽叶般浪漫的气氛,如果是另一对人儿如此相遇了,是要相爱的吧?
但是他们没有,至少真秀没有,他微笑了一下,摇了一下手指,“你是谁?”
校园里缠绕的缠绵的歌调渐渐散去,似乎妖魔厌倦了吹笛,那阵出奇浪漫的气氛渐渐消散,在真秀眼里亮起一道光,问出“你是谁?”的时候,那歌渐渐杳然无声,仿佛刚才浪漫的一眼相遇,全都是两个人的错觉。
我是谁?
树后的女生的脸色很苍白,眼神幽异,望进去如深深的井,只见她仓促地笑了一下,“雪言,姜雪言。”女生回答,“对不起学长,我要去a区第1章 0第1章 号教室,教授临时换教室一时找错了,我昨天临时被叫去参加同学的生日会,喝了酒有点头昏……所以好像——走错了路……”
真秀的眼睛掠起一道奇异的光彩,他把右手从口袋里抽了出来,伸出一根手指,微微地晃了晃,“一、二、三。你已经撒了三个谎,不要再说第四个,回答我,你是谁?”
女生怔了一下,紧握着书包带子退了一步,突然微微拉开马步,右手握拳,做出了一个防备攻击的架势。她的眼睛在一刹那变得冷漠,幽幽闪着一种受伤的野兽的光,“你是谁?”她反问,“是阿刹德的人?”
“阿刹德?”真秀半垂下眼睑,“不是,我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他没有看那个自称“雪言”的女生,“你不是姜雪言。”
“我的确不是姜雪言。”女生承认,她的防备架势并没有收起来,“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认得我?”“不认得。”真秀的眼睛再次掠过一道奇异的光,“第一,你身上虽然穿着校服,但是这件校服对你来说未免太大了一些。”女生低下头看着自己套在外面的校服,果然,肩线拉到了手臂上,长长的袖子,在她的手腕上堆积成了臃肿的一团,这明显是不适合的衣服。虽然是个细节,但往往容易被人忽略。
“很好的眼光,这衣服的确不是我的。”女生冷冷地回答。
“第二,你明显不知道教室区在哪里。”真秀笑了笑,“哲学楼和教务区很近,却不是教室区的一部分,这里是A区第1章 0第1章 ,A与a区别虽不明显,但只有校外的人才会弄错。你不是这里的学生。”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就是你的第二个谎言。”
“也对,你很聪明。”女生不否认。
“最后一个,你昨天并没有从这里出去。”真秀指着她的干净的球鞋,“昨天从早上到晚上一直下雨,雨一直到今天早上十点才停,积水到两点钟我到达门口的时候刚刚才被清洁工人清理掉。你如果昨天临时有事出去了,不可能没有遇到雨水,既然是临时有事,你也不可能有备用的衣服鞋子。学校外边的公路在翻修,你如果昨天从那里经过,不可能不经过公路边的红泥水道,你的鞋子,又怎么可能这么干净?”他的眼中闪烁着光彩,“而你穿的是网面布料的球鞋,沾上了红泥水,是不可能用布擦干净的。所以,你昨天没有从这里出去。”真秀把左手也插回口袋,“这是你的第三个谎言。”
“我说了三句话,居然没有一句是对的。”女生冷冷地道。
真秀从被依靠的榛树上站起来,“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你不是伊贺颜的学生,自然不可能是姜雪言。”他缓步走到女生面前,微微俯下身,凝视着她,“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秘密,我不追查你是谁,但是,你要回答我,姜雪言呢?你的校服、书包、证件,都是姜雪言的,她的人呢?”
“她受了重伤,可能要变成植物人。”女生冷冷地,毫不犹豫地回答。
“什么?”真秀吃了一惊,“你说什么?”
“阿刹德的人追杀我,她除了高过我几公分以外,感觉、长相和我太像,昨天在街上被阿刹德的人用车撞伤了。”女生冷冰冰地道。
真秀反应敏捷,“因为她和你长得太相像,所以你掉换了她的外套和书包,把被撞成重伤的人扮成是你,然后你代替她来这里上课?”他看着这个看起来苍白而且纤小的女生,“你就不怕来到这里之后同学认出你不是姜雪言?”
