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晓晓
收到大学通知书的那一天,看见通知书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实行公寓制,不免心里踏实许多。想来,所谓的公寓制可能就是一两个人住一间寝室吧。没有了父母的唠叨,也没有七嘴八舌的喧闹。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可以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便决不与自己意愿相悖的事并驾齐驱。
等到开学的那一天,当我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直奔寝室,眼前的一切不禁让我多彩的梦碎落成一地的薄冰。在那不到15平方米的小屋里,居然满满地挤进了八张床。中间还有一张公用的大长桌,两边桌与床之间的空隙仅能容下一个人单独行走。于是这个庞然大物所留下的左右两道小空隙便成了二战时期的巴尔干半岛,是两边势力争夺的焦点所在。其实,我的注意力根本不在那张桌子上,而在那八张床。因为我相信如果寝室里只有两张床或者更少,那么一张桌子如何也成不了威胁。况且,自我感觉我这纤细柔弱的身体,就算那空隙再小一点,我也能灵活自如地来回穿梭。
我还是选了下铺仅剩的一张床。我认为那样可以省去许多生活中的麻烦。实际上,这想法不免有些天真。同在一片屋檐下,应该明白,一旦成为了某张床的主人,那么你就与寝室里任何一张床都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在“谁又占了谁的床”的激烈争论之后,一切都暂时的平静了下来。各自回到各自的床上,开始了叽叽喳喳的自我介绍,然后都各干各的事了。我赶快把床收拾好,书板上摆上了各种各样的书,不过都是些卡通浪漫的言情小说之类。没想到我的这书还挺有市场,一下子吸引了不少的顾客。时不时的我的书板上也会少些东西,当然数日之后它们也会安安静静地回来。不知何时,我的小床上挤进了八个脑袋,评论家们一个个绘声绘色,但对我来说这些都无关紧要。惟有那雪白的蚊帐,仿佛被众人强烈的气息所驱使,来回摆动却不知该驻足何方。
随着时光的流逝,床上文化宛如经过了一夜的春雨,突然间百花齐放了。书籍、像框、笔筒、磁带、单放机;衣服、裙裤、台灯、吉它,还有洗面奶。从玛丽亚?凯丽的婀娜多姿的身段到罗纳多稚气的娃娃脸;从庞中华的文房墨宝到还珠格格小燕子,真可谓应有尽有。我也由此学会了“采集”,学会了鲁迅先生所推崇的“拿来主义”,也从中获得了不少的启迪。
有一段时间,寝室里流行打扑克,一下课,大家便跑回寝室,两桌扑克顿时把整个世界都弄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可一坐就是几个小时不免有些让人腰酸背痛。于是,有人建议做一个滑板,连接上下八张床。那么我们便可躲在床上玩扑克,省去了许多让路的麻烦。但这个宏伟的计划只是叫人捧腹了一阵子,并没有真正地付诸实施。
也许我们都长大了。某一天,我们发现有人床上有了红艳艳的玫瑰花。一朵、两朵、三朵……到插满整个花瓶,再到铺满整张床。没有人知道那些花来自何方,但却都明白,花里拥有一个很美的故事。那故事是粉红色的。就这样,红色的玫瑰从一张床上带走了一个人的体温。也只有深夜熄灯时分,这个人才满面春风地钻人蚊帐,然后床就吱吱地响,再然后一支蜡烛被点燃了,有个绮丽的身影在烛光下写多情的诗。于是,暗夜里有了一声长长的叹息,没有人知道叹息声源于几号床。接着,所有的眼睛都醒来了,但屋子仍是异样的宁静。我知道许多的故事或许就将在明天发生。
果然,寝室里逐渐会在晚上少几个人。有的很晚会回到小床写一些别人看不懂的文字甚至用泪水写。有的只有在第二天一大早上早操时能看到她从校门口急急忙忙地冲进来,蓬头垢面,像只霜打的茄子,只有两个眼珠在咕噜噜地转,证明她仍在呼吸。
寝室里的音乐多了起来,是谁又在为谁点插那首乏味的MYHEARTWILLGOON,但愿它不仅只是点歌人一时的心血来潮,毕竟这样的季节这样的年龄,有什么样的故事将要上演什么样的情节等着让我们去感动,又会有一个什么样的结局会让我们有些什么样的感悟,我们一概不知。惟有的就是用优美凄婉的吉他声和着那些久违的老歌亦或昨天才听到的新歌来表白自己的多愁与无奈,并随着夜风让它飘向窗外,飘向远方,让隔壁的姑娘们也能听到自己的声音。
那一年,我们临近毕业。
大家或坐或躺地在自己的床上述说着一些不平凡的遭遇。在朦胧的烛光中,我看见有一缕青烟在缓缓上升,其间还隐约听见一声无助的叹息。
床上的人儿一个个又出去奔波了。只是不必问,谁都知道她们一定是一身职业装出发的。放在墙角的收音机和吉他已经不知尘封了多久了,而那些占据了寝室三分之二面积的床也被冷落了再冷落。
不知为什么,我开始怀念,怀念另外的七张床,怀念另外的七个人。
那是一个难得的夜晚,姑娘们又如同刚进校时那样聚在了一起,大家或坐或躺地在自己的床上述说着一些不平凡的遭遇。在朦胧的烛光中,我看见有一缕青烟在缓缓上升,其间还隐约听见一声无助的叹息。有人建议打开生日聚会余下的葡萄酒,于是八个床头都有了一杯晶莹透明的红色葡萄酒。大家相视而笑,然后便独自品尝了。我没品出其中的美妙味道,不知道其他的人是否和我一样,我只觉得它有一点甜,有一点苦,还有一点涩。
也许生活就是这样一种味道吧。我庆幸,今夜我们的床将不再受冷落。但却不敢保证它们明天的命运又该如何如何。想着想着,突然有一滴液体滴在了我的脸上,我分辨不清那到底是酒还是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