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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她人侍粉脂我舞笔如刀-《野史的味道》读后乱涂

与张廷珍先生交往大概有些年头了。当然,张廷珍系女性,何以称先生。我直言,本人骨子里有性别歧视。因为对这个女人不敢小视,故称先生。初识廷珍先生时,我还是刚走出校园不久,虽写了点杂文,但自以为还有点毛手毛脚。然而,这个女人不以为然。她在《宁夏煤炭报》时常约马河和我写杂文。后来见她,这个大大方方拿出香烟优雅地吞云吐雾的女人,一看就与众不同。言谈之间有某种大气、野性的或说很爷们的东西。一个女编辑喜欢杂文,而且胆子大极了,那时别处发不了的杂文我就寄给她,她全文照登。非但如此,她还不惜以大版面推介杂文作者。我想,这便是她的胆识。

近读张廷珍先生的杂文随笔集《野史的味道》,很爽。那一篇篇性情而率真的文字很让我感到快意,那感觉如食野味。张廷珍曾出过一本诗集《倾听》,她的诗写得很美。她是个很有才情的诗人。后来,她写散文随笔,写得很有诗意,很大胆很大气。其实,这个女人很感性。她醉心文学,尤其是对自己喜欢的东西,毫不掩饰。

《野史的味道》由莲子作序。我先说说我所知道的莲子和张廷珍的事。前年,莲子回银川,张廷珍给我打电话说:"小闵,莲子回来了!哪天我约她。"话语中带着兴奋。当天下午莲子在书店签名售书。我买了一本准备走人。因为在此之前,我写过两篇关于莲子的书评,但我是那种吃了鸡蛋,却不关心母鸡的主书儿。我就是个读书人,我喜欢读莲子的文字。莲子不认识我,我觉得也没认识她香的必要。但是,在场的朱世忠先生把我拉到莲子面前签了名,客气了两句,我掖着书便走了。醉晚上,有朋友约我吃饭,莲子竟然在座,我就把张廷珍叫来。因为这家伙比我我更迫切地想见莲子。尽管是初次见面,她们亲得不得了。因为那天酒桌人多秩序不甚井然。大概是张廷珍想说的话没说够,回家后竟然发了个短信,大意是见了莲子有点失望,甚至说再也不想见了。我狂笑。谁知道,第二天晚上,她又约上莲子一起吃饭,还让我去。我开玩笑说,你吃了鸡蛋,见了母鸡,还不依不饶,现在看来还非要逮住薅几根鸡毛不成?

在莲子面前,张廷珍像个慈爱的母亲,又像个任性的情人。莲子回来她总要忙前忙后,感觉人家没妈似的。上了酒桌又拼命地给人家灌酒。她写过一篇深情的文字《莲子,你的池水有多深》,写完后大概很得意,便发到我的信箱。她写得太美了。看完后我用八个字概括"文采风流,感情暧昧"。张廷珍还写过一篇《别惊醒我》,这是真情独白,她道出的是自己关于文学的不愿被人惊扰的美梦。在这个喧嚣的世界一个人能沉醉于自己最初的梦,这是难能可贵的。张廷珍依稀说过,作为女人,自己做过的梦没有实现,但莲子做到了。一个浪迹天涯的女人,四十多了,仍活着、走着、爱着、写着。作为大姐的张廷珍却为她牵挂,为她倾倒。她说,为莲子做什么,她高兴。她的心意我理解。

与廷珍先生在一起几杯酒下肚后,更爱听她吹牛。有一次,她讲在去北京的火车上的见闻。说一个外地爷们,以尊贵者的骄矜与她交谈,竟不知宁夏在何方,甚至认为宁夏有无法想象的落后与蛮荒。她毫不留情地教训了这个男人。首先她给这个无知的男人上了一堂中学地理课,然后啪的一声将"中华"烟往出一亮,悠然一支。告诉他,我是宁夏的,我在那里算中等收入者,看见吗?我软"中华"不倒!接下来她接着吹,看见没,我这双鞋多少钱?我这身衣服,多少钱……这胸罩多少钱?她的故事听得满座狂笑。