女生微微挑起嘴角,嘲讽地道:“学生都很单纯,我看了雪言的日记,伊贺颜大学一年级,她没有任何朋友,选择了法医专业,却害怕血液和尸体,所以从来都不敢去上课。”她淡淡地道,“她是个被人遗弃的小可怜,我相信我可以扮得很好,如果你没有插手的话。”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有人要追杀你?”真秀伸出手,接住一个半空落下的榛子,轻轻一弹,把它抛到远处去,“黑社会械斗?”
女生冷冷地看着他,“你很聪明,但是这种事,你还是懂得越少越好,总之,阿刹德是个集团,而我,是集团的背叛者。”
“你会给学校带来危险。”真秀听着榛子“咯啦”滚远的轻微的声音,“你不能找警方保护?”
“不能,警方一样要找我。”女生抿抿嘴,“我只能待在这里,哪里也不去,如果我露出了破绽,你、伊贺颜、这里的学生,大家一起完蛋!”她的眼瞳冷漠,闪烁着困兽之斗的光彩,“是你揭穿我的,你要负责保护我!”
“哦。”真秀只是耸了耸肩,“把架势收起来,过一会儿大家要上课了,你这样让人看见会怀疑的。”
女生迟疑了一下,慢慢收起了她武术的架势。
“我要给你安排新的宿舍,你需要自己一个人住。”
“你是什么人?”女生防备地问。
真秀微笑着转过身,眨了眨眼睛,“伊贺颜真秀,伊贺颜大学的——主人。”
女生默然,过了一会儿冷笑一声,“我的运气还真不错。”
真秀转过身去,带着她往宿舍区走,沉吟:“你有钱吗?”
女生微微冷笑,跟在他背后,“你说我会有吗?”
“那么——”真秀指着远处学生宿舍区旁边一间淡绿色的小楼,“你住那里。”
“那里是哪里?”女生完全不放松警惕。
“是我一个朋友的房间,她出国去了,那地方本来是留给她的。”真秀带着她穿过几条僻静的小路,来到宿舍区最偏僻的角落,敲了敲管理室的门。
“真秀少爷早。”管理室的阿公惊讶地看着自己家的少爷带着一个女生,少爷他不是和日之媛小姐是一对吗?怎么日之媛小姐没走多久,少爷又带来了另一个女孩?
“给我302的钥匙。”真秀知道阿公心里在想什么,只是笑笑,“她是新来的同学,暂时宿舍还没有安排,先住在这里吧。”
“哦。”阿公看起来很慈祥,乐呵呵地递过钥匙,“302和日之媛小姐的301一样,都是伊贺颜最好的宿舍。”
看来——这里是他女友住的地方。女生眼里闪过一丝锋芒,这个人在伊贺颜大学有如此的权力,如果可以控制这个人,或许她在这里就会安全得多。只不过,这个人实在太聪明,要控制他,看起来似乎很困难……
真秀带着她上楼,看她苍白的外形,很难想象得出,她在心里打着什么恶毒的主意。她是在黑暗而充满血迹的地方长大的,对于人,她除了“利用”之外,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的交往方式,她只不过要保护自己,如此而已。
“咯啦”一声,302的门开了,真秀靠在门边,眼前的发丝垂下来半遮住眼睛,他的手一直插在口袋里,做的是一个很休闲的动作,“进来吧。”
女生打量了一下,这宿舍什么都有,淡绿色的窗帘、床单、被套枕套、象牙白的书桌书橱,甚至还有织花的地毯和欧式吊灯。“我讨厌绿色。”她很直率地讲。
真秀耸了耸肩,“啊,那可不是你决定的问题。”处理完了这个神秘奇怪的女生,他就打算回学校教务区去,他还有事情要做。
“等一下!”女生突然间拦在了门口,她是怎么过来的,真秀没有看见,看来她有着一副好身手。她冷冷地问:“你是什么人?伊贺颜的主人?”
