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嫔娘娘,微臣来为您诊脉。”尹太医背着医箱,恭恭敬敬的像帐子里的悦贵嫔弯腰行礼。
“有劳尹太医了。”纱帐内模模糊糊穿来一句悦耳的女声。
“请娘娘将手伸出来。”
如雪依言照做。
尹太医原来以为这只是场照例的把脉罢了,皇上宠爱悦贵嫔,自然就想着让他来看看。他来之前也并没有操太大的心。
依着他的想法来说,这皇上对悦贵嫔娘娘是如此上心,定然不会让别人对贵嫔娘娘有什么可趁之机,皇上若是真心想保护一个人,那又怎么会保护不了呢,纵然这是隐私事儿极多的后宫。
但是,悦贵嫔今日这脉相,好像有什么不对劲儿的。
脉象强劲,生命力十足,脉象虽然不错,但是却是对于一个普通人所说的,如果是产妇,还是一个刚刚产下孩子还只有几天的产妇,有这种脉象,那可就是不大妙了。
“娘娘,您可否将帘帐打开?让微臣仔细看看。”如雪正昏昏欲睡间,她迷迷糊糊的等了尹太医把了很久脉,原来以为很快就好了,没想到尹太医竟然还提出了这个要求。
如雪强打精神:“尹太医,本嫔的脉象可是有什么不妥?”
“微臣诊脉本就是讲究一个”望闻问切”,这也只是看诊的一个部分罢了。”
尹太医并没有直接回答悦贵嫔娘娘提出的问题,反而迂回的解释了一下。
如雪并不疑尹太医的话有什么异样的,就吩咐月牙将床幔撩起。
尹太医观察了如雪的气色后,又重新把了一次脉后,就恭敬退下。
“娘娘,微臣下去为您开一副固本培元的药方。娘娘,最近还是应当放宽心思才好。”
“劳烦尹太医了。”如雪客气了一句,太医的说辞一向是这样的,也没放在心上,就吩咐边上的月牙送尹太医离去。
月牙在宫里待得时间久,见多了,自然明白太医们说话的那套方式。
月牙在送尹太医离开的路上,直白的问了尹太医:
“尹太医,可是我家娘娘身子有什么不妥的?”
尹太医心里赞了句:好一个聪慧的宫女。但面上却丝毫表情不显,一派和善笑脸:“月牙姑娘不必多想,娘娘的身体还需好好诊断。微臣自会向皇上禀报。”
月牙也不多问了,只是心下难免有些担忧,只盼着真不是大事儿才好,毕竟娘娘才刚刚诞下小皇子。
尹太医这边温和安慰过月牙后,就离开了昭月宫,不过回的不是太医院,而是去了皇上的乾元宫。
“皇上。尹太医求见。”
“宣。”
“不是叫你今日去昭月宫给悦贵嫔请平安脉吗?怎么到朕这儿来了?”
“回皇上,微臣从昭月宫而来,刚刚为悦贵嫔请完脉。”尹太医被免礼后起来回话。
“脉象如何?”永夜帝听了尹太医的话,此刻心里竟然陡然产生出一种紧张的感觉,说完,似乎自己也觉得语气有所过于迫切有些失态,清咳了两声。
永夜帝的心中倒是一时的有些好笑,什么事儿扯上了那个小女人,他就全然失去了风范,都有些不像原来的那个事事冷静、做事沉着的皇帝了。倒是有点像原来的他,那个年轻的他,有冲动,有悸动。
永夜帝发现尹太医并没有很快的说出没事的话,反而沉默了下来,他的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可是脉象不好?”永夜帝的声音听上去极为镇定,全无刚才的急迫。
尹太医摇摇头:“贵嫔娘娘的脉象倒是很好,强劲有力。只是?”