本书第一部分是读史笔记,有正史,也有野史。当然,不难看出,她更喜欢野史,她甚至把自己的野味当佐料爆炒历史。她读的大多是自己喜欢的那类,诸如才子佳人、英雄皇帝,如项羽、曹植、李白、武则天、杨玉环、柳永、杜十娘、唐婉、徐志摩。我想,她是借古人的杯酒浇心中块垒。作为朋友,我从不掩饰自己对她这类文字的微词:有味,但是太野,甚至在加工上也显得粗糙。但是,张廷珍是个女人,对此,我不忍苛责,相反,更多的是钦佩、嘉许。一个女人,如此读史,让我刮目。她是一个独立的思考者,我从她的文字里读到的是诗意的癫狂。这就是张廷珍,她就这样读史,由她去吧。

张廷珍写关于足球的文字我看过,因为2006年世界杯期间,我应约写了一个月的球评。事后,有人说我是伪球迷。看了张廷珍的文字,我发现,她和我同属伪球迷。但是,我们喜欢足球是真的,只是形诸文字时更率性。只要她能为足球疯狂,就够了。

我最喜欢她的一篇文章是《风情飘荡的声音》,这个标题我不苟同。但文章中关于一个老秀才的风花雪月的事却让我难以释怀。他阅尽人间春色后的关于男人和女人的哲学很耐人寻味。那是真正的民间智慧。

《蛇胆川贝》是一篇饱含深情的乡情文字。作者带着无尽的悲悯写了自己的家乡,她的笔触关及到留守老人的不幸。蛇胆川贝是一种药,能治很多种老年病症。但是,治不了家乡被破坏的生态,治不了乡邻精神和物质上的贫乏,治不了被物欲玷污了的人心。她说,我当不了大官,也挣不了大钱,我坚持买彩票,如果我中了500万,我拿出100万存入家乡的银行,交给我那忠厚的哥哥管理,让他每月给村里65岁以上的老人每人30元,让他们买点油盐米面。不要怪张廷珍吝啬,30元也许不够你一天的烟钱,但她的乡邻的要求并不高,对他们来说已是不小的数字了。

书张廷珍骨子里还有一种膨胀的东西。先说她自己,写着激情的文字,其实,香是一种心灵慰藉,但在她眼里这是不朽之盛事,比如说儿子,她的儿子很平凡,复读后考上了大学,考分出来后她第一时间给我发了短信:我儿子考上了。她醉在《我的手机整夜为你开着》中,流露了一个母亲的骄傲、自豪和怜爱。比如说我朋友,其实,作为她的朋友,我们也很平凡,说难听点算是臭味相投,但是,她从不这么认为。小闵,好好写,你必成大器。看着这样的文字我很清醒,虽不至于狂喜,但我感到温暖。

张廷珍的文字主要是另一种味道。那种久违了的自然与清新,那种发自心地的狂欢。她对文学是虔诚的,她对自己喜欢的人和文字也是虔诚的,以至于让我这个游戏人生的文字玩主时常揶揄。在现实与理想的边缘游走的张廷珍其实属于精神狂徒,内心却又无法给自己满分。她心中郁结着某种太深的需要宣泄和张扬的东西。于是便偶有了如呓语的关于才子佳人的文字,她就是借这样的文字浇自己心中的块垒。你看看她倾心追慕的人,柳永、朱淑贞、乔治·桑、徐志摩、海子、莲子……乔治·桑,一个为爱和艺术发狂的女人,她愿视之为情人;徐志摩,一个风流不羁的短命天才,但她愿"跟着徐志摩一起风流";莲子,一个不安于室、四处流浪的女子,是神是妖她不管,就能为她疯狂。

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合上《野史的味道》,我无所思,唯愿这个女人好梦。好好地做你的美梦去吧,廷珍先生,我不会惊醒你。你不是早说过"别惊醒我"吗?在这个乱哄哄的世界,醒着的人不多,有人能沉醉于自己的梦,多不容易!轻点!别惊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