伊贺颜真秀侧了一下头,“伊贺颜真秀,你可以叫我真秀。”
女生幽异地低下了眼眸,“伊贺颜真秀……”她点了点头,“我会记得你,聪明人。”
“我要怎么称呼你?”真秀走到门口,停了一下,并没有回身。
“雪言。”女生淡淡地道,“你不妨继续叫我雪言。”
“好。”真秀离开房门,准备走下楼梯。
女生突然提高声音,“谢谢你。”
“啊——”真秀发出一声日本人常有的语气词,“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秘密……”他说着,走了。
伊贺颜真秀?雪言站在这淡绿色的宿舍中间,突然深深呼出一口气,把自己抛进了柔软的床铺中间。她实在累了,这么多天的逃亡……终于暂时到达了一个安全的地方。阿刹德的人再神奇,也不可能知道她会躲在这里……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居然会躲进伊贺颜大学里,居然还躲进了伊贺颜真秀女朋友的住楼。
休息了一阵,雪言爬起来,拉起了窗帘,她讨厌光。静坐了一会儿,她整理了一下思路,真秀是个很能干的人,聪明、细心、有眼光,而且有影响力。她如果想要在这里待得安全,就要牢牢地抓住他——雪言深呼吸了几次,看他给日之媛小姐特地选择了这样一座宿舍,而且居然还有好几间和日之媛居住的一样的备用宿舍,就知道他对待恋人的态度。
不如把他抢过来吧!雪言的眼睛闪过一丝恶毒的光彩,从这个只剩下空楼的地方抢走伊贺颜真秀,让他成为她躲在这里的砝码,随时都不可能背叛她。
控制一个聪明人的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变笨,而能令聪明人变笨的,通常只有一种——感情。
她从现在开始,要认真研究伊贺颜真秀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以便自己可以用最快的方法,把他抢到手。雪言一点也不觉得这是个卑鄙的方法,她从小的教育告诉她,只要能保护自己,任何方法,都是最正确的。
如果有人问她:“你是善良的还是邪恶的?”
她会毫不犹豫地回答:“邪恶的。”
要弄清楚真秀的喜好,最简便的方法莫过于去隔壁房间看看,就知道真秀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了。
301的房门“咯”一声开了,对于雪言来说,没有什么门是不可以开的。
推门进去,她凝视着房间内的东西,这房间和她隔壁住的一模一样,大部分的东西都是淡绿色的,但是桌子上摆着一些很女性化的东西,一些护肤品,都是很名贵的牌子,可以看出,这位日之媛小姐家境很好。有个镜框扣在桌子上,她翻过来一看,镜子里是真秀和一个女孩的合影。
哦,一个很清纯干净的女孩子,第一印象就是皮肤很好,白皙而且看起来粉粉的,身材不高,笑起来有两个笑涡儿,显得可爱而娇憨,像个放大的洋娃娃。她心里疑惑,像真秀这样具有头脑和能力的人,居然喜欢的是这样粉粉香香的洋娃娃?真是不可想象,她原本以为,得到真秀另眼相看的人,必定是一个深沉而具有成熟魅力的女人,一个娃娃?不是对手!雪言微微撇了撇嘴角,可惜,她已经没有机会在真秀面前扮可爱,她冷漠诡异的本性,已经被他看穿了。
不过她也许可以让他知道,另外一种女人的魅力,神秘的魅力。雪言笑了笑,挑衅一个一眼几乎可以看穿一切的对手,似乎是很危险的,不过她,骨子里也许就有着危险的因子,所以她会是那种懂得背叛的女人。
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日之媛完全和她想象的一样,是个柔软的洋娃娃,屋子里有漫画书,养宠物的餐具、衣橱里挂的是些可爱蓬松的衣服,应该是个天真的女孩,不害怕被真秀的眼睛看穿,因为她的外表和内心完全一样。
第二天。
千足咖啡厅。
雪言坐在那里等人,她等的自然就是真秀。真秀是哲学系二年级的学生,兼顾伊贺颜的管理,同时还要上课。雪言没有去上法医学的课,她去了才奇怪,因为“姜雪言”是从来不上课的。
“小姐需要一点什么?”服务员走过来,很有礼貌地问。
“两杯咖啡。”雪言回答,“我在等人。”
“好的,请稍等。”
过了一阵子,上了咖啡,雪言浅浅喝了一口,千足果然是个好地方,这是纯正的蓝山咖啡,原豆现磨的粉。
“久等了。”和昨天一样,伊贺颜真秀穿的是和他的人一样的,那种布料舒适,看起来颜色柔和的衣服,今天穿的是带一点深蓝的、接近于黑色的运动装,背后还是有个帽子,他似乎很喜欢帽子。“我不着急,反正我也没事。”雪言淡淡地道。
真秀不置可否地耸耸肩,往后靠在椅背垫上,“你打算怎么样?”
雪言感兴趣地看着他的眼睛,轻轻地问:“你又怎么知道,我有什么打算?”