“说。”朝堂上那个冷静果敢的永夜帝形象。
“只是这脉象看上去太好了,让娘娘看上去不像是一个刚刚产下孩子的产妇。”
永夜帝沉吟:“最近,她倒是确实有点不对劲儿,整日里都在昏睡着。好像一日就只有短短几个时辰醒着,就算人醒着也是一副没精神极了的样子。”
尹太医跪下请罪:“皇上,还是多请两位太医来为贵嫔娘娘把把脉吧。微臣见识浅薄,恐怕是不能看出些什么了。”
永夜帝半响没说话,尹太医就一直跪在乾元宫的地上,也没敢抬头。只是心里知道,面前站着的皇上此时心情恐怕不会很好。
辛荃恭恭敬敬的立在一边,乾元宫内伺候的奴才早就在尹太医说悦贵嫔娘娘的脉象之时就被他打发走了。
乾元宫里寂静无声,就连呼吸声都仿佛没了,直到尹太医感觉自己的膝盖都快没有知觉了,永夜帝才说了一句话:
“叫院首还有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去昭月宫,给悦贵嫔诊脉。”
永夜帝的话里听不出喜怒,连一丝情绪都没有透露出来。
尹太医颤颤巍巍的想要爬起来,但是无奈实在是跪得太久了,两条腿完全立不起来。最后还是辛荃上前搀了一把。
辛荃眼看着皇上站在前面,面无表情,就如高山上的冰雪一样冷淡,心里叹了口气。皇上小时候他就伺候着了,看着皇上从一个少年成长为一个男子,从皇子到帝王,皇上的情绪不能说十分,但是他起码也能捉摸出个七、八分出来。
虽说皇上脸上是没有什么表情。但是那双眼睛,不好说,不好说啊。
永夜帝的那双眼睛,漆黑一片。
没过多久,永夜帝动了,没出任何声音,走出了乾元宫。辛荃跟在后面,也不多言,也是沉默。
“娘娘,皇上来了。”樱桃欢快的跑进内室通报。
如雪正抱着自己的大胖儿子,手里还不停地拿着一个精致的小波浪鼓摇着。
“呀,呀。”
小皇子也被自己的母亲逗弄的十分高兴,一个劲儿“咯咯”的笑着。
“皇上来了?今日怎么这么早?”
如雪话音刚落,永夜帝就进了内室。
“呀,皇上,您的衣服怎么湿了?”如雪惊讶。
永夜帝掸掸自己衣服上细小的水珠,摇摇头。
“无碍,小雨罢了。”
如雪吩咐樱桃将永夜帝平时留在昭月宫的一套常服拿来。
“皇上快去洗洗,将寒气洗洗,春日里还冷得很呢。”
永夜帝点点头:“宝宝和你都在这儿,朕去把衣服换了,免得把寒气过给你们娘俩了。”
如雪脸颊绯红,眉目间柔情似水。
“皇上去吧,我和宝宝都在这儿等你。”
永夜帝转身去了,临离开之时听到如雪讲了这句话,心里一顿,回头看。
床上的女子眉目如画,抱着他和她的儿子,脸颊微红,神情温柔,极美极入画。也是这一幕,直到永夜帝老去之时还一直在回想,脑海中这一幕永不褪色。
心爱的女子,他和她的血脉相连……
永夜帝换衣的速度挺快的,不一会儿就又回到了内室。
永夜帝抱过宝宝,接过如雪另一只手上的小波浪鼓开始哄儿子。
“皇上?您今日怎么中午就来陪我和宝宝了?不忙政事了?”
如雪怀里的宝宝被抱走了,手上的小波浪鼓也被拿走了,整个人就懒懒散散的半靠着调侃着正严肃着一张脸哄宝宝的永夜帝。
宝宝可是丝毫不给他这位父皇面子,一离开了母亲柔软的怀抱,就马上开始哇哇大哭起来。
永夜帝瞥她一眼,将宝宝重新放回如雪的怀里,动作十分小心翼翼。
如雪看得好笑,把宝宝重新放回怀里,开始哄起来。
新生的孩子一日里多数时间是睡着的,如雪已经逗弄了宝宝好一会儿了,现在一哄,宝宝马上就甜甜的进入沉睡了。
永夜帝看到宝宝睡了,马上就让奶娘抱下去好好安置了。
伺候的宫人们都极有眼色的退下了,留皇上和贵嫔娘娘两人独处。
“待会,几位太医会再来为你诊一次脉。”永夜帝的语气漫不经心,只是他拉住如雪的手却隐隐有些用力。
如雪心里“咯噔”一声,反握住永夜帝的手,但是语气却像是开玩笑似的。
“尹太医不是今天来过昭月宫了吗?莫不是我的身子出什么大问题了?”
永夜帝皱了皱眉头,轻斥了一句:“瞎说什么?”
“那为什么太医还要来呢?”如雪语气撒娇,但是心里却有点焦虑了。
永夜帝牢牢握住如雪的手,说:“没事的,别担心,朕只是不放心而已。”
话里浓浓的安慰,只是不知道这话是在安慰床上的如雪,还是在安慰自己。
如雪也轻快的接了一句:“没事的,皇上也不要担心。”
如雪端得上是笑靥如花,但是心里却隐隐有一种预感。
“皇上,若是有一天我不在了,您可一定要好好照顾宝宝。宝宝还这么小,如果娘亲不在了,肯定会很可怜的,没人疼没人爱的,就像小时候的我一样。您是他的父皇,一定要好好照顾他。”
“胡说八道什么?”永夜帝呵斥,知道她恐怕是想起了自己的身世,心里暗下了一个决定。