“你的眼神。”真秀回答,“只有镇定而且已经做好准备的人,才会有你这样的眼神。”
雪言拿起咖啡搅拌匙在咖啡里搅拌了几下,“我没打算怎么样,只不过,想买几件衣服。”她嘲弄地挑起嘴角,“你总不能让我总是穿着那些洋娃娃的衣服,到处走吧?”
“可以,你想要什么衣服,直接对我说。”真秀把面前的咖啡放远了一些,“不过我并不赞成你自己去买衣服。”他十指合拢,摆着一个十分自然的姿势,“关于你昨天说的,我已经调查清楚了,姜雪言现在人在医院,的确有可能因为重伤而长期昏迷不醒;昨天撞伤她的人已经逃逸,不过我相信他们会去医院再一次下手的。”
“千足只有一家医院。”雪言悠悠地叹息,“要下手是很容易的。”她看了真秀一眼,“如果我是你,我就自己动手把她先杀了。”
真秀哦了一声,“至少现在在医院的记录上姜雪言已经伤重死亡,我不知道你们的人……”
“我已经不是他们的人了!”雪言冷冷地打断。
真秀笑笑,继续接下去,“他们会不会发现我不知道,如果他们发现了,雪言同学,你要自求多福了。”他合拢的手分开了一下,“伊贺颜不会保护你的。”
“我知道。”雪言有些古怪地笑笑,“保护——是要自己争取的——”她轻声自言自语,目光落在真秀不曾动过的咖啡上,“怎么不喝?我不会毒死你的。”
“哦,我不喝咖啡。”真秀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那手上有一块淤青,淡淡的不太瞧得出来,像被什么东西猛力撞了一下。雪言有些诧异,昨天,没看见他手上有这个伤,他和人打架了?真秀也是会和人打架?
她还没回答什么,突然间“砰”的一声大响,一个篮球凭空飞了过来,径直打向他们这一桌的桌面。雪言听到异常的动静已经全身紧绷,真秀目光一掠,就看见她又本能地摆出了昨天防备的架势,篮球还没有打到桌面,就被她一手接在了手里,然后因为她的动作,她的椅子向后翻倒,雪言顺势一个后翻,在非常小的空间里蜷身向后,轻巧地落在了椅子后面。
她简直就像只随时准备逃生的动物。真秀深思,她这种极度紧张的神经和超人的身手,是在什么条件下形成的?
“哇——”四周原本以为要出意外的人目瞪口呆。
突然有个声音问:“请问,你是哪个系的学生?”
雪言防备地看着他,真秀清楚地看见,她的右脚缓缓退了一步,做了一个扎实的箭步,“法医学。”
“参加我们的校运会好不好?”开口问她的是一名男生,正是刚才那个篮球的主人,“你练过体操吧?像你这样的程度,不来校运会表现一下好可惜,参加下个月的校运会,就这么决定了!”那个男生高高大大,披着一件伊贺颜的校服,走过来拍拍真秀的背,“真秀,她是你女朋友吗?日之媛才走了一个多月,你现在就换人未免也太快了。你的洋娃娃会伤心流眼泪的。”
雪言这才慢慢收回了右脚,她本来是实打实要拒绝的,她要防止一切抛头露面的机会,但是这个男生问到“真秀,她是你的女朋友吗?”她突然兴起了一股恶作剧的感觉,对着那男生笑了笑,“真秀还有其他女朋友吗?真遗憾我不知道,不过真秀对我很好,校运会看在真秀的面子上,我会去参加的。”
“哇——”那男生再一次重重一拳捶在真秀背后,“你来真的?看不出你这小子,平时老老实实,日之媛一走你就原形毕露了?果然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和我一样!哈哈!”他向着雪言伸手,“真秀的新女朋友,还给我。”
雪言扬手,那球准确地落入男生手里,男生“稶稶”地拍了几下球,走了。
各边各路的人议论纷纷,显然不可思议,真秀少爷这么快就换了女友。
雪言坐回椅子上,看见真秀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她反倒有些奇怪,“你不生气?”她耸耸肩一摊手,“我开了一个很不好笑的玩笑。”
真秀的眼睛闪过一丝犀利清晰的冷光,“你是想代替她吗?”
“谁?”雪言在真秀这样的眼光下居然会感到不自然,她只有在面临阿刹德的追杀的时候才会不安。
“日之媛。”真秀缓缓地道。
雪言蛮不在乎,“啊,是的,又被你看穿了,我的少爷。”她支起一只手撑着下颔,“你不觉得你是一件很值得人掠夺的东西吗?真秀少爷。”
“你真是一只蝎子。”真秀把手塞进口袋里,“是因为没有安全感吧?”他凝视着雪言,嘴边带着一丝若有所思的笑意,“不是因为真的欣赏我,而是你直觉在我身边会是安全的。你想要代替日之媛,只不过是因为你不习惯信任,你害怕我会出卖你,你不能信任人,所以你就想要控制人。”他双手合十,对着自己的手轻轻呵了一口气,“不过,雪言,我警告你,这样的想法是危险的。放弃你以前那种随时都会遇到危险的想法,在伊贺颜,没有人会想要伤害你。就像刚才,仲海他只是欣赏你的运动能力,你对他所做的防备,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是吗?”雪言冷冷地道,她露出了她初进校园的时候那种受伤的野兽一般的目光,“我只信奉,没有一个人,是真正可以依靠的!”她喝了一口咖啡,“没有任何人可以相信,真秀少爷,我说实话,如果必要的话,或许我会绑架你学校里的一两个人作为人质,否则我没有信心,一直相信你不出卖我。”
“你只是没有安全感,你需要找到可以被信任的东西,你找不到你相信别人的理由,所以你就胡作非为。”真秀冷冷地道,“雪言,我警告你,你这种想法是危险的。”
“我没有办法!”雪言也冷冷地瞪着他,“你知道恐惧的感觉吗?你知道那种随时随地都有一双眼睛看着你,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有人从背后掐死你、用卡车轧死你的感觉吗?我害怕光!”她闭起眼睛,“但是在黑暗中,我总是怀疑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有着一双眼睛在看着我……在看着我做的每一件事……有很多双手……很多双手在黑暗的地方挥舞,我已经有十五天没有完整地睡过一觉了,你懂吗?养尊处优的真秀少爷!”她恶狠狠地道。
一个黑暗集团的背叛者,随时随地害怕被灭口,一个十九岁的女生……真秀深沉地看着她,“你只是恐惧和缺乏安全感,不要把这种感觉强加在别人身上,你很清楚恐惧的感觉,就不要让无辜的人陪你一起害怕。”他冷冷地道,“有两个人一起害怕只能把恐惧扩大两倍。”
“我说过了我没有办法。”雪言幽异地冷笑,“我无法相信你。”
“成为我的女朋友会让你感到安全吗?”真秀缓缓地问。
“不能。”雪言有点诧异,但仍然继续说,“因为你并不爱我。”
“那你就想办法让我爱上你。”真秀把手插回了口袋,把目光移到了别处去。
“嘿嘿!”雪言冷笑,“真秀少爷的女朋友不是日之媛小姐吗?怎么?想换换口味?”
真秀眉头微蹙,“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秘密,你需要一个相信我的理由,我需要一个和日之媛分手的借口。”他停了一下,淡淡地道:“那么你就不妨当做我已经爱上你了,这样可以吗?”
“一个——交易?”雪言诧异,“你想要和日之媛分手?”她没有想过真秀会说出这种话,而且说话的时候,他显得若有所思,这想必是个他已经考虑了很久才下的决心,“她有什么不好?”
“她是个不能摔碎的瓷娃娃。”真秀很哲学地回答。
“如果是一个交易……”雪言伸出手,“我相信你的诚意,反正是彼此需要,对不对?”她近似嘲讽地笑,“我们相爱,与感情无关。”
真秀与她握了一下手,似笑非笑,“嗯,如果你相信交易,不相信感情,那么不妨就当做彼此需要的条件好了。”顿了一顿,他又耸耸肩,“既然是交易,那就要有交易的规则。”
“第一,不谈感情。”雪言抢了一句。
真秀淡淡一笑,“第二,不能伤害不了解真相的人。”
“好。”雪言点头。
“第三,当我和日之媛分手之后,你确定安全之后,我们的交易就算结束。”真秀摊开手,“就这么简单。”
“成交。”雪言终于露出了一个比较轻松的表情,“在交易结束之前,我就是你的女朋友。”
“嗯。”真秀再次耸耸肩,“反正你已经闹得尽人皆知了。”
“好,我从现在开始相信你。”雪言放下咖啡杯,松了口气,苍白的脸浮上一层红晕,随着吁出一口气,那层红晕也很快褪去,依然苍白如死,“我现在要吃东西,我已经十多天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了。”
她脸上有血色的样子要比苍白的样子像个正常的女孩,真秀微微一笑,“你想吃什么?”
“馒头。”雪言回答。
“什么?”真秀显然是错愕了一下。
“呵呵,”雪言得意地轻笑,“能够让你小吃一惊,真是难得,从昨天我踏进伊贺颜,就一直没有占过上风。”她叹了口气,“你知道吗?在过去的十九年里,这种事还从来没有出现过。”
真秀这才明白,她在排遣那种挫败感,看来从前的她,一直很杰出。“你会是一个——女杀手吗?”他开玩笑,这时候服务生过来,他很随意地举手拦住了服务生,“给我两份鳕鱼套餐,两杯柳橙,两份生姜冰淇淋。”
“好的,先生小姐请稍等。”
雪言感兴趣地看着他,“怎么会这么猜测?我像吗?”她优雅的用指甲轻轻敲击桌上的咖啡杯,发出轻微的声音,“我如果说是,你会怎么样呢?有一个杀手女友,会不会损伤真秀少爷完美的形象?”
“我或许会考虑给警察局寄匿名信的。”真秀轻笑,“你最好不是,否则我就要尽一个良好公民的义务了。”他把咖啡推得更远了一些,似乎他非常反感咖啡的味道。
“真秀少爷早就心中有数,知道我不是。”雪言看见他不喝咖啡,把他那杯咖啡也拿过来喝,浅浅喝了一口,“你不会收留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谨慎的真秀少爷。”
“你是女孩,不是女人。”真秀总是喜欢垂下眼睑,让眼睛隐没在头发的阴影下,“你只是一个十九岁还不懂事的女孩,环境带给你很多伤害,你很好强,但并不坚强。”
“你好像很了解我。”雪言不置可否,“真秀少爷,你查出来我是什么人了吗?”
“我查不出来,但是我猜得出来。”真秀微笑,隐没在阴影中的眼睛闪过一溜晶光,“阿刹德,国际贩奴组织。”
他只说了九个字,雪言却整个人颤抖起来,真秀吃了一惊,伸过手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冷,清晰的恐惧从冰冷的肌肤传来,居然连他都感觉得到那种深沉的黑暗的威胁。
雪言紧紧抓住真秀的手,握了好一会儿,直到真秀手上的温暖化了她双手的冰冷,才低低地自嘲:“你真厉害,贩奴……这种事情应该已经被很多人忘记了吧,过去贩的是黑奴,现在……贩的是经过长期培养的优秀的人体器官。”
她这个时候看起来像个无助的女孩,真秀把另一只手放到她的手背上,像放下了什么温暖的东西,“你就是被贩卖的——成品?”他的声音令人舒服,可以缓解紧张的情绪。
“成品?”雪言冷笑,“真是个动听的词。”她表面上虽然冷漠,但是真秀很清晰地感觉到她的颤抖,“为什么不猜我是帮凶?”
“啊,”真秀答道:“没有为什么,能犯罪的话,你就不会跑出来了。”他放在上面的手轻轻拍了拍雪言紧紧握住他右手的双手,示意她不要太紧张,“不怕,你并没有做错什么,记住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这里的人大多都很友善,没有人想要伤害你的。”他耸了耸肩,“你不必总像一只寒毛直立的刺猬。”
雪言放开他的手,冷冷地道:“可惜刺猬就是刺猬,就算不寒毛直立,也还是一只刺猬。”她放手,真秀把手又插回了口袋里,那是一个很自然舒适的动作,但是雪言在他收手的时候,却似乎看见,他的手上被自己握出了一大块淤青。
那怎么可能?虽说她用力了,但人的手背血管如此微薄,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握出淤青来?雪言眨了眨眼睛,或许是她看错了。但是喜欢把手插在口袋里的真秀,真的给了她一种安全的感觉,似乎有他在身边,就不必害怕,那些黑暗中伸缩的鬼手,那些闪烁着冷光的眼睛——他是那么强,强得她无论如何也赢不了他,有这样的他在身边,恶魔应该是会远走的吧?
“先生小姐,你们的鳕鱼套餐。”服务员把食物送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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